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頁(1 / 1)

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247 字 6個月前

站著九十度,扒著石頭走的。

走出去了不是跑,是摸到敵方山頭上去了。

自己山頭空了,老李要跟著去,但是不擅長走山路,掉下去就摔死了,他們三個跟長官站在一起,一直看,一直看。

掐算著時間,大概實在是寂寞,臨死前的惆悵總是很多,長官就沒話找話,懟著宋暘穀說,“結婚了?”

“結婚了,剛結婚。”

“幾個老婆?”

宋暘穀扯著嘴笑了笑,後麵柳秘書也笑了笑,川軍長官呢,名聲是出了名的,愛享受愛做滑杆兒,喜歡內訌喜歡搞事,不然不能打二十年內戰。

還有一個,就是喜歡娶小老婆,八個九個不嫌多的。

所以才這麼問的。

但是沒想到,這些硬骨頭的仗,還是川軍打的好,宋暘穀解釋,“一個,從來隻有一個,官長你仗打的好,老婆也娶的多。”

四川人叫官長,不喊長官,人家聽宋暘穀說笑的不行,“毛頭小子一個,一會兒對麵聽到槍響,你仔細聽著,到時候就走吧。”

走了好,日本人要是給他們團滅了,那馬上就能打過來,現在日本人不知道他們多數少人,不知道他們死絕了,才孤注一擲的,但是一旦發現偷襲了,偷襲的人還給團滅了,那長官都想好了,他留了三顆子彈,自殺的。

宋暘穀幾個,沒有子彈,到時候就成俘虜了,跳懸崖都來不及。

“記得娃娃兒們的話,把信都帶出去,他們爹媽還能有點撫恤金,不然我們這個部隊番號,就是失聯的了,通訊都沒有一根線,上麵也不知道我們死活,你得出去了活著跟大家說,我們是英勇犧牲的,不是失蹤的。”

宋暘穀把那個本兒,一直揣著,揣自己心口窩上,他這輩子隻承擔過兩個使命,“一個是現在,我是死了都要完成的事情,還有一個,是我太太,她結婚跟我商量過的,要陪她很久的。”

這些酸腐的愛情,長官平時都不屑一顧,這會兒宋暘穀還有愛情可以回憶,他隻能想到家裡大小老婆老吵架,因此說話很帶刺兒,“你死了,她改嫁再找個人是一樣的。”

宋暘穀看了他一眼,眼神很複雜,意思就是你不懂,“不會的,她等我的,我死了她守寡的,囑咐過我的,誰先走了,誰就先去陰曹地府準備打點好。”

扶桑是這樣講的,“先走一個的話,活著的人不要太傷心,因為另外一個隻是先去陰曹地府,在那邊好好攢家業,建房子做工賺錢,後去的一個,等去了就享福了,死了的人為活人要考慮好,多辛苦一點。”

“活著的人呢,也要安心度過自己最後的時光,不要悲悲戚戚地,把剩下時間都浪費了,要把死去的人沒做完的事情,全部收尾。”

“所以無論活著的還是死了的,都任務很繁重的。”

宋暘穀當時聽了,但是沒想到她後來真這麼做的。

官長這樣的人,停頓了很久,才開口,“你

得活著”

這輩子沒見過愛情,年輕人的愛情什麼玩意兒,今天見識到了。

宋暘穀講的很認真,他這輩子也頭一次認真聽了彆人的愛情。

--------------------

第101章 哀兵必勝

日本人圍點打援, 打的很成功,不停地勝利會刺激人的,他們拿下來了南京城, 南京城打的斷壁殘垣。

是的, 我們大撤退大潰敗走了, 是我們整體協作機動性的問題,說白了, 指揮係統的偏差,導致了我們數量不對等的接二連三的慘敗,可是你看南京城現在的情況, 扶桑的心裡麵,一點縫兒都沒有了。

結結實實的。

她是在宋二爺來的次日, 舉行的記者會,記者會上,她還是那個樣子, 甚至能笑的出來,日本的財務長官有個在那邊, 他們現在完全是軍政一體的, 軍事管理國家,一直看著扶桑。

下麵的記者提問的很刁鑽,很多國際媒體也都在, 甚至有的是自發組織過來的,中國的社會像是個大熔爐, 全世界的焦點,神奇古老的東方最後以這樣的姿態展示給大家。

是想看到不一樣的東西的, 很多媒體人會挖的很深, 其中一個美國記者問的就很犀利, 他們不是很在乎日本人的場子。

在今天提問之前,扶桑就已經接受過日本方麵的教育了,日本人希望她從一些合適的角度出發來講一些事情,解釋一下,不要讓各方麵關係那麼緊張,屬於脅迫了。

但是扶桑呢,現在覺得自己不是很怕死,她受夠了日本人的監督跟脅迫,我要怎麼講話,我要說什麼內容,跟你有一毛錢的關係嗎?

你管那麼寬呢,所以她答應好好兒的,麵色也和和氣氣的,但是她現場就開始反水,美國記者問,“聽說財局跟日本人合作,提供七成的稅收供日本建設東亞共和,宋太太如今怎麼看?”

七成的稅收,不知道過多還是過少,但是每年日本人都從財局拿錢,就像是自己家裡的錢袋子一樣隨意,隻不過北平封鎖狀態下稅金少,且各種不規範加上各種糊弄,日本人搞不清狀況,隻知道沒錢了就要,沒錢了甚至更直接的。

直接每家每戶的按照人頭來攤,一人十塊錢十斤米這樣籌錢,為他們的南征北戰侵略戰爭掠奪物資。

扶桑笑了笑,她今天是一身黑色的旗袍,不是很時興洋氣的那種,頭發是盤起來的,宋暘穀出事後,她頭發就盤起來了,一個很簡單的發髻,頭發一絲不苟的,旗袍是長袖兒的,不修身不露脖子,身上無一件首飾。

隻有那個鑽戒還在,還在手上,兩隻手撐著在講話台上,她戴著眼鏡,因為想看的更清楚一點,想看清楚各方的態度,手上的鑽石就在鎂光燈下麵,她扯著嘴笑了笑,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能說,平時話很少的,做事比較多。

“強盜下山打家劫舍的時候,最後還是會回到山上去,沒有聽說過要留著村鎮裡麵肖想當皇帝的,七不搶八不盜,我們中國叫作盜亦有道!”

“從沒有見過,賴在彆人家裡不走的,把彆的村寨的人屠殺殆儘,把彆人的田地當做自己的,把彆人財富米糧當做自己的,還要整個山頭搬遷過來當自己家的事情,從無所聞!”

“這樣的無恥行徑,我們叫作厚顏無恥,無恥至極,也是從無所聞的!”

“我們的錢稅,我們中國人自己的錢袋子,我們每一個中國人辛苦勞作努力耕耘的每一分錢,每一個銅板兒,憑什麼要給日本人,日本國家為什麼要拿走我們的錢袋子呢,我們中國人的錢,隻能中國人自己花!”

畫風就不對,太剛硬了。

日本人就打手勢,這個都是商量好的了,那麼直接就瞄準她了,再多一個字,直接就槍殺。

這個主席台上,曾經有很多人講話,很多很多,太多了,社會各界,工商聯政都有,老袁大人在這裡發表過北平保衛戰的動員記者會,小袁曾經在這裡鼓勵過新青年。

宋暘穀在這裡發布稅製改革。

二老爺在現場,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二太太詫異地看著他,他低聲說一句,“這裡死過很多人的。”

死過很多人的,很多人在說話的時候,因為說的不是彆人想要的,直接被槍殺,現場很多人,很多槍,但是沒有一把槍是自己人的。^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

他可以站起來,他現在覺得特彆的光宗耀祖,真的,不是因為兒子,是因為兒媳婦,應該站起來的,死了就死了嘛,人誰有不死的。

承恩扶著他要拉開,被他一把推開,媒體全部抓拍,現場很多人一下就站起來了,

扶桑視線撇到了,一瞬間低頭哽咽了一下,她在這裡宣布,“舉國上下,各級各層各地財稅機構,請務必落實最高指示:無論在淪陷區還是戰備區,在火線上還在流血犧牲地軍人們,在城牆內外攻堅反攻堅的市民們,在農村深受壓迫掃蕩清理的農民們,還有兢兢業業在做工的納稅人,財局總司深以致謝。”

她跟個活靶子一樣,從演講台站出來,四麵鞠躬,八方致謝,前麵已經自發圍起來很多人,都張開胳膊在擋著,扶桑有落淚的,有的時候也覺得是死而無憾,真的是擲地有聲,繞梁三日,“請各級財稅人牢記,為國家聚財,為中國人收稅,涵養稅源而廣納稅款,幫持民生扶持各業,中國人的錢,要用在中國人身上的!”

有些震撼吧,日本人那邊不能掃射,掃射的話,死很多人的,國外記者問很多問題,料太多了,這個國家給人打的有點沒骨氣看不到希望了,從來最先反抗的,不太有政府機關的。

但是現在,最高一級彆的財稅司,打了個先x鋒,從淪陷區開始打先鋒表態,以後不會給日本人一分錢,做不知道被脅迫下,拿著槍指著腦袋的時候,也許大家都會給,但是表態非常的重要。

非常的振奮人心。

好處就是,扶桑很大膽,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她自己很輕鬆,想做的事情做完了,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心裡很暢快,“你信不信,可能這是我最後一次露麵,也許我會被軟禁,也許我會被病死。”

她不能說這是日本人乾的,甚至不能直接說日本人是強盜,隻能舉例子,打比方,有時候外交是一種很模棱兩可,給自己留最大餘地的事情,她手生,給自己留的後路幾乎沒有罷了,太直白了。

也許磨礪兩年,她話講的比現在更婉轉更自保一點,但是現在不是很無所謂。

夜裡十一點,她在家裡,足不出戶,從記者會上就直接回家了,承恩走的時候她把錢都給承恩,“你送他們去國外療養,安全送走吧。”

承恩擦眼淚,“我還回來,送他們去了我就回來了。”

扶桑不要,“你回來了之後,去南京。”

她頓了一下,抬眸一瞬間的眼神,那樣的複雜,那樣地飽含喜怒哀樂,“你去找找他。”

承恩忍不住哭出來,一邊擦眼淚,“那你呢?”

“我有我的地方,日本人都安排好了。”

“咱們跑吧,我想法子跑。”

扶桑笑了笑,“我以前生在祁末,很小的時候,我父親讀變法,跟我說變法失敗的人,有的走了有的沒走,能走的不走,不能走的也不走,不知道是為什麼。”

“我現在回想起來,我將近二十多年你看才在今晚想清楚這個事情,如果不走的話,效果是不是會更好一點兒呢,我如果不在了,後麵還有很多人,很多人來繼續做這個事情的,因為它的影響在那裡。”

做什麼事情,哪怕是政治作秀,都要做下去,影響力是一個很神出鬼沒的事情,你說了給外界看到的,有時候要比你實際上去做的要更廣為人知,更容易被大家接受,去影響彆人。

國際媒體很關注這個事情,現在對他們在做的事情很有好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