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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忱想象了一下那個味道,饒是他在吃這方麵一向不挑剔,也忍不住搖頭。

沈蜜兒見葉澄接過她手裡的雞,拎去廚房,鬆了口氣,那隻原本還在她手底下耀武揚威的大公雞,三兩下就被葉澄修長有力的手牢牢製住,葉澄熟稔地往雞脖子那一劃拉,雞血汩汩往外冒。

沈蜜兒趕緊上前拿盆子接,一臉崇拜道:“葉澄你怎麼連殺雞也會?”

聽著沈蜜兒軟軟的語調,配上她欣喜的神情,謝忱心口仿佛被一根羽毛輕輕掃過,在她瞧不見的地方勾了勾唇角,還沒等他說話,沈蜜兒又接著問道:“你以前是不是經常做這個呀?”

謝忱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怎麼這麼多問題?

“去燒水。”謝忱冷冷道。

沈蜜兒沒察覺到謝忱的情緒變化,“哦”了一聲,喜滋滋地燒水去了。

熱水燒開,謝忱把褪去毛的公雞剁成兩半,這公雞挺大個,一半留著燉湯喝,另一半連皮帶骨剁成了幾大塊,拿削尖了的小木棍串起,做成烤雞肉。

廚房裡那把刀,刀口都有些鈍了,平日裡沈蜜兒拿來剁點啥都費老大勁兒,到了葉澄手上卻輕輕巧巧看上去絲毫不費力的樣子,沈蜜兒有些驚奇,她之前怎麼沒發覺葉澄在下廚方麵這麼有天賦呢~

小院裡架起柴火,雞肉被架在柴火上,開始逐漸散發出烤雞的香味,沈蜜兒在一旁坐下,往柴火堆裡添乾樹葉子來控製火勢,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啥也沒乾,隻是打了點下手,就可以等著吃飯啦。

柴火堆燒完,雞肉也烤熟了,葉澄往上撒調料,說是調料,其實也就一些鹽巴和花椒,但混著新鮮烤出的雞肉,味道彆提有多香了。

沈蜜兒在一旁托著腮等開飯,柴火燃燒升起的白煙將葉澄精致的五官掩在其後,中和了他臉上的淩厲。

葉澄的唇紅而薄,鼻梁高挺,纖長濃密的眼睫垂下,正專注地給雞肉撒鹽巴。

沈蜜兒看了一會,在內心不由自主地點點頭,葉澄在不說話的時候,畫麵看起來還挺賞心悅目的,配上周圍香噴噴的雞肉味,沈蜜兒覺得她一會還能多吃幾塊肉。

身旁沈蜜兒的目光就快黏在他臉上了,謝忱自然早就注意到,他壓下心頭的不自在,輕咳了一聲,將雞肉遞到沈蜜兒手裡,厲聲催促:“快吃。”

沈蜜兒接過,對著熱騰騰的雞肉隨意地吹了幾口氣,隨後輕輕咬了一小口。

烤肉的火候恰到好處,雞肉?肉質外酥裡嫩,表皮撒上的香料配合著雞肉的焦香和油脂在沈蜜兒嘴裡化開,她從前沒吃過這麼紮實的雞肉味,好吃到沈蜜兒眼睛都亮了,唇角彎彎:“太好吃啦,謝謝你,葉澄。”

看著眼前沈蜜兒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謝忱也不禁勾了勾唇,他平時再怎麼克己冷肅,到底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郎,此時聽到沈蜜兒接連的誇讚,心下禁不住有些飄飄然。

沈蜜兒接連吃了好幾塊烤肉,終於吃不下了,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吃肉吃得這麼舒坦過,沈蜜兒手搭在腹上,滿足地往椅背上一靠。

幾顆星子稀稀拉拉地掛在夜黑的天幕,耳邊是斷斷續續的蟬鳴犬吠,平日裡冷清空曠的小院終於有點家的味道,香噴噴暖融融的。

吃下去的食物好似立刻化成了熱氣,沈蜜兒覺著胃裡暖洋洋的,暖意從腹部流向四肢百骸,她感覺渾身都有勁兒了,都能立刻站起來沿著村子跑一圈似的。

這下沈蜜兒終於能理解村裡的人說的吃肉才能長力氣是什麼意思了,她望著漆黑的夜空回顧了一下她從前短短的人生,瞬間悲從中來地扁了扁嘴,她之前過得都是啥日子呀~

要是往後能頓頓都吃上肉就好了。

一定會的,沈蜜兒暗暗握拳。

……

翌日一早,昨晚剩下的那另一半雞肉被沈蜜兒加了蔥薑,在灶上小火煨著,雞湯的醇香味漸漸溢滿了屋子。

葉澄被她打發去錢舉人家裡借耕牛,沈蜜兒照常忙她的活計,剛料理完小蠶,就聽得屋外邊遠遠傳來她弟沈安的大嗓門:

“姐,我回來了——!”沈安風風火火地進了屋,把書袋咣的往桌上一放,深吸了一口氣,“怎麼這麼香啊?灶上煮的啥呀我看看去。”

沈蜜兒一把揪住沈安的後衣領,秀眉擰起,拷問道:“這次怎麼回的這麼早?又跟隔壁趙大能一起逃學了?”

沈安表情訕訕,見他姐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索性也不瞞了,反正也瞞不住,沈安破罐破摔:“姐,這書我不念了!”

沈蜜兒的神情冷下來,抄起笤帚就要往沈安屁.股上招呼,“你想氣死我呀?”

沈蜜兒即便生氣,瞧著也比書院的老古板可親十倍百倍,沈安並不怎麼怕,繞著屋裡的飯桌邊逃邊躲沈蜜兒的笤帚,他梗著脖子:“反正我也不是讀書那塊料,姐,你就讓我留家裡幫著你一起乾活吧!”

沈蜜兒的弟弟與她相差四歲,長得像個小黑煤球似的,五官倒是隨他們的母親,沈安年紀不大,性情倒是頂固執的,認定的事情很難回頭。

母親去世,念及他們姐弟倆年紀太小,便把他們托付給了遠房表舅家照顧,等他們長大些,舅母看中沈蜜兒家裡的田產,好吃好喝地哄著,想要把沈安過繼過去,沈安愣是不願意,氣得舅母罵他“活該跟著沈蜜兒一起過苦日子”。

平心而論,沈安是個挺好的弟弟,沈蜜兒心裡也知道他是個好孩子。

“沈安你現在就回書院去,”沈蜜兒逼自己硬起心腸,威脅道:“不讀書就彆再認我這個姐姐。”

沈安從沒見過沈蜜兒對他說過這樣的重話,頓時慌了,他扁了扁嘴,一五一十地招了:“村裡像咱家這麼窮的就沒有去書院讀書的。”

窮人家的孩子懂事都早,即便沈蜜兒挺疼這個弟弟,沈安還是比同齡人多了許多分敏[gǎn]。

養個讀書人太費錢,筆墨紙硯都得成套買,這些年沈蜜兒供他讀書有多辛勞他都清楚。

沈安打量了下眼前的沈蜜兒,他這次回來,她好像又瘦了點兒,光長個子不長肉,這怎麼行呢?沈安忍住漸漸溼潤的眼底:“姐,我不想讓你因為供我讀書這麼辛苦!”

沈蜜兒聽完,鼻子也跟著酸酸的,她明白沈安的個性是個擰的,他決定的事一時半會也掰不回來,“先去把雞喂了,再去翻地!”

沈安見她鬆口,歡快地應了,要去乾活也樂滋滋的。

院門吱呀一聲開了,沈蜜兒探頭一瞧,隻見一道秀頎挺拔的身影順著小院往屋裡走進來。

是葉澄回來了。

還未等她開口,喂完雞的沈安正好和葉澄迎麵撞上,耳邊響起沈安震驚聒噪的聲音:

“姐,你變心啦?!”

“姐,他是誰?他怎麼穿著大柱哥的衣服!”

第9章

沈安警覺地打量眼前登堂入室的男人,這人長得比大柱哥還要高一些,眉眼也比大柱哥生得斯文俊秀。

就連這人一舉一動中流露出的氣魄,也讓沈安平白想起學堂用戒尺打他手心的夫子,甚至比夫子還要更能唬人些。

沈安不由得替方大柱升起了濃濃的危機感,他本能地挺起%e8%83%b8膛,揚了揚手裡的笤帚,“你誰啊?不說話我可趕人了啊。”

跟沈安一般大的男孩正是貓憎狗嫌的年紀,謝忱看著眼前咋咋呼呼的沈安,不知怎地,看他還比後宮裡那些表麵上謙恭背地裡可著勁使壞的小皇子們順眼些。

謝忱起了逗弄的心思,繃起唇角,抱臂好整以暇道:“自己問你姐去。”

沈安用狐疑的視線看向沈蜜兒。@思@兔@在@線@閱@讀@

“彆亂說。”沈蜜兒沒好氣地瞧了沈安一眼,沈安把她說得跟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似的,她作勢要擰沈安的耳朵尖,實際卻隻是輕輕一提,耳提麵命:“以後不許再提方大柱,知道不?”

沈蜜兒的視線轉向謝忱,頓了頓,朝弟弟解釋:“他叫葉澄,是我小時候的…玩伴。”

沈蜜兒將他的身份解釋為“玩伴”,謝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隻聽沈蜜兒接著道:“他現下無處可去,來咱家借住一段時間就走,不許對人家無禮。”

葉澄的情況特殊,更何況,她和葉澄的娃娃親定下的時候沈安還尚在繈褓裡呢,對著沈安,沈蜜兒也不欲解釋那麼多,隻是含混過去就罷了。

“姐,你怎麼這麼凶啊,”沈安誇張地捂著耳朵,“你是不是有了他就不稀罕我這個弟弟了?”

沈安雖然年紀小,但也不是完全不明白事理,什麼玩伴?這多半是她姐姐跟葉澄好上的說辭。

沈安深覺惋惜,眼前的葉澄看起來凶巴巴的很不好惹,而且這才跟他姐好上沒多久,他姐就開始偏心彆人了。

還是大柱哥好,大柱哥還會給他買糖吃呢~

沈蜜兒秀眉擰起,剛要動手管教弟弟,隻見家裡院外忽然來人,是村正和兩名眼生的男子。

那兩名男子身上穿的似是縣裡衙門差役的製式。沈蜜兒下意識瞧了眼謝忱,卻見他明顯地緊繃了一瞬。

她朝沈安遞了個警告的眼神,捋了捋烏黑如緞的鬢發,迎上去隔著院子的籬笆,問:“李村長,是有啥事沒?”

李村正和藹地笑了笑,同沈蜜兒打了個招呼,轉而向身邊的兩個差役說道:“兩位大人,這是咱們村子裡的沈蜜兒家。”

說罷,李村正微微側了身,讓兩個差役確認沈蜜兒家裡人的身份,隨口問道:“蜜兒,最近可有見到什麼可疑的人來咱們村裡?”

“聽村裡人說,你的定親對象葉澄回來了?”李村正眯了眯眼睛,同那兩個差役一道審視沈蜜兒的神情變化。

被幾人盯著瞧,沈蜜兒白皙的臉上不見一點瑟縮,隻見她略微思考了下,搖頭道:“是回來了,最近不曾見過什麼可疑的人。”

李村正微微頷首,那兩名差役的眼神卻還在沈蜜兒臉上身上流連。

沈蜜兒容色姝麗,身姿勻稱修長,周圍環境的雜亂破舊並未損她分毫顏色,反倒更添一份脫俗,這等容貌,就是放到全翠江縣,整個岷州,也堪稱極品。

可惜,來之前從李村正口中聽說,這沈蜜兒已經有定親對象了。

隻是沈蜜兒不過一個村姑,想來這定親對象也是山野村夫之流,她應當是極易攀折的。

想到這裡,其中一名差役的看向沈蜜兒的眼神開始閃爍。

差役的眼神露骨,同為男子,謝忱自然清楚對方心裡想的什麼,他皺了皺眉,毫不掩飾心底的厭惡,側身不著痕跡地將差役的視線擋了個嚴實。

那差役看小美人的視線被阻,當即神色不善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沒好氣道:“你就是沈小娘子的定親對象?”

也不知怎地,眼前這個叫葉澄的男人神色沉靜地與他對視一眼,差役就覺著腿肚子發軟,費了好大勁才讓自己不要露怯,他隨即又想到自己這次是奉了朝中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