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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命來村縣巡查的,不由得挺直了身板,倨傲開口:“爺問你,是什麼時候回來小溪村的?”

不待謝忱開口,差役隨手一指,指向了一旁沉浸在震驚餘韻中的沈安,“你來答!”

“啊?我…”沈安方才聽見來人口中的“定親對象”四個字,尚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在他與沈蜜兒一母同胞,默契非同尋常,隻是瞧了眼沈蜜兒在一旁朝他眨了眨眼睛,就大概能明白他姐是什麼意思。

沈安本想說“我哪知道”,話到嘴邊轉了個彎,他神色認真地回道:“約莫一個月前吧。”

差役奉命要尋的“強梁”乃是半月前現身,如此說來,倒是與這個葉澄關係不大。

“好說好說,”李村正打起了圓場,“既如此,兩位大人請隨小人去下一家,咱們村下一戶是……”

兩名差役略有不甘,隻是也不好耽誤身上的差事,略“哼”了一聲便抬腳隨李村正往下一戶人家走。

幾人一走,沈蜜兒鬆了口氣,沈安仍是一臉的惋惜,長歎一聲:“姐啊,你咋能有定親對象呢,我咋不知道呢?”

沈蜜兒抿了抿唇,“有定親對向咋啦,”她伸手在沈安的小腦袋上敲了一下:“少管你姐的事,吃飯去。”

家裡中午飯吃的是灶上煨著的燉雞和烙餅,沈安見到有吃的,還是平時在書院難得一見的大葷,瞬間放下質問,吃得彆提有多香了。

飯畢,沈安被沈蜜兒打發去翻地,沈蜜兒神色平靜地叫住了謝忱,道:

“葉澄,我們談談?”

謝忱不置可否,隻聽沈蜜兒問道:“方才他們想找的人,是你嗎?”

眼前的沈蜜兒雙眼澄澈,謝忱懶得瞞她,“也許是。”

謝忱的態度讓沈蜜兒莫名有些惱怒,“那你是怎麼打算的呢?”

“你打算與我成婚嗎?”

沈蜜兒終於問出了這個她幾天前就想問的問題,她鬆了口氣,心底其實並不十分在意葉澄的回答。

空氣中默然了一瞬。

在葉澄回話前,沈蜜兒淡淡道:“等你記憶恢複得差不多了,就走吧。”

葉澄的去留,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困擾著她。

此時麵對葉澄,沈蜜兒向他親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像卸了個包袱似的,內心鬆快了許多。

她與葉澄十多年不見,小時候的總角之情也早就模糊不清,葉澄人不壞,但她實在無法把眼前的少年和定親對象聯係到一塊去,更彆提與他成親了。

既是這樣,那她就更沒有理由將葉澄留在她家了。

她父母雙亡,葉澄的長輩也已經不在了,退親這事兒應當是極為簡便的,隻要她和葉澄兩人都說開就成。

沈蜜兒撚了撚手心的薄汗,內心反倒有鼓自己掌控命運的雀躍之感,她輕快道:“葉澄,咱們的親事就算退了吧?”

第10章

沈蜜兒要趕他走?

謝忱蹙了蹙眉,內心升騰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他也並不清楚這鼓煩躁之感因何而起。

肩上未愈的傷口隱隱作痛,連帶著骨頭縫裡也泛著疼。

謝忱的臉色沉下來,把這些不尋常都歸結為翠江縣連綿的陰雨。

他不願深想,語氣不太好,“這段時間多有叨擾,待我…等時機成熟,我自會走。”

謝忱的回應讓沈蜜兒愣了愣,方才被她自己強行壓下的不快又冒了頭。

葉澄這是啥人啊?怎麼輪到他不樂意了呢?她還沒追究他丟下她十年,還來她這兒白吃白喝的事兒呢。

“那成,”沈蜜兒咬牙道:“你啥時候打算走了,跟我說一聲。”

沈蜜兒氣哼哼地轉身走了,她心中還惦記著家裡的玉米地呢,才不欲在葉澄這兒多費口舌。

……

葉澄早前說他身上的傷好了,沈蜜兒便將他趕去西屋睡去了,是夜,沈蜜兒又躺回了自己軟和寬敞的榻上,卻翻來覆去地怎麼也睡不著,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兒似的。

西屋的榻窄小的很,也不知道葉澄和沈安打算怎麼睡。沈蜜兒翻了個身,罷了罷了,就讓他們自個兒對付去吧,她再也不想管葉澄的事了。

等沈蜜兒像攤烙餅似的在榻上翻了幾麵,她猛然記起,香秀說過,最遲今日,她一定會把帕子拿過來給她的。

沈蜜兒挺了解香秀,香秀人踏實、重承諾,沈蜜兒並不著急這幾塊帕子,隻是回想起香秀前日來找她時嘴角和胳膊上的傷痕……沈蜜兒有些憂心。

沈蜜兒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打算去瞧一眼香秀,看看她有事沒。

“吱呀”一聲院門打開,春寒料峭,入夜過後的村子格外冷,一陣夜風吹來,沈蜜兒緊了緊身上的衣裳。

謝忱被沈安的呼嚕聲吵得睡不著覺,上屋頂吹風,聞聲瞧了眼沈蜜兒出門的背影,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馮香秀家離得不遠,沈蜜兒走到半道兒,老遠就聽見香秀她爹馮坤大著嗓門的叱罵聲,混雜著女人的低泣。

幾枚銅板散落在屋裡的泥土地上,馮坤酒氣衝天,手裡攥著剛從香秀娘那兒搶來的錢袋子。

香秀娘在一旁低低抹淚,“老頭子,你是要逼死我們娘倆呀?”

“家裡的錢都是,我賺來的,我花自個賺來的錢,天經地義,”馮坤大著舌頭,搖搖晃晃地對香秀說:“家裡有錢,為啥…為啥不給我?”

“爹,這錢真的不能拿!這是咱家下個月的米麵錢。”馮香秀上前,大著膽子將錢搶了回來。

拉扯間,十幾枚銅板從香秀的袖間叮叮當當地掉出來。

“好你個…”馮坤醉醺醺的眼睛一下子睜大,在香秀娘和馮香秀兩人之間環顧了一圈,語氣陰森:“我就說你還藏著錢呢,這錢哪兒來的?”

“說呀你,”馮坤推搡了一把自己女兒單薄的肩,“是不是你…偷著,偷著和人好上了?”

“爹,你咋能這樣說我呢!?”香秀聲音裡夾著委屈。

“你個小娼.婦,”馮坤掏出趕牲口用的鞭子就要往香秀身上招呼,“你爹我今天非好好管教管教你不可。”

沈蜜兒在門外瞧得又急又怒,她心跳得很快,厭惡和怒氣湧上心頭,連小腹也跟著隱隱作痛。

馮香秀家門敞著,香秀和她娘背對著門,馮坤醉醺醺的,也壓根沒注意到門口來了人。

沈蜜兒咬了咬牙,幾步走到香秀身邊,朝揚起鞭子作勢要打的馮坤大聲道:“這錢,是我給香秀的!”

“這是我付給香秀繡帕子的工錢。”沈蜜兒冷靜道。

迎著馮家三人驚訝的目光,沈蜜兒緊緊握住了身旁香秀的手。

見到沈蜜兒,香秀驚訝惶惑的眼裡泛起淚花,“蜜兒……你怎麼來了?”

沈蜜兒安撫地捏了捏香秀的手心,她的手心出了一層薄汗,而香秀的手冰冰涼涼的,“香秀兒,你今晚去我那兒住。”

瞧著馮香秀就要跟著沈蜜兒走人,馮坤氣急敗壞地朝兩人離去的背影甩下鞭子,怒道:“真是反了你了!”

鞭子破空之聲響起,眼看著鞭子就要甩到沈蜜兒身上,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截住了鞭子。

沈蜜兒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來人居然是葉澄。

葉澄居然會跟來幫自己,可她跟葉澄不是才鬨過彆扭嗎?

葉澄卻隻是淡庡?淡瞥了她一眼,轉眼向酒氣熏天的馮坤看去。

馮坤醉得厲害,身上的氣味熏人,瞧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謝忱,嘴上罵罵咧咧個不停。

謝忱生平最厭惡這等不懂得自控之人,麵前的馮坤原本還氣焰囂張,被謝忱用不屑的目光掃了幾眼,忽然渾身一個激靈,身後冒出了一茬冷汗,仿佛在閻王殿走了一遭似的。

謝忱收回視線,輕描淡寫地將鞭子執過,馮坤這才回過神來,不想在人前露了下風,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將鞭子往回拽。■思■兔■網■

可下一瞬,握著鞭子的另一端卸了力道,馮坤正臉紅脖子粗地憋氣較著勁兒,一時不察,往後跌了個屁.股墩兒。

“你怎麼能…半道兒鬆手呢?!”馮坤摔得迷迷糊糊,打著酒嗝指著謝忱罵:“你這人太不地道。”

沒罵幾句,馮坤就坐在地上,靠著身後的牆昏睡過去,鼾聲如雷。

香秀見狀,趕緊回身關上了門,抹了把眼淚,朝著沈蜜兒二人道:“我沒事,今天給你們添麻煩了,蜜兒你們也快回吧。”

沈蜜兒來時一個人,回去路上身邊多了個葉澄,她心裡還在為香秀兒的事憤憤不平,忽然想起葉澄剛才護了自己來著,她有些彆扭地朝邊上的葉澄開口道:“方才謝謝你了啊。”

謝忱聽著沈蜜兒軟軟的語調,低頭瞥過沈蜜兒單薄的身板,那種熟悉的煩躁之感再次湧起,被他強行壓下。

“你是不是缺心眼?”謝忱用詞逐漸被沈蜜兒同化,他蹙了蹙眉,道:“你就這麼過去,想過後果沒有?”

說話間路過片坑坑窪窪的泥地,不知怎地,沈蜜兒覺得自己有些使不上力氣,聽了葉澄的風涼話,她更覺上火,腳下一軟,險些摔下去,被葉澄拉了一把。

沈蜜兒甩開他修長的手,氣呼呼道:“你懂什麼?”

“我就是這樣的人,我要是不缺心眼兒,當時也不會救下你!”

第11章

天蒙蒙亮,沈安睡眼惺忪地敲了敲沈蜜兒的房門。

“姐,你咋還沒起呢?”

沈安猶猶豫豫地問:“咱們早飯吃啥?”

聽見沈安的動靜,沈蜜兒不情不願地從被窩裡探出個腦袋,朝門口道:“你長了手的,想吃啥自己不會弄呀?”

沈安在門外聽了笑嘻嘻的,“成,那我去蒸幾個窩頭,家裡的雞下蛋了,再煮兩枚雞蛋。”

沈蜜兒從鼻子裡“嗯”了聲,又把頭重新埋回被窩裡。

昨天夜裡她跟葉澄不歡而散之後,沈蜜兒就覺著身上不太舒服,原本以為像往常那樣睡一覺就好了,可誰知醒來後卻還是腰酸背痛的,跟被人打了一頓似的。

沈蜜兒本想在榻上再眯一會,沈安卻又去而複返,扒著門框,露出一小條縫隙,問:“姐,葉澄好像天沒亮就跟孟獵戶上山去了,今天要給他留點兒吃的不?”

聽到葉澄的名字,沈蜜兒把臉一扭,語氣不大好:

“不管他,你自己看著辦吧。”

沈安有些犯迷糊,沈蜜兒不是昨日還對葉澄挺好呢嗎,怎麼就鬨彆扭了呢?

這樣一來,倒顯得是他在沈蜜兒麵前上趕著給葉澄獻殷勤似的。

沈安撓了撓頭,“那啥,姐,我這不是看在葉澄是我未來姐夫的麵上嗎?”

“我跟葉澄退親了。”沈蜜兒從榻上坐起來,一臉嚴肅道:“他不是你姐夫!”

“還有,你過幾日就回學院去,家裡的錢不用你操心,知道不?”沈蜜兒看著門外一臉難以置信的沈安,板起臉補充道。

“啊?”沈安愣了,掏了掏耳朵,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