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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蜜兒微微愣住,謝忱眼中似乎有她讀不懂的,濃烈的情緒湧動,隻是還沒等她來得及去辨彆,鼻尖忽然被一股血腥味縈繞。

謝忱的衣裳下擺沾著血。

“你流血了?”她聽見自己問。

謝忱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低低道:“不是我的血。”

從今日晨起,沈蜜兒的心緒就被一種名為擔憂的情緒所籠罩,她為顧知頌與她的前路所擔憂。

但方才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她也為謝忱憂心了片刻。

謝忱在桌案旁坐下,他仰頭看她,勾著沈蜜兒的手腕,將她帶到身前。

下一刻,沈蜜兒被擁進一個微涼的懷抱。

沈蜜兒渾身僵硬,謝忱身上特有的清冽靜謐的味道,與若有似無的血腥味縈繞在一起,將她裹挾著,好像要引誘她一同墜入深淵。

謝忱雙臂攏著她的腰,將她抱得很緊。

沈蜜兒深深地吸氣,想要將他推開。

“蜜兒,彆推我,讓我抱一會,好嗎?”

謝忱側臉貼在她的腰腹,長睫低垂,嗓音有些低啞。

他們幾乎肌膚相貼,謝忱說話時%e8%83%b8膛微小的震動也傳到沈蜜兒身上,她的心跳因此錯漏半拍。

殿外春色盎然,明%e5%aa%9a的微風穿過窗欞,送入殿內,輕柔拂過她與謝忱的麵頰。

“殿下,四皇子逃了。”

崔樾急匆匆地闖入殿內,看到眼前場景,他腳下愣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非手底下的人急急來報,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來找殿下。

“逃了就逃了。”謝忱看他一眼,冷冷道。

崔樾震驚於殿下何時變得這麼好說話了,想了想還是忠於職守地補充道:“是曹家的人馬把他救走的。”

謝忱起身離去。

沈蜜兒望向他挺拔的背影,忽然心頭一涼——

太子彆宮的防備級彆如此森嚴,送進來的朱漆食盒裡藏著的字條,謝忱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第46章

太子彆宮的禁衛一直到星夜才散去。

端福門外空無一人。

沒有顧知頌,除了風聲與黑暗,什麼都沒有。

整個行宮都被籠罩在寂靜的黑暗中,身後內侍挈著的那盞昏黃孤燈便是照亮前路的唯一光源。

夜風驟起,血腥氣被冷風裹挾迎麵而來,小內侍手中燈盞燈影搖晃幾下,最終熄滅。

“起風了,太子妃娘娘,回宮吧?”

小內侍歲數不大,即便他自己怕得不行,還是鍥而不舍地跟在她身後小聲地勸。

這座行宮中白日裡才發生過一場宮變,據說四皇子起兵反叛,死了很多人,廣成殿中的血跡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衝乾淨,夜裡風聲呼嘯,聽著著實怪嚇人的。

小內侍望著沈蜜兒纖薄的背影,弄不懂眼前這位年輕的儲妃為什麼非要大晚上在端福門外站那麼久,難道她不應該在彆宮多陪陪太子殿下嗎?

但是束德束總管讓他好好地跟著太子妃娘娘,他也隻能小心仔細地跟著。

見到沈蜜兒終於轉身往彆宮的方向走了,小內侍這才鬆了一口氣。

冷峭夜風侵入衣衫,寒意仿佛滲透肌理,浸入骨髓,沈蜜兒下意識攏緊身上單薄的外衫,生平第一次在融融春夜裡覺出了刺骨的寒意。

她向前邁開步伐,加快腳步,然後越走越快,直到耳邊隻剩下呼呼的風聲。

身後好像有死去的冤魂低%e5%90%9f糾纏,催促著她步履不停地向前走。行宮一反常態地不點燈,入目所及全是黑暗,直到眼前逐漸出現模糊的光亮。

讓她抗拒的,想要逃離擺脫的彆宮,在此時卻成了唯一光明的來處。

“怎麼穿的這麼少?”

她被擁入一個懷抱,男人身上的體溫一點點傳到沈蜜兒的身體。

謝忱在她的寢居等她,輕柔躍動的燭火照出他俊美的眉眼。

他瞥一眼她身上單薄的衣衫,拉過她的手,動作熟稔地將她帶到炭火盆邊取暖。

沈蜜兒被凍得僵硬的身子逐漸回暖。

謝忱與她並肩坐著,他身上已經沒有白日裡的血腥味了,新換的這身衣裳將他的身姿襯得格外挺拔頎長。

他們彼此之間都心知肚明沈蜜兒方才去往何處,但謝忱卻什麼都沒有問,也什麼都沒有提起。

心頭湧起莫名的心慌與悶窒,又被她生生壓下。

謝忱靜默地垂下眼睫,有一下沒一下地玩她的手指。

燈火恰到好處地映照在他的側臉,顯出他高挺的鼻梁,沈蜜兒心中隱約意識到,眼前這個沉肅矜貴的年輕男人,已經代表著這個王朝的最高權力。

感受到她的視線,謝忱也側頭看向她,在躍動的燭火下,他深邃平靜的眼眸裡仿佛也含有細小波瀾,沈蜜兒被他看得耳根微微發燙,隻能彆開視線。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具備這樣的能力,隻要他願意,就能讓人心甘情願地被他騙得團團轉。

沈蜜兒無力地想道。

謝忱他就是這樣的人,態度看似溫和,可他做出來的事情卻都堪稱強硬無理。

殿內炭盆安靜地燃燒,偶或爆起嗶啵的火星,眼前奇異的寧靜溫馨幾乎要把他們之間存在的漩渦全部掩蓋,誘惑著她往下沉淪。

沈蜜兒幾乎就要以為他們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她仿佛又回到岷州山腳下的那個小村莊,山間夜裡也這麼寂靜,少年少女並肩坐著,兩顆心也能平等地貼近。

如果她真的是一個單純的笨蛋就好了,就可以自欺欺人地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可她卻逐漸清醒地認識到,這一切的平靜美好與痛苦,都包裹交織在謝忱的謊言與操縱之下。

她盯著他精致的下頷線條,強迫自己發問:

“表哥寫給我的那張字條,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

艱澀話語出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看見謝忱眼神晦暗了一瞬。

他並沒有否認,這無疑點燃了沈蜜兒的怒火。

她站起身,將手掌從謝忱掌中抽離,“你明明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卻什麼都不說,故意戲弄我,看我心虛地藏紙條,在你麵前拙劣地掩飾,原來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還能從這種無聊的行為中獲得樂趣?”

“你這種習慣掌控一切的人,你考慮過彆人的想法嗎?你是不是很享受操縱彆人命運的感覺?”

“都是因為你,如果沒有你,我會跟表哥很好的,”沈蜜兒說著說著眼眶溼潤,音色也跟著顫唞:“我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她的聲音逐漸弱下來,就連她也不知道自己這股火氣是從哪裡來的,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底氣,對著謝忱劈頭蓋臉地一通發泄。

但話已出口,她對自己說,再沒有比這更壞的結果了。

謝忱平靜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痕,這竟讓沈蜜兒莫名獲得些許快慰。

於是她接著往下說,似乎要把這些天在心中積攢的不滿與怨念全數地傾倒出來:

“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什麼都騙我…太子殿下,我本來就是卑微的農女啊,即便我被認回侯府也不能改變什麼,”沈蜜兒眼中的淚水抑製不住地往下掉,“我與你雲泥之彆,我很蠢笨,我不懂朝局,不懂你們這些上位者之間的勾心鬥角,彎彎繞繞……”

“你是幫過我很多次,但我也救過你啊!我們之間已經扯平了…太子殿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眼前人似乎頓了一下,沈蜜兒眼前的視線逐漸被淚水模糊,她看不清謝忱的神色。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說了算的,我說你配得上,你就是配得上。”

“你並不是蠢笨,你隻是還未曾經曆過這些,如果你想學,我可以一點點地教會你。”

有冰冷的指尖拭去她眼角的淚水,謝忱昳麗的眉眼再一次在沈蜜兒眼中清晰呈現。◣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你也嫁不了彆人。”

“不論你是農女還是什麼,我都會把你留在身邊。”他的嗓音帶了幾分壓抑的冷沉:“不論你嫁給誰,我都會把你從他身邊奪過來。”

“你以為你待在侯府就沒事了麼?”

“等我繼位以後,你們侯府的人不還是一樣會把你送到我床上?”

他長指扳過她秀氣的下頜,迫她直視他,“你隻能嫁我。”

沈蜜兒雙?唇翕動幾下,卻又被眼前人堪稱光明正大的無恥震驚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被謝忱攏到懷中,不知是不是為了懲罰她方才的出言不遜,他十分惡劣地在她耳垂上輕咬了一下。

熾熱的體溫相擁,身體比想法更早做出誠實的反應,體內有熱流湧動。

她的身體已經習慣了他的觸碰與擁抱,沈蜜兒絕望地閉了閉眼,她居然是渴望他的觸碰的。

多麼低賤,多麼可笑。

眼淚簌簌滾落下來,沈蜜兒調動全身的力氣,重重地推開身前的人,三兩步走到床邊,在謝忱才意識到什麼,沒來得及上前阻止她之前,她已經抽出枕頭下的短刃,刀尖抵著自己的咽喉,手心顫唞,有溫熱的液體不受控製地從脖頸滑下。

身體難以抑製地沉淪,但她頑固的自尊心卻不允許她這樣做。

沈蜜兒閉上眼,手指用力往下壓,頸間傳來刺痛,長睫不住顫動。

她想,如果下半輩子都要這樣屈辱地過下去的話,被謝忱玩弄在掌心,做他的籠中鳥,掌中雀,那還不如現在就死掉好了。

刺痛感讓她清醒了些許。

耳邊傳來利刃割破肌理的細微聲響,有一股力道仿佛在跟她拔河般,違逆著她的意願,將刀刃一寸寸帶離她的頸間。

沈蜜兒錯愕地打開雙眼,下一瞬卻直直望進謝忱眼底。

謝忱眼中是她從未見到過的驚慌神色。

他的掌心血肉模糊的一片。

他從她手中把短刃奪走,然後垂下眼睫,用帕子勒緊了掌心的傷口。

“沈昭儀把刀給你,不是讓你把刀尖對準自己的。”

沈蜜兒回過神,謝忱低沉又略微有些壓抑的聲音傳到她耳中。

她柔軟的手被他的手掌包裹住,他又將短刃遞到她手中,長指微微用力,調整她拿刀的姿勢。

“這樣就沒人能把刀從你手裡奪走,即便你的手被人扣住,”他手腕翻轉,帶動刀刃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低聲道:“還是可以反製對方。”

沈蜜兒抿唇不語,她的手腕被謝忱握著,刀尖一路向上,最終停留在他的心口處。

他與她視線相對。

隻要沈蜜兒手上稍稍用力,就能輕易紮進眼前人的%e8%83%b8膛。

手腕脫力,短刃落地,發出兩下清脆聲響。

耳畔響起一聲歎息,然後她被緊緊擁進一個懷抱。

謝忱將懷中人抱的很緊很緊,他眼中極少有地露出迷茫神色,掌心不住傳來痛感,卻抵不過他見到沈蜜兒頸上鮮血時心口湧起的劇烈鈍痛。

沈蜜兒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又跟謝忱糾纏著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