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1 / 1)

男人見葉澄將地契交給了彆人,早就見葉澄不爽了,他將那把碎銀砸到葉澄臉上,罵道:“你爹欠了我家主人那老多錢,誰瞧得上這點銀子?”

“你方才給地契給得那般痛快,怎麼,到小爺這兒就是通融通融,柿子挑軟的捏是吧?”

“通融通融…”絡腮胡冷笑一聲,“想得倒是挺美,我通融你,收不上帳,主家怪罪下來,倒黴的就是小爺我!”

他上下打量了幾眼葉澄,這細胳膊細腿的,怕是賣去當徭役乾苦力也賺不了多少錢。

很快,絡腮胡眼珠子一轉,%e8%88%94了%e8%88%94嘴角,道:“你要說通融,那也有通融的辦法。”

“您給指條明路。”葉澄見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麵露喜色。

絡腮胡男人陰森森地問道:“方才同你走在一起的那小娘子是你什麼人?”

見葉澄麵露茫然之色,他附到葉澄耳邊說了幾句。

從葉澄出現時他就注意到了,葉澄身邊的那小娘子長得實在是漂亮,乾他們這行的這麼多年,他早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他瞧著那小娘子年歲不大,再放個幾年那定然堪稱絕色,這樣的美人,在葉澄身邊也實在太便宜他了。

這樣的絕色小美人兒,再養個幾年,若是教養得當賣進高門大戶當小老婆,他們定能賺個盆滿缽滿。再不濟,賣去窯子裡,那也是能被爭相搶破頭的。

隻見葉澄聽了搖首變色道:“不成!”

“她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啊,”絡腮胡男人聽了,笑得不懷好意,“那更好辦了。”

沈蜜兒從醫館大夫那兒聽了和孫大夫差不多的說辭,她雖沒有抱太大的期望,還是禁不住覺得前路一片晦暗。

誰知她剛踏出醫館,就覺胳膊一痛,被人強行拖拽著要往道路一旁的陰暗巷子裡去,沈蜜兒下意識地使勁掙紮起來,眼角瞥到葉澄站在幫著一起綁她的人一旁,眼眶紅紅的捏著拳頭,足下生了根似的什麼也不做,她心下一沉,明白過來。

怒氣、恐懼與求生的欲望充斥著沈蜜兒的心頭,她發著抖,眼看自己就要被人騰空抱起來拖進巷子旁的馬車,她張嘴狠狠咬了一口鉗製著她的人的手腕,瞅著那人吃痛鬆手的間隙,撒丫子就往道上跑。

小鎮道路的不遠處,馬蹄聲由遠及近,棗紅駿馬上的青年男子衣著華貴,就連束發帶子上都鑲了珠玉,但他沉穩的氣質卻將這通身的錦繡壓下,絲毫不顯輕浮之色。

是世代簪纓之家才能養出的穩重與尊貴。

那青年男子見竟有人不要命地往馬上撞,當即果斷勒緊了韁繩,一聲馬嘶過後,男子看清了撞上來的人——

沈向黎一眼便瞧見了沈蜜兒那雙清亮的眼睛,即便神色驚慌無措,眼底也仍有倔強壓不彎的火苗躍動。

源自近親血緣之間的感應令沈向黎心神一動,他三兩步下了馬,將狼狽奔逃的沈蜜兒攬到身後,修長五指搭上腰間佩劍,抵出鋒利劍身。

為首的那絡腮胡男子被寶劍殺氣騰騰的寒光一照,怵於來人氣勢,竟不敢上前。

沈向黎的部曲隨從隨之趕到,其後還跟著一架低調卻華貴的馬車。

十幾名部曲很快將糾纏沈蜜兒的那三人團團圍住,沈向黎回頭看了一眼沈蜜兒,見她仍微微發著抖,他將隨從遞上的薄氅罩在沈蜜兒身上,疼惜地握了下她單薄的肩頭,迎著沈蜜兒回神卻不解的視線,他歎息般輕道:

“妹妹。”

第23章

岷州新上任的知縣顧知頌祖上出自吳郡顧氏,是出了名的清流人家,書香門第。等輪到顧知頌父親的這一支顧家,更是與長安的榮恩侯府攀上了那麼點沾親帶故的表親關係。

沈向黎與顧知頌既是同輩人,又是表兄弟,二人自小投契,關係親近,此番顧知頌外放岷州,沈向黎專程相送,他見顧知頌平安抵達,本也不打算多作停留,隻是短暫休整過後便欲返回長安。

誰料,他卻在驛館收到了顧知頌連夜派人送來的急信。

沈向黎看完信件,立刻心急如焚地從郊外的驛館往回趕,他生怕自己再遲一步,他的二叔母與堂妹又要如十二年前那般消失不見。

整整十二年。

榮恩侯府已經尋了這對母女十二年,這麼多年過去,愣是杳無音信。

族中長輩雖然麵上不說,但沈向黎知曉,外頭兵荒馬亂,又常有流民作祟,長輩們在心中早已默認侯府流落在外的血脈或許早已罹難。

沈向黎卻不信,他堅信他那個古靈精怪的二妹妹一定還在某處活得好好的。

隻等著他去找到她。

也因此,沈向黎一直沒有放棄在各處找尋沈蜜兒的下落,顧知頌與他走得近,自然耳濡目染地幫他多處留意侯府二房這對母女的消息,才有了顧知頌翻閱過小溪村的戶籍名冊後,立刻修書與他這回事。

縣衙三堂的東廂書房,本是顧知頌的辦公休憩之地,而現下屋內硬榻上躺著的卻是昏睡中的沈蜜兒。

她和衣而臥,身上蓋著的是沈向黎給她披上的大氅,便是在睡夢之中,她的眉頭也緊緊蹙著。

沈向黎將她從奸人手中救下時,就見沈蜜兒麵色蒼白,眼下是掩不去的青黛,赫然是一副搖搖欲墜、強弩之末之態。沈向黎心中酸澀不已,擔憂她若再受刺激,致使心神受損,當即便抬手劈了沈蜜兒的睡%e7%a9%b4,另開了補養的湯藥給她強灌了下去。

因為沈安的緣故,沈蜜兒幾乎一天一夜沒合眼,水米更是沒進多少,在睡夢之中迷迷糊糊被人喂了不少湯藥,原本寡白的麵色也逐漸紅潤了不少。

見她好轉,守在沈蜜兒身邊的兩名青年男子也安心不少,隻是,都已經過去近兩個時辰,沈蜜兒卻還是沒有要醒過來的樣子,顧知頌不免狐疑地看向守在榻邊、寸步不離的沈向黎,問道:“她怎麼還未醒?”

“不會是你下手太重了吧?”

沈向黎繃起一張俊臉,視線短暫地離開沈蜜兒,他回過頭向聒噪的顧知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閉嘴,讓她睡。”

顧知頌見素來以沉穩示人的侯府大公子沈向黎,因為他這個寶貝堂妹,居然也會露出如此少年心性的一麵,顧知頌不由勾了勾唇角,心下也明白了幾分沈向黎對失而複得的沈蜜兒有多麼的看重。

他肅了神情,示意沈向黎到書房外說話。

書房門外,顧知頌眼瞧著沈向黎緊繃的神情,顯然是一刻也不想放任沈蜜兒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外。

他內心失笑,也不多繞彎子,直入主題道:“表妹對她那未婚夫葉澄情深義重,那日說什麼也要來衙門找她的未婚夫,連府司西獄也敢咬牙往裡進,就為了能見她未婚夫一麵。”

顧知頌也不免有些唏噓,“真是所遇非人,她未婚夫居然轉頭就要將她賣給債主。”

“表妹對那葉澄如此情深,若是她能及時醒轉倒還好,”顧知頌看向長眉緊皺的沈向黎,“若她醒來後仍執迷不悟,你可想好要如何做了?”

“非人個屁,”沈向黎在長安的風評極好,向來有翩翩君子之風,難得在人前說了句粗口,他語氣寒涼,“蜜兒是榮恩侯府的二小姐,以後隻會在侯府的羽翼庇佑下一生順遂。”

沈蜜兒親堂哥既然都已經這麼發話了,顧知頌挑了挑眉,心下明白了,沈向黎的言下之意,沈蜜兒在鄉野間定下的這樁娃娃親已經不算數了。

沈向黎聽了顧知頌的話,心中又是一陣寒意與後怕,若是他再晚到一步,他尋了十二年的妹妹怕是就要被歹人當街擄走。

光是在腦海中設想沈蜜兒此後有可能的遭遇,沈向黎額角青筋躍動,他恨不得親自手刃沈蜜兒的畜生未婚夫。◢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朦朧睡夢間,沈蜜兒耳畔隱約傳來兩個男子刻意壓低嗓音的斷斷續續的談話聲。

她的神思逐漸回轉,這些日子她經曆的樁樁件件事情在她腦海中不停閃現……

沈蜜兒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環顧四周,眼前是全然陌生的環境,這讓她本能地恐慌了起來,身上蓋著的薄氅隨著她猝然起身的動作滑落在地。

薄氅上還保留著它原主人身上的氣息,現下這氣息同樣沾染在了沈蜜兒肩頭,沈蜜兒皺了皺眉,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氣息似乎源自她的記憶深處,令她莫名產生了一種熟悉與安心之感。

心中的無措與恐懼不再叫囂,沈蜜兒這才後知後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臉上濕濕的,全是她方才夢魘間流下的淚水。

門外兩人聽見書房內的動靜,都急忙趕了進來。

沈向黎見到沈蜜兒臉上的淚水,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被人攥緊了。

沈向黎抿緊了嘴唇,沈蜜兒這些年流落在外,想必過得很辛苦,她本該在錦繡堆裡被他們侯府嬌養著長大,這些苦,她原本不必受的啊!

沈向黎曾經想過若是他尋到了沈蜜兒,他該用何種語氣、何種神情與她說第一句話,而現下,他見沈蜜兒醒來,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地望向他,沈向黎卻覺得自己渾身都不聽使喚了,他聽見自己聲音艱澀地開了口:“蜜兒…我是你堂兄。”

沈蜜兒愣住了。過了片刻,她認出了眼前男子就是方才從奸人手中救下她的那個貴族青年。

她漆黑的眼珠轉了轉,看向眼前高大青年俊美沉毅的麵龐,輪廓與線條是她記憶深處所熟悉的。

沈向黎耐心地俯下`身子,與坐在榻邊的沈蜜兒視線平齊,更方便她盯著他看。

沈向黎同樣生了一雙桃花眼,形狀與她的眼睛很相似,隻是他的眼神堅毅,望之深邃,沈向黎鼻梁高挺,鼻尖處微微翹起的精致弧度也與她相似。

沈蜜兒腦中忽然劃過一個殘缺不全的畫麵。

在一處寬敞陌生的庭院,幼時的她騎在少年沈向黎的肩頭,指揮沈向黎馱著她在院子裡到處走,路過一處精致的小池塘,沈蜜兒非要俯下`身子玩水,兩人重心不穩,齊齊跌入了水塘裡,記憶中,即便雙雙落水,沈向黎也牢牢護著她……

離開童年舊居時的年歲尚小,加之生活環境的驟變,沈蜜兒很容易便忘卻了很多事情,即便如此,源自血緣間的親近卻讓她並不十分費力地想起了眼前人的身份。

沈蜜兒內心終於安定了下來,她撲到沈向黎的肩頭,哽咽道:“你是…,哥…哥啊……”

沈向黎身上一僵,被沈蜜兒這兩聲“哥”心都喊軟了,趕緊連聲應了。

沈向黎原本還擔心萬一沈蜜兒不認他,不肯與他回去,他要如何做,現下他終於放下心來,動作仍略顯僵硬地拍了拍沈蜜兒的後背,以作安撫。

沈蜜兒小時候就鬼機靈,聰明伶俐開口也早,一歲多就會叫人了,那時侯府中人最常見到的景象,就是一隻白白嫩嫩的小團子整天黏在沈向黎身後喊他哥。

若細論起來,沈蜜兒應當喊他“堂兄”或者“長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