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1 / 1)

鬨鬼吧……?”

見陸婉婉不語,金鶯不由遲疑著道:“娘子,咱們要不要…換條道走?”

“怕什麼,”陸婉婉瞥了她一眼,音色清冷:“又沒做虧心事。”

陸婉婉對她們下人一貫溫和,此時卻是少見地肅了神情,金鶯見狀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隻得跟上陸婉婉的步子。

金鶯膽子小,隻敢跟在陸婉婉身後埋著頭往前走,她本盼著能快些走出這座庭院,誰料,陸婉婉卻在一處供人賞景時休憩的偏殿前停下了腳步。

金鶯差點兒就要走到她家小姐身上,她連忙刹住腳步,從陸婉婉身後探出腦袋瞧了一眼,隻見她家小姐麵前的那座偏殿殿門緊閉,裡頭還隱約有一男一女兩道聲線傳出。

想來,方才她們在不遠處聽到的人聲就是從這座偏殿裡傳出的,日頭微微有些西斜,恰好能從她們所站的這個角度瞧見殿內交錯的人影。

金鶯不禁長舒了一口氣,不再自己嚇唬自己,鬼魂是沒有影子的。

偏殿中傳出的男聲低沉,聽不分明,那道女聲情緒卻似乎有些激動,還隱隱帶著點哭腔,嗓音軟軟的,聽著分外勾人。

金鶯聽得有些臉紅,這庭院偏僻,平素鮮有人至,更遑論這座供人賞景時休憩的偏殿了。

想來,偏殿裡頭的人應當是一對特意來此無人處幽會的野鴛鴦。

她從前聽人說過,宮中會有耐不住寂寞的小侍衛和小宮女在私下裡偷偷幽會,沒想到這就被她們給撞見了。

雖然這於理不合,但這到底是彆人的私密事,況且她們還有去給皇後請安的正經事兒要做,金鶯很快就將心中那點莫名的探究和興奮給壓下了。

“娘子,咱們不走嗎?”金鶯見陸婉婉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似的一動不動,不禁疑惑地提醒道:“皇後娘娘那邊……”

“金鶯…你聽裡麵的像不像是太子殿下的聲音?”陸婉婉平靜的語氣下,隱藏著不易察覺的顫音。

從小到大,表哥總是很少與她有過一對一的交談,也因此,謝忱對她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格外清晰。

謝忱的聲音,她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來。

殿內年輕女郎的嗓音綿軟而沙啞,因情緒激動,幾乎要蓋過了謝忱的聲音。

謝忱的聲線卻也明顯比往日提高了幾分。因著殿門的阻隔,陸婉婉聽不清他們言談的具體內容,隻能聽出兩人交談的語氣十分激烈,似乎是陷入了某種爭吵。

陸婉婉攥緊了指尖,修剪整齊的指甲邊緣紮進掌心。

在她眼中,表哥素來是端方清冷的,陸婉婉從來沒有見過,也想象不出謝忱失態會是什麼樣子。

她不由聯想到適才在賞花宴上,謝忱一反常態地為那名女郎解圍……

殿內忽然又陷入了令她不安的寂靜。

陸婉婉垂頭絞了絞衣裙,視線卻瞥到在偏殿轉角的不起眼處,候立了名年輕的東宮內侍。

陸婉婉瞧見束德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就隱隱有了答案,但或許是因為不甘心,她仍舊難以置信。

她俯身在金鶯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臉帶笑意,徑直朝束德走去。

……

金鶯覺得她家小姐今日反常得很,偏要讓她去確認殿內的人是不是太子殿下,還要讓她瞧清楚那名女郎是誰。

太子殿下政事繁忙,就連參加賞花宴都得勉強騰出空來,怎麼會在這處荒僻偏殿與人幽會呢?

金鶯有些臊得慌,她從沒乾過這種偷看彆人的事情,但陸婉婉都發話了,她也不敢不從,隻好輕手輕腳地邁著步子湊上前去,將眼睛湊近殿門的縫隙——

下一瞬,不偏不倚地與一道帶著寒芒的凜冽的視線四目相對。

這一看,差點給她嚇出個好歹。

金鶯腿都軟了,這…這分明是太子殿下!

她的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不知是不是她在慌亂中誤觸到了殿門的鎖竅,隻聽響亮的“哢噠”一聲,殿門應聲而開。

金鶯慌忙在石階上跪下,不敢抬眼,隻聽腳步匆匆,一道淺綠的裙擺在餘光裡一閃而過。

這邊束德被陸婉婉套著話,牢記著他乾爹的教誨,彆人向他打探太子殿下的事兒他都一問三不知,巧妙而圓滑地把話頭給推回去了。

束德他心裡也急,太子殿下適才分明說了片刻就出來,可這都過去了多少個片刻了。

這兒是皇家內苑,就算再荒僻也是會有人經過的,這不,就遇到了陸婉婉。

束德心中跟明鏡兒似的,陸婉婉在不久的將來也許會成為他的新主子,是他得罪不起的人,若是讓人瞧見太子殿下與沈蜜兒單獨在偏殿裡……

束德不敢再往下想了。

誰料下一刻,就見沈蜜兒提著裙擺匆匆奔了出來。

沈蜜兒桃花眼裡含了水波,好在她鬢發未亂,一襲淺綠秋羅湘裙也齊整未皺,這讓束德在陸婉婉麵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經過他們的時候,沈蜜兒似是認出了束德就是方才引她去偏殿的那名內侍,淚痕闌乾地恨恨瞪了他一眼。

在沈蜜兒麵前,束德也難得有些心虛。

沈蜜兒本就生得清麗動人,如初發芙蓉一般,現下她眼底帶淚,就像花朵著了露水,就算是瞪他也讓人恨不起來。

雖說他是太子殿下的人,也忍不住有些可憐沈蜜兒。

況且,若他沒記錯的話,這沈蜜兒是榮恩侯府的二房長女,太子殿下這麼對她,這不是明擺著跟人侯府過不去嗎?

不遠處,謝忱麵帶寒霜,快步走出偏殿。

束德伺候謝忱的日子雖說沒有他乾爹那麼久,可太子殿下的性子素來清冷持重,束德他也從未想過殿下會做出此等荒唐事兒來。

眼瞅著沈蜜兒用手背拭去了眼角的淚,脊背挺直地快步走過他們,束德轉頭看向一旁僵立的陸婉婉,“陸娘子,您看這……”

“您今日不巧走岔了條道,耽擱了,”束德圓滑而恭敬道:“奴婢知曉一條近道,是否要奴婢遣人送您去皇後娘娘宮中?”

“不必了。”陸婉婉態度難得有些冰冷,“我自己過去。”

陸婉婉回想到方才沈蜜兒唇角的那一抹紅豔,她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先行轉身而去。

陸婉婉一走,束德舒了口氣,趕忙向謝忱迎了上去。

剛一走近,束德立刻驚訝地原地倒抽一口冷氣。

“太子殿下,您臉上這是怎麼了?”

第34章

謝忱臉色冷沉,聞言不發一語,隻是斜睨了他一眼。

束德接替乾爹跟在謝忱身邊伺候也有段時日了,他能察覺出殿下此時的心緒差到極點,當即識相地閉上了嘴,隻敢偷偷打量。

謝忱麵如冠玉,那幾道紅痕便顯得格外刺目。

再聯想到沈蜜兒方才淚眼朦朧的模樣和殿內的爭吵聲,束德心中不由念了聲佛。

這場賞花宴是皇後娘娘專門為太子殿下舉辦,用以定下太子妃人選的,束德他隱約間覺得,這賞花宴的後續也許不會如眾人所期待的那般順利了。

謝忱身邊的死士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謝忱耳邊恭敬輕道:“太子殿下,長公主殿下那邊已經遣人請了幾回,是否現在過去?”

……

琅華公主作為懷宣帝的長女,自小備受寵愛,公主府就坐落在皇城腳下的興道坊,隻消穿過朱雀大街便至。

公主府中的女官按照吩咐,將謝忱一路引至琅華公主的居室,在轉角處,恰好迎麵遇上一名男子。

這名男子身量極高,左側眉弓處有道疤痕,將俊秀長眉攔腰截斷,他通身氣勢凜冽,從值守的侍衛手中取回他隨身的環首刀。◇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見到謝忱,他手掌按在腰間刀柄,向謝忱垂首致意。

站姿挺拔,如一把開刃的鋒銳長刀。

“太子殿下,長公主殿下請您直接進去。”另有一名女官從居室中出來通傳道。

謝忱半邊臉隱在陰影中,神色不變地向眼前男子淡淡頷首,然後徑直穿過道繪彩琉璃屏風,走入內殿。

“皇姊。”

琅華公主坐在雙鸞菱花銅鏡前,由著侍女為她重新梳上發髻,謝忱走進時,侍女正為她將最後一根發簪插好。

謝琅華年方二十出頭,姿容明豔華貴,她聞聲瞧了眼自己神情嚴肅的親弟弟,神態慵懶,隨意輕哼了聲以作回應。

謝忱一瞥殿內鎏金螭獸博山爐,皺眉問:“你點的什麼香,這麼濃?”

琅華隨意揮了下手,身旁侍女立刻會意,將香爐內的香料撤了下去,輕輕掩上殿門,隻餘他們姐弟二人在殿內。

“周澈不是可以隨意任你褻.玩的寵臣之流,”想到方才在殿外的相遇,謝忱淡聲道:“他是有實職的,你少去招惹他為好。”

“你少管我的事。”

謝琅華輕抬眼皮,將此事輕描淡寫地揭過。

“現下天氣回暖,父皇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琅華頓了頓,輕聲道:“你猜,老四和靈州王在背地裡的那些勾當,有沒有傳進父皇的耳朵裡去?”

“父皇自然是知曉的。”謝忱微頓,眼帶嘲意道。

謝琅華一貫看不慣謝恒,瞧見謝忱的神情,也是一哂,“也是,父皇什麼都知曉,但知曉又如何?”

從古至今,帝王最忌之事便是皇權受到威脅,謝恒身後的母族是懷宣帝有意扶持的寒門,謝恒雖然是條愚蠢的瘋狗,卻也是懷宣帝用來製衡太子與他們崔家最趁手的利器。

“老四是個蠢材,父皇也心知肚明,隻要他一日沒有行叛國之事,他做再多蠢事父皇也不會對他怎麼樣。”謝琅華往圈椅中一倚,“輕描淡寫地禁足幾個月,曹淑妃去個幾趟紫宸殿,日子都沒待滿就將人給放出來了。”

在他們大晉,最終得以太子之位名正言順地繼承皇位的帝王屈指可數,在大局落定之前,一切都尚算未知。

“父皇的生辰將至,屆時萬國來朝,隻恐又會生出許多事端,”她看向謝忱,低聲鄭重道:“你做好準備吧。”

見謝忱神色如常,琅華也漸漸放下心來,轉過話頭問:“皇後特意為你舉辦賞花宴,你心中可有定下的人選?”

“聽說宴席早就結束了,我遣人請了你好幾次,你遲遲未到,”謝琅華開起玩笑就沒個正型,笑道:“難不成是被心悅的女郎絆住了腳步?”

香爐中的熏香被撤去後,殿內靡靡的氣味愈發明顯,謝忱皺了皺眉,隨手鬆了下領口,起身便欲走。

“等等,”光影變化下,琅華將人叫住,她用簪子上的珠翠點了點自己的側臉,問道:“你臉上怎麼啦?”

“被皇後宮裡的獅子貓撓的。”謝忱神情漠然,信口道。

謝琅華在他身後毫不掩飾地嘲笑了一聲。

這麼看來,在情愛一道上,謝忱似乎比他們的父皇還要差勁許多。

……

沈蜜兒從賞花宴回來之後就病了一場,此前她為了裝病不去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