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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320 字 6個月前

下來,後麵的事兒好商量,要贖人出來還是要送她家裡去,跟她爸爸再商量怎麼辦也行。

結果家裡就鬨開了,直接就翻臉了,門都不讓人家進。

扶桑歎口氣,想著春雨的麵貌兒,是個可憐人,做這一行當的,沒有一個是自願的,全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北平大大小小的這樣的館子,近千家,她們也是要繳稅的。

有專門的營業證書,這一個行當養活了不少人,被逼著沒辦法了。

但是你遇到的老鴇不好,那真的是抽筋吸血一樣的教人活不下去,每年吊死的女兒家,總也有好幾個。

王巡長是街麵上的人,自然見多識廣許多,他是萬事周全的性子,“我知道你好心,隻是這個事情,能留得了她一時,後麵他們胡同裡麵也會追過來的,到時候要麼給人,要麼給錢,該怎麼辦?”

贖身的銀子錢,都是高高的讓人看了一輩子也還不起。

“這個事兒啊,還是趕緊的,去跟她爸爸商量著去,這樣,找個人陪著你走一趟兒,這日子再苦,也沒有賣閨女到胡同裡麵去的,拿個主意去。”

王巡長事情多,他是官麵上的人,不能出麵兒,便由胡同口兒賣燒餅的大叔陪著大力一起走一趟兒,倆人不過夜,老馬把扶桑早前的自行車拿出來,倆人騎著自行車就去了。

扶桑要走的時候,招呼了小力,“走,送我回家裡去。”

小力如今在店鋪裡麵當夥計呢,也會拉車,扶桑回家沒有車,他便拉著她回宋家。

“你媽先前在廠子裡麵做事,怎麼樣呢?”

小力笑了笑,“累是累了點兒,不過工資發的及時,倒也可以,妞子也能上教會學校了,爸說了,怎麼也要她讀完中學才是,然後去當打字員。”

“這樣很好,她乖巧又聽話兒,學東西又快。”

小力送著扶桑家裡去,本以為扶桑會問的,結果她一句話也無,進門口的時候給人攔住了,是田有海。

見著扶桑他便等著了,“哎呦,我的姑奶奶,您哪兒去了啊,你說這下午我一錯眼的功夫,汽車就走老遠,追也追不上,我眼看著你出門去了,等的我可真冷。”

一彆二十年,這一位是真的不認生啊。

扶桑把錢硬塞給小力,“家裡去吧,路上看著點兒車。”

門口的風吹著燈籠直晃,田有海實在是想不明白,“來的時候好好兒的,這出城門怎麼就出不去了呢,去了招待所那邊兒,上午還好好的,下午就攆著我們出來了,這些日本人可真不是東西啊,怎麼就跟狗一樣的,說變臉就變臉呢,來的時候說學習交流嘛,整個青城好家夥,就來我一個,整個山東,就來了我們三個。”

他講的極其得意,所以也想著投奔扶桑,說了一氣兒,本以為扶桑會說什麼,最起碼敘舊會吧,最起碼罵兩句也行x啊,跟王乃寧一樣似的。

結果她竟然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直勾勾地看著你,臉上帶著笑,像是看到你心裡去,就看著你說。

他心裡就哽住了,“桑姐兒,好歹咱們舊相識,外地見到了是老鄉,你看你家裡——”

扶桑拉了拉毛領子,還是笑%e5%90%9f%e5%90%9f的,“對您不住了,您興許聯係聯係日本人那邊兒呢,這事兒乾的是真不地道,這北平夜裡這樣的冷,一晚上外麵倒臥凍死的在南城牆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您要不往彆的橋洞下麵看看有沒有地兒。”

她輕輕抬抬手,“您求我也沒用,我您是知道的,從小最沒脾氣的一個,不像是我叔叔跟爸爸,您跟我說什麼,我都沒法兒做主。”

新請的門衛儘職儘責,看扶桑進去,就攆著人走,“認錯人了,就是認錯人了,您實在不行啊,去領取一下救濟糧,去南城牆那邊兒看看去,興許政府放糧食的。”

田有海給吃了個啞巴氣,眼看著扶桑跨過庭院,上台階的時候回頭,站在台階上,就那樣微微抬著下巴冷清地看著自己,才突然回味兒。

這死丫頭!

存心的寒磣他,看他熱鬨的呢。

跳腳,“嗨,我說你沒心沒肺的,如今你過好日子了,看不上我們窮親戚了是不是,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給門衛一通威脅,“再不走,我找巡邏的來了,你到時候給一頓打。”

扶桑轉身推開門,屋子裡燈火通明,宋暘穀拿著一本閒書,在等她呢,看她回來多問一句,“怎麼回來的晚?”

早前,吃完晚飯就家裡來了。

她也不太喜歡走夜路,夜裡涼的很。

手腳都是冷的,放在宋暘穀腰兩邊,“給我暖一下,日本人封城了,今兒下午,不進不出。”

宋暘穀點點頭,“我聽收音機了,說是要攻城。”

自從北平沒有了,好像隔一段時間就要反攻回來,不管什麼樣子的付出,北平城門一直站著日本人,沒有成功過。

倆人靠在一起,體溫不一樣,有的低一點,有的高一點,可是能報團取暖。

封城了,這樣的嚴峻,興許今晚興許明晚,就打起來了,炮彈會像是流星一樣的,在城裡亂飛,成敗與否,城裡的人都要經曆一場生死大難。

亂世真的差勁,真的要苦很多。

可是這樣安靜地坐著靠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覺得有希望,覺得屋外的風聲不是淒厲的,是歡樂的腔調,是讓人覺得明天還有期待還有希望的日子。

哪怕戰火紛飛,哪怕子彈橫飛,哪怕不知道下一個瞬間會不會被流彈打中橫死街頭,但是你隻要覺得有值得的事情,那就跟任何一個年代是一樣的,都是幸福的。

每一個時代的幸福如果稱重,都是等量的。

扶桑邀請他,“晚上有時間嗎?如果有時間的話,想邀請你一起看星星,今晚我回來的路上,很閃,不想你錯過。”

她知道他一定會答應,但是她還是很客氣而隆重地邀請。

宋暘穀就陪著她看。

星星好看嗎?

不好看,他覺得不好看,跟看見路邊的花鳥一樣,尋常的東西。

可是扶桑說它閃,會說哪個亮,他在一邊,就能坐住了,就能看著好看,就覺得有美感,“國外有天文望遠鏡,很大,等解封了,我托人買一台運過來,可以看的很清楚。”

前後可能有十分鐘,就這麼短暫的時間。

但是兩個人感覺都很好。

像是夏天看見了螢火蟲,在那裡飛啊飛啊的,朦朦朧朧的暖。

大概出事前,總是多有預感的。

戰場之下,總有硝煙,無法避開。

能安穩過日子的時候,沒有人會焦慮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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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為我多考慮一點

北平城外遠遠近近的槍聲炮聲零星地響了一夜, 到淩晨日出時分作罷,清晨起來推車賣花兒的依舊沿街叫賣。

“水仙——水仙嘞——”

“臘梅花——約來!”

鵝黃嬌豔,影影綽綽蝴蝶翅膀一樣在寒風中靜默, 花農掀開簾子給看, “爺, 您看看,這些都是四五年的老樹了, 好養活又耐寒,如今剩下來這一車,您要是家裡地方大, 都要了去,我便宜些就給您了。”

他專在洋房區叫賣, “鄰近過年了,看個新鮮,家裡太太小姐們, 也掐朵鮮花來戴戴。”

臘梅花,有黃色的, 鹿角一樣兒的, 在推車上麵還有六盆呢,二太太喊著人進院子裡麵來,她在那裡瞧著, 打量宋暘穀一眼,心想還買花兒呢, “都要了吧。”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網⑤友⑤整⑤理⑤上⑤傳⑤

承恩就都搬進去了,二太太一邊跟他說話, 一邊打量著家裡, “總歸是簡單了些, 先前過年的時候,家裡總也熱鬨,如今人少了,不見這個,也不見那個,等著你問問二爺,往後是留在山東了,還是回北平。”

老大她不惦記,宋眺穀這孩子,不太委屈自己,他氣性兒大,承恩嘿嘿地笑,老爺的意思呢,彆人看不明白,他承恩看的真真兒的。

老家裡那邊,怕是要留著二爺了,不然何必從山東老家那邊,給他說個媳婦兒,二爺打小穩重又仔細,他看本家確實是一個好手。

最不太疼的那個孩子呢,夾在中間的那個孩子,他懂事兒,什麼也不鬨騰,受到的關注也少,也最聽話。

二爺在北平挑了那麼久的媳婦不結婚,難道就相中了山東老家的那一位嗎?

不見得,隻不過是二老爺提了,二老爺有這一份心思,山東老家那邊得有人才好,那邊家族裡麵的人情往來各種事情,也算是個後路吧,都得經營起來不能斷了。

他眼看著這個形勢,南邊兒北邊兒都不太好坐,那時候他一心一意的要兩個兒子,送著老二跟老三去北平,如今沒想到,北平成了如今的樣子。

他今兒早上就打了三個電話了,一直給家裡這邊打,很不放心,昨晚上他就睡得不太好,“讓扶桑接電話。”

二太太就看著扶桑,扶桑還在吃早飯,家裡人都在吃,“喂,爸——”

“你那邊需要幾張火車票?”

扶桑馬上看宋暘穀,這個事情吧,二老爺的意思是馬上離開,一清早的時候,他還是在觀望的,但是這會兒不過半個小時,二老爺那邊就已經決定了,所有人,馬上離開北平。

他已經在找關係了,有火車票的話馬上就走,就砸錢。

但是在北平裡麵的宋暘穀,他不是很想走,他現在在推的稅製改革,最起碼要一兩年的事情,才能全麵推開來,如今有多少人吃不上鹽呢?

自古以來,很多很多的人,都吃不上的。

幾千年了,鹽依舊作為貨幣的替代品流通,形同金錢。

並不是因為稀缺。

而是白鹽運轉的流程,太複雜了,中間的隱形東西太多了,從明清時候,就知道鹽商巨富,但是鹽稅的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多。

現如今就是他一個人在做這個事情,但是他在這個位置上麵了,他就能推下去,趁著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推開,然後就沒有阻力了。

戰亂對他來說,是一種保護。

不然損害的是誰的利益?

鹽稅改革的話,下麵的人有好處,上麵的人就得讓利。

鹽商的反響是非常大的,這一個行業意味著風向變了,站在風口得利的那些人,會奮不顧身的各方麵地反對。

宋暘穀不願意走,他離開這個位置了,那後麵的話,誰來推這個事情呢,誰能推下去呢,誰也沒有他了解,一個在北平最大的台賬和賬簿資料庫裡麵研讀這麼多年的人,他不能走。

如果不是他來做,那麼還是有很多人吃不起鹽,還是鹽商跟他的上級利益在把控,一點一點的往下放鹽,然後下麵的人費儘心思,還是吃不上鹽。

南方在打仗,缺鹽已經缺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了。

扶桑你看她這樣,她很有主見很有理性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