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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熱窩狙擊手 江亭 4308 字 6個月前

的,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打算。我不知道,在彌留之際想起未能為民族的大業儘力,你會後悔嗎?”

林奈低頭看了看文件袋上深色的“機密”印章,過了一會兒,終於翻開。

裡麵有人物照片、檔案資料、音樂會門票和節目單。他看到門票上的劇院地址,因為那個城市的名字眉頭微微蹙起:“薩拉熱窩?”

上將本來已經要出門了,回頭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噢,你會喜歡那兒的。”

(1:“對岸刮起一股新鮮的、清爽的風兒,不消片刻就能到達這裡。”中“對岸”指已經獨立的羅馬尼亞國。“對岸的風”暗指獨立的思想從羅馬尼亞傳到了南聯邦境內,接下來還會有其他民族繼續獨立。

2:“烏斯塔沙”:克羅地亞極端民族主義組織,組織目標是為了讓克羅地亞從南斯拉夫獨立。

3:“特種任務連”:南斯拉夫人民軍特種部隊反恐分支。

4:“大塞爾維亞”:即大塞爾維亞主義,是一種極端民族主義思想,主張由塞爾維亞人控製巴爾乾半島西部並建立統一國家。

5:“冬奧會舉辦權”指1984年的薩拉熱窩冬奧會,當時還屬於南斯拉夫社會主義聯邦時期,為了表達多民族團結統一的美好願景,本來應該在塞爾維亞首都貝爾格萊德舉辦的冬奧會,被聯邦總統鐵托指名換到了薩拉熱窩。因為薩拉熱窩是當時南聯邦民族最多元化的城市。)

第3章 狙擊行動

有一種說法是,二十世紀是屬於薩拉熱窩的。①

林奈以為實在是“過譽”了,但他不得不承認在提及這座城市時難免的緊張感。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讓他有這種羞愧啟齒的焦憂、隱痛。它像一個控製欲極強的原生家庭,每個南斯拉夫人都知道難以逃脫。無論他們走到哪裡、年紀幾何,無時不刻,他們還是要麵對薩拉熱窩。

下飛機後,氣氛明顯發生了變化。薩拉熱窩機場隻開放一道大門作為出口,兩輛龐然的坦克左右列在迎賓隊的頭陣,荷槍實彈的軍人把整座大樓包圍了,他們檢查所有車輛、行人的證件。接送平台上裝扮拙劣的便衣警察看報紙、喝咖啡、聊天,他們好像忘記了,在一條軍警比平民還多的街上,緊張恐懼和春天裡無處不在的花粉一樣濃鬱,平民是不可能有興致享受閒情的。

林奈佯裝小心翼翼,他作一副大學生打扮——書包、球鞋、臟兮兮的棉襖和裝模作樣的眼鏡。的士司機接上他,他留意著司機的口音,用波什尼亞克方言說:“去國家歌劇院。”

司機把他當成了同族人,車上的氣氛明顯鬆快些。

“大學是不是已經停課了?要我說,現在可不是上大學的好時候。”司機聊道:“我侄子考上了法律係,可現在法律有什麼可學的?你看看這遍地的暴動、殺人,法律管用嗎?”

林奈挑眉:“殺人?”

“可不是?昨天又死一個,這些塞爾維亞暴徒!第八個了,這已經是第八個受害者了!”②

“塞爾維亞人殺的?”

“不然還能有誰?他們還有誰不敢殺?”司機很憤怒。

林奈選擇沉默以對,這時候他不想討論民族問題。

司機以為他是過於悲憤以至於說不出話,好心提醒他:“你也要注意安全呐,小夥子,彆去那些塞爾維亞人呆的地方,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把小命丟了。”

“謝謝。”林奈向司機道了謝,他在歌劇院的對街下了車。

這時候還早,咖啡店裡還有早餐賣。林奈買了咖啡和麵包圈,挑了一張露天的桌子一邊吃一邊觀察街道。

薩拉熱窩和他記憶裡的樣子沒有太大變化。這個版本的城市是89年冬奧會的時候更新的。為了籌備盛典,政府大興土木,給城市的基礎建設做了係統性的升級調整。所有東西恨不得都是新的,馬路、高架橋、酒店商廈、滑雪場……舊有的居民樓也要塗脂抹粉一番才好出來見客,有的粉刷工程太匆忙,像第二天要麵對上級檢查臨時抱佛腳的小學生,腮幫子上兩團嚴重缺氧似的、紅得掉渣的大太陽。

那場冬奧會是這個行將就木的聯邦的最後一針強心劑,它帶來了短暫的經濟蓬勃和騰飛。薩拉熱窩成為旅遊熱點城市,進入全世界人的視線。至少在1984年,所有南斯拉夫人的確充滿了希望,他們相信薩拉熱窩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關於這種救急式的美和幸福,都是千真萬確的。

林奈把注意力放在工作重點上。他是來觀察歌劇院的。

薩拉熱窩歌劇院是一棟精致的白色雙層對稱建築,設計上有古雅典建築的遺風,正門前拓出一片廣場,置了綠化帶養了鴿子。這種格局設計對林奈來說實在算不上理想,劇院的個頭太矮了,幾乎被淹沒在建築中間,稍微高一點的綠植都能擋住視線。又因為城市規劃問題,街道寬度為調整風速增加了難度。

風從東北方向吹來,分散而遊移,像沒有組織的幽靈。歌劇院東西兩側各有一條狹窄的通風道,風速在這裡會變得特彆快,容易影響子彈的速度和方位。

“需要參考物。”

“比如?”

“彩帶、旗子,飄動的東西,為狙擊手作風速參考。可以掛在廣場的旗杆上或者門口,音樂會當晚廣場前肯定要做布置,掛些彩帶也正常。”

“狙擊的地點呢?”

“有兩處比較合適,一是東麵的消防局,二是西邊的2號公寓。如果要進入消防局恐怕要驚動官方,不利於保密。所以隻剩下平民公寓。狙擊距離1.6公裡,子彈射中大概3到4秒鐘。”

“1.6公裡,這麼遠真的能射中嗎?”

“如果我不行,沒有人能行。”

上將很滿意。他開始打心底喜歡這個狙擊手,林奈足夠驕傲自信,而自信才能表現出足夠的冷靜。麵對戰場膽怯的兵他實在見得太多了。

隻聽狙擊手繼續彙報:“晚上進行任務的話,光線是另一個問題。廣場上的燈需要調整位置,現在的燈光布置會有乾擾。另外會有多少媒體到?除了現有的照明設備以外還會不會有臨時的增加?我還需要現場的人員布置、具體流程,包括對方的安保措施。目標是大人物,他們可能也會有反狙擊的保鏢方案。”

“想得很細。”

“總要以防萬一。”

貝爾拉莫維奇帶著他走到後巷的兩輛房車邊,車後門打開,有人在架設通訊設備:“我們在這裡設置了一個指揮中心,我帶了十六個人過來,包括三個狙擊小隊,所有人你都可以用,他們已經接到到命令要配合你。還有兩輛公務車你可以調配,我看了你規劃的撤退路線,可以安排一輛車給你做接應。”

這間“指揮中心”停泊在離歌劇院附近的民居樓旁邊,從這裡可以遠眺到歌劇院裝飾著雕欄的穹頂。林奈看到所有人都穿著便裝,腰間沒有彆槍。這是謹慎的表現,塞爾維亞人在這片土地上已經“臭名昭著”,如果被平民認出他們,下場不會好。

這也是林奈在城市狙擊戰中不到萬不得已不選用民房的原因之一。如果發現友軍在進行軍事行動,平民最多問一些尷尬而奇怪的問題,但如果平民對對方有強烈的抵觸情緒,很可能會集結起來乾擾軍事行動,甚至進行圍攻。狙擊手通常是單獨活動或者雙人組合行動,在麵對大量過度恐慌憤怒的平民的時候,狙擊手就會失去優勢。

聯絡人員過來報告當天的行程:“音樂會將在晚上八點開始。七點四十分,在廣場設置了一個致辭環節,由市長做十分鐘的劇院介紹和城市介紹,然後才入場。目標人物作為受邀嘉賓將坐在第一排靠左第三個位置。”

林奈拿到了座位圖,畫紅線的地方標出了目標人物的座位。他用高倍望遠鏡望了望實際位置,在心裡計算出距離。

“我們已經安插了人在現場工作人員當中,如果行程有任何變化會第一時間通知指揮中心。目前的消息是,目標人物會和兩名隨行保安一起到場,但保鏢不可能跟到座位上,他們會站在座位區旁邊候場。也就是說,目標脫離保護的時間就是市長致辭的十分鐘,這就是我們的行動時間。”聯絡人員報告結束。

“最晚七點五十分,必須結束任務。成功後車子在後街接應你,把你直接送去機場,愉快而短暫的旅行就結束了。”上將說。

林奈心裡有了底:“最後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

上將做了一個請講的手勢。

林奈問:“我的觀察員呢?”^o^思^o^兔^o^網^o^

18:15 PM。

一個活潑的矮個男人挎著運動包出現,朝林奈吹了聲口哨:“嘿!帥哥!”

林奈見人,終於露出幾天來第一個笑容:“真高興見到你,羅曼。”

羅曼馬科維茨基是林奈的觀察員:“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他們說你在薩拉熱窩的時候,我簡直太高興了。那些信,你收到了嗎?兄弟,你太不厚道了,老子給你寫了那麼多信,你居然一個字也不回複我,我給我媽都沒有寫這麼多信。”

狙擊手的笑容裡有了苦澀的味道:“收到了,我都看了。抱歉,我隻是......”

他被貶職的時候懷著屈辱而愧疚的心情,自認無顏麵對戰友,更談不上回信。

羅曼心有感應:“我都明白,能回來就好。我隻是想知道你是否平安。”

林奈被他的真誠感動:“我很好,謝謝你。”

一對戰友短暫地擁抱,收拾裝備一同前往狙擊點。

羅曼也是老兵了,在“特種任務連”的時候他就做林奈的觀察員,他的工作主要包括對作戰環境的詳細掃描、幫助狙擊手調整風速、方位並進行輔助射擊。

對狙擊手來說,是否有優秀的觀察員作配合可能直接影響到狙擊的成敗。這種雙人作戰方式在實際的狙擊戰中更常見,和電影裡演的那些喋血孤雄式的狙擊手並不一樣。尤其是城市狙擊戰中,狙擊手要考慮的要素更多,觀察員的重要性也更為明顯。

“‘烏斯塔沙’這幾年發展得不怎麼樣,他們人手不充裕,所以要完全覆蓋這周圍的狙擊點是不太可能的。我認為他們不會有反狙擊的保護方案,所以不至於太棘手。”羅曼一邊裝槍一邊調侃:“你記得那年在克羅地亞嗎?那幫人槍法實在太臭了哈哈哈!”

林奈想起往事也忍俊不禁:“看看這幾年他們有沒有進步吧。”

“嘿,晚上好,‘列弗夫人’。’”羅曼認出林奈手裡的老槍。

狙擊手愛槍如命,這把M82跟了林奈多年,是林奈認證過的原配,甚至取了愛稱“列弗夫人”。

“這些年,幸好還有它陪著我。”林奈撫摸槍托。為了適應城市環境,他給它重新上了偽裝漆。

“它老啦,你該喜歡點年輕漂亮的。據說RT-20已經量產了,要不要考慮搞一把?”

“精準度太低。”

“嘖嘖,眼光這麼高。”

“克羅地亞人搞出來的東西,看得上是給它麵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