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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抬手捏了捏眉心。

夜雨落窗欞,發出滴答聲響,極容易便讓人墜入短暫的淺眠。

這是謝忱回到長安月餘,第一次想起沈蜜兒。

在這個一閃而逝的夢裡。

謝忱夢見自己仍舊在偏遠的小溪村,與當地村民一樣,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傍晚時分,沈蜜兒見到他回來,如往常一般親密地為他解下他身後的弓箭樸刀,在他身邊黏黏糊糊地問他消夜想吃些什麼。

謝忱迅速地思索了下沈蜜兒做飯的手藝,他低頭%e5%90%bb了%e5%90%bb沈蜜兒的發頂,答道:“都可以。”

反正都是一樣的不好吃。

沈蜜兒顯然對他敷衍的回應很是不滿。

於是他俯身在沈蜜兒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字,沈蜜兒白皙如玉的麵頰頓時泛起一陣紅暈。

她麵帶羞澀,作勢捶了一下他,麵對他時言語卻大膽又奔放,沈蜜兒同樣湊近他的耳邊,嗓音輕輕軟軟,道:“那你先去洗漱啊。”

沈蜜兒的嗓音軟,腰肢也軟,盈盈一握的腰肢在他掌下毫不費力地就能彎折成各種角度。

山間夜雨潺潺,沈蜜兒腳踝上的銀鐲也幾乎響了一整夜。

夢中畫麵一轉,沈蜜兒懷中抱著一個麵容極肖似她的小女孩,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眉眼間像極了他。

小姑娘掙脫了沈蜜兒的懷抱,一顛一顛地向他跑來,甜潤的童聲喊他“爹爹”。

謝忱下意識地向她張開臂彎,卻見小姑娘轉而撲到了一個看不清麵容的男人懷中。

沈蜜兒原本瑩潤的臉色如今卻泛著不健康的蒼白,她咬著菱唇對他訴說,她死去的未婚夫又回來了,她的丈夫對她很不好,還總是強迫她做她不願意的事……

沈蜜兒看向他時黑白分明的盈盈眼波裡,最後一點生氣也像快要消逝似的。

一點墨跡在桌案鋪就的宣紙上暈開,逐漸暈成一朵一團,謝忱支頤的手腕陡然一顫,他睜開眼,恍然間仍聽見沈蜜兒哀哀向他訴說的聲音。

皓白的衣袖被他濺染上星星點點的墨跡,謝忱仿若無覺,隻覺思緒停頓了一瞬,腦中的刺痛密密匝匝地湧來。

他有一瞬間的怔然,額角隨即浮起層層細汗,他咬牙忍住頭痛,幾乎下意識地遍尋四周。

書房內哪有半點沈蜜兒的影子?

窗戶被猛地打開,伴隨著斜風細雨打進屋內的冷意,謝忱%e8%83%b8腔內莫名翻湧起的情緒逐漸偃旗息鼓,腦海中的刺痛也似乎有所緩解,他隨手輕按了按太陽%e7%a9%b4,欲要回到書案繼續還未批閱完的奏折。

“殿下,您沒事吧?”

崔樾守在殿外,聽見謝忱在書房內不尋常的動靜,他原本猶豫著推門進來,眼角瞥見謝忱額上的冷汗,立刻擔憂地問道。

謝忱麵色平靜地朝他輕擺了下手,示意他出去。

崔樾遲疑了一瞬,剛要轉身退出將門掩上,卻見謝忱原本倚靠在窗欞的身子忽然一晃,捂唇乾嘔了起來。

“快請趙醫工來——!”

寂靜深夜,東宮的燈火卻次第亮起,趙醫工幾乎是被人架著送到了謝忱的書房內。

天子臥病,太子殿下的安危再容不得有任何的閃失,趙醫工肅了神色,為謝忱搭完脈,凝神細思了片刻。

“趙醫工,太子殿下是中了何種毒,可能解?”崔樾急切問道。

“這……”趙醫工猶豫了下,道:“依在下看,太子殿下的脈象並無被毒素所侵的症狀。”

“既非中毒,為何殿下會陡然目眩嘔吐?”

聽了趙醫工的診斷,崔樾雖是疑惑不解,但仍稍稍鬆了一口氣。

“太子殿下的脈象乃是神思…”

謝忱眉眼冷淡地截斷了趙醫工的話頭,隻道:“孤知曉了,送趙醫工回去吧。”

等趙醫工隨著內侍一道退出了書房,謝忱昳麗眉眼瞥向身側的崔樾,不經意問道:

“送去岷州那家農戶的碎銀可都有按時送到?”

未等崔樾應答,謝忱修長的指節不自覺地攥了一下,語氣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遲疑,“她家中人口…現下仍是她姐弟二人麼?”

“殿下。”崔樾聞此,神情一凝,自覺跪下。

謝忱的神色一點點地冷了下來。

“地契與二十兩碎銀已在上月一並送至。”崔樾頓了一下,艱難道:“隻是昨日……我們的人再去時,沈姑娘家中…屋室已空。”

“屋室已空。”謝忱用冰冷的語氣緩緩重複了一遍。

“為何不報?”

崔樾後背已被冷汗濕透,殿下近日政事繁忙,昨夜又與朝臣連夜議事至天明,他實在沒有找到機會與殿下上報此事。

又許是當日殿下並沒有將那農家女一齊帶回長安,他心中下意識便覺得,或許那名農女在殿下心目中並沒有那麼重要,畢竟殿下自回到長安以後,便再也沒有提起過那名農女,就像把她遺忘了一般。

及至方才,崔樾才意識到自己鑄成了大錯。

“她人在哪?”謝忱又問。

“據我們的人所說,上月殿下走後,沈姑娘的幼弟生了一場重病……”崔樾聲音艱澀道:“據傳,有人見到沈姑娘從鎮上醫館出來,險些被牙人當街擄走,現下…下落不明。”

幼弟重病,下落不明……

謝忱有些愣怔地輕聲喃著這幾個字。

他隨後扯了扯唇角,沈蜜兒的運道未免也太不走運了些。

也是,若非不走運,怎會遇到他呢?

“是孤錯了麼?”

崔樾聽見謝忱低聲輕問,也不知是在說給誰聽,他猶豫道:“殿下?”

謝忱渾然不覺。

他沒有錯。他欠沈蜜兒的,該還的都已還清,他已經為沈蜜兒破了太多次例,作為儲君,他的情緒絕不該輕易被人所牽動左右。

他沒有錯。

謝忱不禁疑惑,如果他沒錯,那為何他心口好像被人剜掉一塊似的刺痛?

再欲深想時,腦海中的刺痛卻又如潮水般向他湧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深吸一口氣,淡淡道:“派人去將她尋回來。”

“無論怎樣,將她帶回長安。”

崔樾領命,見到謝忱蒼白至極的麵色,當即愣了下。

“快些去。”

謝忱淩厲的眼風將人掃過,他的語氣平靜,卻沒有發覺自己顫唞的手早已將他的心緒暴露。

“是,殿下!”

窗外雨聲淅瀝落個不停,謝忱望向崔樾離去的方向,在心中默默地想,其實將沈蜜兒留在東宮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往後會尋一個家世合適,性情溫和的太子妃,最重要的是能夠容得下沈蜜兒。

沈蜜兒會時刻伴在他身邊,隻朝他一個人展露笑顏,他也會護著她,這裡無人能夠傷害她。

……

天色已至破曉,雨勢漸小,兩架馬車穩穩停在了榮恩侯府的側門前。

一個身量高挑的俊美青年先行下了馬車,他隨後繞至其後那架馬車,伸手將一名形容嬌憨明%e5%aa%9a的少女攙了下來。

在沈向黎的照顧之下,沈蜜兒反倒在這路途中養回來一些,她原本瘦削的臉頰豐潤了不少,麵色也泛起康健白皙的光澤。·思·兔·在·線·閱·讀·

沈向黎打起傘,為兩人隔絕了雨幕,他將傘麵大半傾斜至沈蜜兒那邊,帶著沈蜜兒一路往侯府門前走。

府中下人早早迎候在一側,見到沈向黎與他身邊的沈蜜兒,紛紛低頭問好。

他一直留意著著沈蜜兒的神情,見沈蜜兒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緊張神色,略略放下心來。

隻是越走近側門口,沈蜜兒挽著他手臂的手卻越收越緊,沈向黎不由失笑。

等二人行至侯府門口,似是為了緩解她的緊張,沈向黎揉了揉她的發頂,溫聲淡笑道:“妹妹,到家了。”

第25章

“大公子,貴客遠道而來,夫人與三娘子聽了信兒,已早早在長榮堂候著了,隻讓奴等儘快將貴客接去相見。”

侯府側門,早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嬤嬤帶著一乾小廝迎候在旁,另一邊還停著架轎子,那嬤嬤朝沈向黎福身問好,眼光卻不住地瞟向沈向黎身邊的沈蜜兒上下打量起來。

那老嬤嬤看向沈蜜兒的審視神色過於直白了些,沈蜜兒隻覺自己幾乎被眼前嬤嬤從頭看到腳般看個不住,難免有些不自在,她手中無意識地輕絞了下沈向黎的手臂,往他身側退了半步。

“甘嬤嬤。”沈向黎自然察覺到了身側沈蜜兒的不自在,他不動聲色地側身替沈蜜兒擋住了甘嬤嬤的打量,神色平靜道:

“二娘子不是客,是侯府二房的主子。”

甘嬤嬤是侯府老夫人,也就是沈向黎的祖母身旁伺候慣了的老人,在侯府下人之中也算是德高望重。

沈向黎自然並沒相信自己的母親會多此一舉讓甘嬤嬤來傳話,他生於侯府,對內宅中的彎彎繞繞也大多心裡清楚,想來甘嬤嬤此次是替老夫人在府中下人麵前,來給沈蜜兒施威的。

沈向黎素來孝順長輩,對祖母身邊的甘嬤嬤平日裡也多有尊重,隻是他實在不能理解祖母對沈蜜兒的這般做法,對甘嬤嬤說話時的語氣也不由重了些。

甘嬤嬤在老夫人身邊得臉,平素也幾乎以沈向黎的半個長輩自居的,現下卻隻是因為對沈蜜兒的一個稱呼,就被侯府大公子不留情麵地用言語敲打了,還是當著侯府一眾下人的麵,甘嬤嬤聽得老臉一愣,險些掛不住。

沈向黎年紀雖然尚輕,但架不住他是榮恩侯府板上釘釘的下一任主人,甘嬤嬤她就算心裡不悅,麵上也得敬上幾分。

“大公子說的是,是老奴考慮不周了。”

甘嬤嬤在沈向黎麵前諂笑了聲,隨後撩起轎簾,向著沈蜜兒恭敬道:“二娘子,請上轎吧。”

沈蜜兒見了這等場麵,一時有些猶豫。

她並不想坐轎。

她一瞧見那頂小轎,就不由想起兩個月前在小溪村,紀老爺手下抬著頂轎子來她家門前想強納她做妾的事。

況且,她也不傻,沈蜜兒也瞧出來那甘嬤嬤對她態度算不上友善,甚至就像是刻意來挑刺找她的不自在似的。

不過,她也聽出來了,沈向黎方才是在眾人麵前替她說話呢~

這種有哥哥替她撐腰的感覺,令沈蜜兒既新奇又心生歡喜。

沈向黎想讓沈蜜兒熟悉侯府四處環境,本也不想讓沈蜜兒坐轎的,他正欲詢問沈蜜兒的意見,就見沈蜜兒昂起小臉,朝他微微搖頭表示抗拒。沈蜜兒看向他時,眼底毫不掩飾的依賴純澈之色令沈向黎心頭驀地一軟。

於是他轉頭吩咐下去,自己則親自打起傘,陪著沈蜜兒一路向侯府內院走去。

府中下人遠遠綴在二人身後,侯府中人都是極懂得察言觀色的,他們暫且沒管甘嬤嬤怎麼想,反正瞧著大公子對這位二娘子的態度便已見微知著,料想這二娘子在大公子心中是位極重要的人物。

他們也各自掂量起往後對這位二娘子的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