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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299 字 6個月前

太出來,報紙上永遠年輕能乾,有錢多金,精明而無畏的宋暘穀,在這樣湖昏暗的油燈之下,那黑煙能看得清,他眼角深深的褶子,還有鬢角的幾根白頭發。

頭發很好很亮,白頭發也在發光,他此時此刻顯得很溫柔。

很溫和,那樣溼潤的看著人,看守的忍不住開口,把籃子打開,“你看——”

“她跟我說,叫劉國平,要我帶出來這個孩子,給她丈夫,但是我打聽遍了,南京城沒有電話,戒指是她給我賣的,你也看到了,這家裡——”

他指了指家徒四壁,好像真的是隻有四麵牆了,屋頂還有一角沒有來得及修補,孩子他抱著出來的時候,就在街上打聽著有奶水的給吃了,因此睡得安詳,在安詳中聽見人壓抑的哭聲。

“我不是個壞人,我也不想x給日本人做事,被人罵漢奸狗腿子,可是爺們,你看,我得吃飯,我得填肚子,我還有個孩子,送給了我姐姐養著,您跟裡麵的,都是要做大事兒的人,您給我一條活路——”

說著就跪下來,“要是日本人知道了,我家裡人,沒有一個能活的,我一條老命,這樣活著不如死了,可是總歸要為著家裡人想想的。”

他怕,怕的要死,後悔自己沾染上這樣的事情,他的命運,全家人的命運,總不在自己的手裡,貧苦大眾的想法,跟宋暘穀是不一樣的。

在這個認字讀書都貧乏的年紀裡,每個人都活著有一些狹隘的可悲。

同一個事情,一個人可能覺得沒辦法,為難的要上吊。

可換個有能力聰明的或者接受很多良好教育,見過市麵的,那麼可能有一百種解決問題的方式。

時代造成的一切,宋暘穀自己高高在上許多年,他是從落難之後才知道,才接觸許多其他人,他們活的很辛苦,有時候很可憐,但是都值得尊重與理解。

人人平等,不是在書本上的,不是在宣傳冊上麵的,是在一瞬間理解到的。

他坐不住,忙扶著人起來,他現在總是會被人打動,會忍不住推心置腹說話,“大叔,您彆害怕,我沒有要做什麼,您也看得出來,我這個人脾氣不好,也不說笑,總是很拘謹。”

“我跟著您家裡來,隻是想見見您,問問我太太。”

說了半晚上,裡麵的人,活著是出不來的,“裡麵看守很嚴,像是我們這樣的,總歸要半個月才回家一次,不行的得一個月,時間沒有準,也隻是乾粗活兒,日本人都盯著我們乾活,能把這個孩子送出來,已經不容易了。”

是冒著天大風險的。

宋暘穀提著籃子來的,錢人家沒要,宋暘穀便把自己提著的那個籃子放下了,“這些東西,您留著吧,我每周從上海來,都帶這一籃子,您留著吃吧,要是有一點機會,您給她帶一個嘗嘗,好教她知道,我等著她呢。”

他最後抱著那個孩子走的。

回上海的時候,姑太太就想帶走,“你不會帶,給我吧。”

也是個盼頭,扶桑費功夫送出來的,那就是自家的孩子,小榮也想留著,他能給帶大,是個念想,他們在外麵給孩子好好的養大。

扶桑就是一輩子不出來,死裡麵去了,大家也有個寄托了。

但是宋暘穀不乾,這孩子他誰也不給,家裡就在傭人帶著,跟宋映穀就這麼說的,“養子,當我親生的。”

親生的話,宋映穀看了一眼,他自己是抱養的,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是你現在這種情況,他提議,“不如掛在我名下吧?”

宋暘穀不願意,給這個孩子上戶口,上在自己名下。

他喜歡孩子嗎?

喜歡個棒槌!

根本不喜歡,也不知道怎麼帶孩子,也不知道哄孩子,甚至沒有多大的耐心。

但是他上班不管,下班了回來,就得去看一眼,扶桑這個人很有意思,她給孩子起了小名,叫布穀。

布穀鳥。

人給寫下來了,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覺得萬一能送到宋暘穀手裡去呢,那這個孩子的小名裡麵就寓意很多。

“布穀呢?”

傭人給他皮鞋收起來,外麵一直很熱,所以晚上才帶孩子出門逛逛,“在花園,他到點就要出門的。”

喜歡在外麵,下午五點如果不出門的話,就會一直看。

傭人都很喜歡這個孩子,有孩子的家庭,跟沒孩子的,氛圍是不一樣的,那種融洽熱鬨的氛圍,就連傭人也感受得到。

宋暘穀就站在樓上看,看一眼再忙自己的,布穀這個孩子,很結實,他抱回來養一個月,就大變樣了,吃的很多,奶粉管夠,孩子長得也漂亮了許多。

很聰明,很討好宋暘穀,看見他就笑,見彆人是不會笑的這樣驚喜跟開心的,在窗戶下麵就對著宋暘穀賣笑。

宋暘穀把窗戶關起來就走了。

他不是很想笑。

有時候想想,這要是他跟扶桑的孩子多好。

血脈的孩子的話,他覺得自己看這個孩子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樣的,光想想心就要化了的那種。

會遺憾,覺得遺憾。

日本人不知道關她多少年,他們可能有很久很久不見了。

布穀也不傷心,我對你笑你沒反應,下次我還對你笑,我就稀罕你。

姑太太就覺得心酸,怕孩子難受,“來,來看這裡。”

剛才她手欠,舉著孩子給宋暘穀窗戶下麵看的,結果那人直接關了窗戶。

小榮也愛來,他現在就天天來看,覺得跟扶桑小時候一樣,晚上吃飯的話題就是孩子,每天晚上都是,“真愛笑,跟扶桑小時候一樣,扶桑那時候剛入行,她年紀小,見了人嘴甜,臉上總帶笑,可討人喜歡了。”

宋暘穀就問,“真的嗎?”

小榮就點點頭,“真的。”

比劃了一下,“不過扶桑小時候白,白生生的跟雞蛋一樣,比他瘦弱許多。”

宋暘穀就一本正經地聽著,點點頭,還能附和幾句,“是的,她以前上課的時候,也不高,我見到她那次,她還在院門口摔了,笨手笨腳的。”

那年好像是老大鬨事兒,耍著長槍要嚇唬翁荔英的,府裡人都看熱鬨的,扶桑在盤算賬目,跑得慢還沒眼力勁,摔個大馬趴。

他如今想起來,也覺得很親切,吃了飯就看布穀,打量著他。

傭人以為他要抱抱,遞給他,“不礙事的,小孩子抱著很簡單的,托著他的頭——”

宋暘穀不抱,又看了一會,跟傭人講,“他確實不是很白。”

撒著腳丫子就走了,就很閒散。

日子怎麼過不是過,見不到就見不到,難道非得很苦情嗎?

所有人,中國人民,世界人命,都挺水深火熱的,時代的問題。

但是哪個時代都挺美好的,中世紀那會兒,歐洲也挺繁榮的,宋暘穀就這樣想,已經有愛人,且已經有愛情,且愛人愛情都還在的時候。

你就得咂摸出一點糖出來,彆老覺得苦了。

他自從知道扶桑消息之後,整個人心態都不一樣了,多了許多從容跟幸福。

那種吃過大苦之後的閒適跟明白勁兒,宋映穀都自愧不如的。

第二天早報,宋映穀指著報紙給宋暘穀,一邊給一邊念標題,“飛鴿計劃。”

德國這個大冤種,空襲英國,跨越英吉利海峽,開始不死不休地開戰了。

直接空襲轟炸,並且勢必要把英國打癱瘓。

德英兩國,正式走出了短暫的蜜月期,直接離婚對撕。

宋暘穀快速地讀完,“什麼時候回來?”

二老爺的話,之前去了英國那邊。※思※兔※在※線※閱※讀※

現在英國這樣的情況,之前英國就挺頹廢,如今打起來了,怕是招架不住。

“那邊很多物業地產都來不及處理了,一個星期後回來。”

來不及了,二老爺閒不住的,在那邊炒地皮做了很多,他之前跟英國人做生意很多,沒打起來的時候就在英國投資很多物業地產,現在去了還是做這個。

但是打起來了,以後不一定是英國了,但是處理不了,隻好先擱置了。

“我有預感,真正的戰爭還在後麵,全世界好像都要打起來了,信不信?”

宋暘穀聽自己二哥講話,總是很讚同的,就除了割腕那一次,其餘時候都是個好弟弟,“我覺得你說的很對,不能隻在遠東地區開戰,開辟第二戰場,多幾個戰場,不然不太公平。”

他講話很毒,很諷刺。

他自己淋雨,也要把世界人民的傘撕掉。

宋映穀聽得神清氣爽,是的,就是這樣的,憑什麼隻冷眼旁觀我們吃虧。

現在大家都會從玻璃渣子找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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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浪漫

七月, 德國飛鴿計劃,進行倫敦大轟炸。

德國與英國的曖昧關係進入低穀,並且英國方麵向蘇聯發射曖昧信號, 友情提醒蘇聯, 德國人北進。

蘇聯毫不關心, 他們剛跟德國度過了美好快樂的時光,波蘭剛被他們吞噬掉, 現在沉浸蘇聯還沉浸在你儂我儂的蜜月期中無法自拔。

並且蘇聯方麵,很樂於看到歐洲國家打成一團,打死幾個算幾個, 他好去喝湯吃肉,二老爺看報道, “蘇聯跟英國人的關係,一直很尷尬。”

他很擔心自己在英國的物產,都轟炸的差不多了。

虧錢肯定是有的, 做商人的,雖然心疼, 但是有舍有得最好, “我要去巴拿馬一趟,去那邊的話,物業投資比較好, 我很看好那邊的市場,剛好有朋友在那邊做生意, 我過去一趟。”

然後他給一筆錢,拿給宋暘穀, “現在國際形勢亂起來了, 如果蘇聯那邊真的有問題的話, 遠東地區的形勢就跟現在不一樣了,你要看著辦,你媳婦的事情,你要上心。”

裡麵的錢,不僅僅是家裡的,扶桑也有很大一筆錢x在裡麵,二老爺沒給宋暘穀,他自己帶著,在秋天到來之前,去了巴拿馬。

二太太不跟著去,二老爺帶著魚承恩去的,魚承恩不想去的,但是他記得自己是扶桑這邊的內賬的,以前結婚的時候,她的聘禮就是交給他打點家用的,走的時候她的資產也是委托給了自己。

“三爺,這錢老爺說了,不給您,都留著給少奶奶的,前些日子您打點用的家裡的錢,這是應該的。”

做人呢,越是有錢人家,越知道對家裡人好的,扶桑在裡麵這樣,沒有道理說外麵的人還要動她的錢,不僅一點都不能動,她的那一份公中應該出的錢,都應該留著給她的。

宋暘穀作為一個丈夫,二老爺很會損人,“我們要去巴拿馬投資,你有沒有錢出股?”

宋家現在是已經分家了,公司什麼的,都給老二了,老二在打理的,上海這邊的生意,全部給了老二。

但是其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