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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起來的。”

她像是想要說服自己般喃喃道。

月上中天,男子在沈蜜兒家的院外徘徊片刻,抬手叩響了院門。

“蜜兒妹妹,你在家嗎?”

久久無人回應,男子麵露疑惑之色,猶豫了一下,正準備轉身離去時,身後的門被一陣風吱呀一聲吹開。

院裡衝出一隻小黃狗,見來人是他,立刻歡喜地搖起了尾巴,興奮地咬著他的褲腳。

“大黃,你還在啊。”男子欣喜地蹲下`身,摸了摸大黃的狗頭。

若是沈蜜兒在場,定然能辨認出男子的容貌,與她記憶中七歲時的葉澄長相極為相似,隻是比之前多了幾分男子的剛毅之色。

“你家主人呢?”男子向小黃狗問道。

小黃狗朝他汪汪兩聲,就見男子露出猶豫悵然的神色,有些憂慮地朝大黃道:“我與蜜兒十來年未見,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記恨我。”

大黃卻隻顧扯著它的褲腳,似是要將他往屋裡拉。

男子無奈地隨著大黃往屋裡走了幾步,念及這是女兒家的臥房,他見沈蜜兒不在家,剛想轉身離去,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被桌上的那一抹銀色亮光吸引過去。

他快步向主屋的桌邊走去,隻見那張殘舊的桌上,赫然放的是一張地契!

是綢莊的地契!

不止如此,地契上麵還壓著一袋碎銀,他顫著手拿起掂量了下,約莫有二十兩銀子!

碎銀在他手中像是生了根,他怎麼也做不到將手中的銀子原樣放回去。

見四下無人,隻有地上的小黃狗咧著嘴朝他哈氣,男子咬了咬牙,向沈蜜兒暗道了一聲對不住,抬手將一半的碎銀傾倒了出來,裝進了自己兜裡。

貪欲開了口子,就再也克製不住,他複又將手伸向那張地契,疊了兩下塞進衣襟裡,末了撫了撫老舊木桌上的痕跡,就像那張地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他與沈蜜兒本就有親事在身,與沈蜜兒不分彼此,更何況,他真的很需要錢。

男子心中這樣為自己找借口道。

……

清晨一早,沈蜜兒從鎮上的當鋪回來,她將她與謝忱的蓮紋玉佩都當了,勉強能湊齊去長安的路費。

至於到了長安給沈安看病的花銷,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沈蜜兒走到家門前,想要整理行囊,卻在屋裡見到一個男子的身影。

她麵色一凝,警覺地望向那人。

那男子見了她,溫潤的笑意從眼裡流淌而出,他親熱地朝沈蜜兒招呼道:

“蜜兒妹妹,你終於回來了。”

他朝沈蜜兒走去,是親近且擔憂的語氣:“我等了你一晚上,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沈蜜兒擰眉打量了他兩眼,心中隱隱有了猜測,這個猜測讓她渾身發涼。

“你是誰啊!”

沈蜜兒聽見自己她繃緊了聲線,嗓音乾澀地問道。

“蜜兒,你不記得我了?”

“我是葉澄啊。”

沈蜜兒渾身僵硬了一瞬,像是聽到了某種宣判。

男子又走近了兩步,似是想要讓沈蜜兒認出他的臉。

沈蜜兒不自覺地顫唞了起來,他是葉澄,那麼先前那個“葉澄”是誰?

第22章

眼前的沈蜜兒露出驚愕神色,葉澄生怕她不信自己,突然福至心靈般想起了他與沈蜜兒的定親信物——

那塊因他手頭緊,不得不轉手賣與他人的蓮紋玉佩。

“當初我們兩家定親時,你母親還給我們二人打造了兩塊玉佩,隻是不巧,我的那一塊不幸被我遺失……”葉澄的眼眸黯了黯,隨即殷切地描述道:“那玉佩成色極好,上麵還有蓮紋樣的圖案。”

沈蜜兒隻覺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身上仿佛灌了鉛,她伸手扶住了門框,才勉強站穩。

現下葉澄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麵前,之前謝忱身上的那些不尋常之處,便全部都有了解釋。

說是失憶,想來也隻是欺騙她的托辭。

沈蜜兒張了張口,才發覺唇齒間滿是澀意,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葉澄瞧著沈蜜兒自見到他之後臉色就不太好,先是慘白了如花似玉的麵龐,聽他說完玉佩的事情後,麵上又覆了一層冷汗,瞧著可憐極了。

葉澄莫名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訕訕地收回了想要替沈蜜兒拭去冷汗的手,他見沈蜜兒不知怎地幾乎站立不穩,便自作主張將她扶到桌邊坐下。

隔著衣料接觸到沈蜜兒的肌膚,葉澄神色不自然地頓了片刻,麵上飛起紅暈,不由想入非非。

他與沈蜜兒十來年未見,他的未婚妻如今已經出落得這麼清麗動人,葉澄隻覺心中像被塞入了酸澀的棉花,他從此隻想好好地嗬護她、憐惜她。

沈蜜兒自然沒有察覺到葉澄的神情,理所當然地,她被老舊木桌上突兀出現的錢袋攫取了視線。

打開錢袋,裡麵約莫是十兩碎銀,泛著銀色的光澤,與屋裡周圍殘舊的陳設堪稱格格不入。

見沈蜜兒看到錢袋也是麵露疑惑的神色,葉澄心下大定,神情也鬆快起來,“蜜兒,這錢…我一過來就瞧見這錢擺在桌上。”

葉澄頓了頓,瞧著沈蜜兒好似已經反應過來這錢的來處,他又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蜜兒妹妹,這錢是誰給你的啊?”

短暫的驚訝過後,沈蜜兒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她苦笑了一下,動作很快地抹了一下眼睛。

現下這些銀錢都是沈安的救命錢。

對弟弟病情的擔憂抵過了虛幻縹緲的自尊心,沈蜜兒心下一片木然,沒有被激起半點被用錢打發羞辱的不忿,她連自嘲的心緒都來不及萌生,也顧不上身後葉澄的問詢,抓起錢袋就往孫大夫的醫館走。

沈蜜兒將沈安這些天欠下的診金與醫藥費一並結清,她與孫大夫商定,她和沈安就在這兩天動身出發去長安,她又問明了孫大夫的師兄在長安的具體消息,請孫大夫擬了封信,到時一並帶上。

沈蜜兒才出醫館,就見葉澄直愣愣地等在外頭,她心下微訝,這才有閒心仔細瞧了幾眼葉澄,眼前的葉澄生得唇紅齒白,是她印象中那個笑起來總是溫和燦爛的鄰家哥哥沒錯了,葉澄的氣質溫文可親,眉宇間也沒有謝忱的那份淩厲,很容易就能讓她回憶起童年時她與家人和葉澄一起度過的那段幸福平靜的日子。

但她現下隻要一見到葉澄,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謝忱的事,心裡就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

麵對葉澄,沈蜜兒勉強壓下心中的煩躁,儘量柔和了語氣,“葉澄…你找我有什麼事啊?”

葉澄聞言一愣,他向醫館的簾子裡望了一眼,麵露擔憂,問道:“蜜兒,出什麼事了,裡麵的人是誰?”

村子周圍的人見沈蜜兒身邊多了個麵生的男子,紛紛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眼光。

沈蜜兒見葉澄要往醫館進,下意識地攔住了他,低聲道:“那是我弟弟,沈安,大夫說他有喘症與心疾。”

她拉著葉澄往外走了幾步,躲開了村裡人的視線,“村裡的大夫治不了安兒的病,再過幾日,我會帶沈安去長安求醫。”┆思┆兔┆在┆線┆閱┆讀┆

沈蜜兒抿了抿唇,道:“葉澄,你要沒什麼事就回去吧。

他怎麼會沒事?他當然有事!

見沈蜜兒絲毫沒有提起他們婚約的意思,葉澄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重新起了個話頭:

“那興許是誤診呢?”

葉澄這句話仿佛給沈蜜兒點燃了希望似的,他見沈蜜兒昂起如玉的麵龐看向他,喉結滾了滾,接著道:“說不準,鎮上的大夫醫術高明些,能替安兒治了呢?”

“蜜兒,就算要帶沈安去長安,也得再多看幾個大夫再下定論為好啊,長安與此地相去甚遠,這一路舟車勞頓的,萬一路上顛簸反倒對安兒的病情不利呢?”

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都容不過沈蜜兒反應,她本就神思不屬,聽完葉澄說的話,覺得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葉澄見狀,出主意道:“沈安病著,不方便挪地方,那就先去鎮上的醫館將安兒的症候與大夫說了,說不定能有診治之法呢?”

沈蜜兒點了點頭,她聲音恍惚又輕飄,“那我去一趟鎮上。”

走了幾步,沈蜜兒發覺葉澄仍跟在她身後,她擰了擰秀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瞧向了他,有些不悅道:“你跟著我作什麼呀?”

葉澄見沈蜜兒講話都中氣不足了,她的言語剛說出口就像要飄散在風中一樣,他實在擔心沈蜜兒人也要像紙片一樣被風吹跑。

他於心不忍道:“我擔心你!與你一同去。”

沈蜜兒不想跟葉澄有多牽扯,無奈她趕了幾次,葉澄都跟隻小狗一樣巴巴地跟在她身後,她實在拗不過他,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醫館前,沈蜜兒將葉澄甩在身後,先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葉澄本也想跟進去,突然後背伸出一隻手,搭住了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拖進了街角的暗巷。

葉澄一驚,看清了來人,瞳孔圓睜了一瞬,很快自認倒黴。

他也實在是沒想到,他人都躲到小溪村了,居然還能被催債的給找著,一來還來倆。

他們葉家在容城做生意,不成想遇上了貨船沉江,流年不利,不僅一路賠本,還添了不少債主,這些年他的父母一直在試圖扭轉局麵,但最終還是不儘人意,葉澄的父親自縊,母親受不了打擊,重病之後也去世了。

小少爺葉澄為了填家裡的窟窿,無奈隻能去賭莊碰碰運氣,他自認賭運頗佳,剛開始在賭莊贏了不少的錢,家裡欠下的窟窿也填上了大半,但凡是賭局,總有輸的時候,葉澄輸的次數漸漸多過了贏的次數,欠下的銀子也像是滾雪球一般越滾滾多。

“兄弟,你欠咱們賭莊的錢都拖了多久了,”賭莊催債的男子身材魁梧,他搶在另外一個催債人之前,抵著葉澄的脖子,將他按到潮濕的牆壁上,凶神惡煞地問道:“到底能不能還上?”

見葉澄支支吾吾的,那人不耐煩地用冰涼的刀刃拍了拍葉澄的俊臉,“給個準話。”

“能還上,能還上。”

眼見刀都架到脖子上來了,葉澄哆哆嗦嗦,從衣兜裡掏出綢莊的地契,恭恭敬敬地遞到了賭莊催債男子手裡。

那男子見了地契,眼睛一亮,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將地契展開一看,露出驚訝的神色:“行啊,你小子發達了。”

他也沒管這地契是葉澄從哪弄來的,他大力拍了拍葉澄的肩膀,把地契往自己兜裡一塞,厲聲道:“這次先饒過你,餘下欠的錢,你自己掂量著辦。”

葉澄送走了賭莊催債的,自家生意討債的債主還在呢,眼瞧著他們有三個人,人多勢眾的,還是在巷子裡,葉澄料想這次就算逃也逃不掉了,隻得將碎銀子塞到為首的那小個子絡腮胡男人的手裡,“這位大哥再通融通融,容我幾天周轉,小弟一定能湊到錢的。”

那絡腮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