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1 / 1)

沒等謝忱回應,沈蜜兒已經上前親親熱熱地摟住了孫瑩瑩的胳膊。

“你爹咋這樣,老躲懶,每次上山都讓你替他。”

孫大夫定是看昨日才下過雨,山上路滑,不想冒險上山去采藥。他們這座山可險啦,不僅地勢陡峭,據村裡的孟獵戶所說,往更深裡走還有猛獸出沒,就連山腳下的小溪村有時候深夜都能聽見狼嚎哩。

孫瑩瑩長相明豔,心直口快,又是她們村兒唯一大夫的女兒,在同齡人之間頗有威信,很有些大姐頭的風範。

隻是沈蜜兒看孫瑩瑩的個子,還比她矮半個頭呢,因此沈蜜兒總忍不住把孫瑩瑩當妹妹看,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孫瑩瑩上山帶的工具,除了挖藥材的小鏟和背簍,孫瑩瑩還帶上了土製弓箭,短柄樸刀,還有跟孟獵戶借的陷阱機關和繩索。

“東西都帶全了,你還信不過我?”孫瑩瑩朝她一挑眉,有些費儘地把胳膊從對她黏黏糊糊的沈蜜兒懷裡抽出來,“再說這不還有葉澄嗎?”

“走吧。”謝忱雲淡風輕道,和誰一起上山他無所謂,隻要酬勞不變就可。

孫瑩瑩聽了這話,掃了謝忱兩眼,滿意地點點頭,和沈蜜兒道彆。

“瑩瑩,上山當心,早些回來。”

孫瑩瑩走在前麵,背影朝著沈蜜兒,瀟灑揮了揮手以示她聽見了。

孫瑩瑩帶來的那幾柄武器都是給謝忱拿著的,謝忱將它們歸置好,也打算出發,耳後傳來沈蜜兒細細軟軟的嗓音:

“葉澄,你也當心些呀。”

其實沈蜜兒心中想說的原本是,“要顧好孫瑩瑩,彆出什麼岔子”,不過她覺著葉澄既然受人所托,心裡肯定也有數,到底沒說出口,話到嘴邊轉了個彎,變成了關心的話。

身邊的人,多關心一下總是沒錯的~這是沈蜜兒的處事哲學。

沈蜜兒仰著白淨的臉龐,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朝著他眨巴,眼裡還帶了點擔憂的神色。

就好像尋常人家的小妻子送丈夫出門一般。

謝忱腦海中莫名竄出了這個想法。

沈蜜兒如此在意他……謝忱心頭莫名升騰起一些異樣的情緒,同時也覺得自己在無形中又欠了沈蜜兒幾分。

儘管這是無法回避的事實,但謝忱就是不喜這種感覺,他故作冷淡,麵上繃緊,淡淡回了個“嗯”。

沈蜜兒倒是絲毫沒察覺謝忱的內心糾結,她把謝忱的陰晴不定統統歸結於他掉下山崖之後把腦子撞壞了,她跟一個失憶的人計較啥呢?

因此在謝忱的忽冷忽熱方麵,她是出奇的大度,完全沒在意,關上院門,哼起小曲兒忙活小蠶的事情去了。

沈蜜兒細細地清潔了一通蠶房和蠶具,這些日子小蠶食欲減退,用桑量少,有幾條小蠶已經快準備就眠,沈蜜兒往蠶座中灑了些少許糠灰,動作又輕又穩地熟練給小蠶除沙、加眠網。

這些活兒忙完,沈蜜兒光潔的額頭上已是覆了層薄汗,她抹了把臉走出蠶房,日頭已是接近晌午。

今日家中隻有她自己一個人,如往常那樣,沈蜜兒隨意給自己做了頓午飯糊弄過去。

填飽了肚子,沈蜜兒拿起針線,上次錢阿嬤那兒拿的繡帕還有幾條沒有刺繡,她準備得空就把這些繡帕繡完,下次去鎮上就可以換到銀錢。

“蜜兒,蜜兒你在家嗎?”

門外響起一把略帶猶豫的女聲,沈蜜兒心中一動,放下了手中的活兒,打開門一瞧,果然是香秀。

“香秀兒,你怎麼了?”

香秀姣好的麵容上敷著一層薄粉,到底還是沒蓋住她嘴角的腫脹和青紫。

沈蜜兒趕忙將香秀拉進屋裡,神色帶了點怒意:“你爹又打你了?”

香秀“嘶”的一聲縮回胳膊,沈蜜兒見她臉色不對勁,一把卷起香秀的袖管子——香秀細瘦的胳膊上果然有數道青紅交錯的印,一看就是拿藤條抽出來的。

香秀羞愧地垂下頭,她身上的傷被人瞧見,心裡簡直像被剝光了衣裳在街上走似的,難受的很。

沈蜜兒見香秀隻是低頭不說話,心裡也急,“你跟村長說過這事沒?”

香秀愣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村長不管這事兒,”香秀抬頭看向沈蜜兒,眼睛裡已經含了包淚水,“我爹上次還說,往後我要是再去找村長,他就往死裡打我。”

沈蜜兒望向她的眼神盛滿了怒意和憐惜,香秀幾乎是有些羨慕地看著眼前的沈蜜兒。

沈蜜兒對每個人都善良、熱情,就像山間爛漫的花一樣明%e5%aa%9a恣意地照耀著身邊的人。

可香秀的父母每次提及沈蜜兒,卻都說沈蜜兒父母早亡,是個晦氣的命格,以後肯定找不到好婆家,讓香秀少同她一塊玩。

香秀小時候與沈蜜兒幾乎要好到無話不談,可長大之後她卻有意識的疏遠了沈蜜兒,並不是因為她父母的話,而是麵對沈蜜兒,她自覺十分自卑,沈蜜兒父母早亡又怎麼樣?香秀她攤上這麼一對父母,還不如沒有呢。

香秀抹了把眼淚,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是把來意說出了口:“我爹他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蜜兒,咱不提這事兒,我今天來是想求你幫一個忙……”

“你從鎮上綢莊拿回來刺繡的帕子,能不能分我幾條?我拿回去刺繡,一條隻賺三文錢,剩下的都歸你,行不?”

見沈蜜兒不言語,香秀又急急地補充道:“蜜兒你放心,我繡活不差的……”

香秀的聲音越來越弱,沈蜜兒有錢賺,那也是人家的門路,憑啥要幫她一個外人呀?

香秀心裡知曉自己這個請求實在不太地道,說著又羞愧地低下了頭,不敢去看沈蜜兒的表情。

突然,她的手掌被沈蜜兒溫暖的手攤開,掌心多了幾枚冰冰涼涼的物什。

低頭一看,香秀兒愣了,是錢,不多不少正好十五文錢。

——沈蜜兒塞給她的。

香秀眼底泛上濕熱,她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沈蜜兒就已經將桌上那五條光麵的帕子也一並包好了遞給她。

“我還以為啥事兒呢,秀兒你跟我客氣啥?咱們是朋友呀,”沈蜜兒給人擦了擦眼淚,語氣鬆快道:“這十五文你先拿好,算是我預支給你的工錢。等你繡好了帕子,隨時拿過來就成。”

沈蜜兒的話淌進了香秀的心裡,說得她心裡頭是又甜又澀,沈蜜兒還把她當朋友,她心裡像喝了蜜一樣甜,但她想到自己方才竟然那樣揣測沈蜜兒,她又深覺後悔。

香秀心裡五味雜陳的,她仔細地揣好了沈蜜兒遞過來的帕子,忍著眼底的淚花鄭重道:

“蜜兒,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香秀兒這輩子隻認你一個好朋友!”

送走了香秀,天色漸晚,沈蜜兒尋思著,按道理葉澄他們也該回了,上山挖個藥草,也用不了這麼長時間,難不成,他們在山上遇上了什麼意外?

沈蜜兒的心又提了起來。

“蜜兒,回來啦,快開門——”

屋外,孫瑩瑩拉長了調子喊她,沈蜜兒擔憂消散,歡快地打開門,家裡的小黃狗卻先她一步衝了出去,衝著兩人吠叫了起來。

“你們,咋回事兒啊?”

兩人衣裳都灰撲撲的,手中各拎了一隻雞,那兩隻雞見了大黃,都紛紛激動地撲扇起翅膀,咯咯直叫,揚起了地上的灰塵。

沈蜜兒家門前飛沙走石,雞飛狗跳,沈蜜兒幾人費力地製服了兩方的動物,耳邊終於清淨下來,就聽孫瑩瑩給她解釋。

錢舉人家中老太太就等著這味藥救命,故而他們一下山就把這雪片蓮給人送去了,錢舉人是個出了名的大孝子,又是個實在人,除了藥費,一高興就多給了他們半吊錢,還讓他們一人抓一隻雞回去。

孫瑩瑩將她手中的那隻公雞也遞給了沈蜜兒,“蜜兒,這雞你拿著,今天能順利采到雪片蓮多虧了葉澄。這半吊子錢,我就和葉澄兄弟平分了。”#思#兔#網#

山間剛下過雨,恰好是雪片蓮剛開花的時候,並不難尋,孫瑩瑩剛要下手去采,雪片蓮後頭忽然竄出一條斑斕小蛇,要不是葉澄下手快,恐怕她也沒法站這兒跟沈蜜兒說話了。

葉澄瞧著麵如冠玉高高瘦瘦,這世上漂亮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孫瑩瑩本以為他是個花架子,沒成想,他還當真有幾分好身手。

孫瑩瑩此次代替她爹上山采藥,也存了點兒替沈蜜兒的婚事掌掌眼的心思,聽她爹說,這葉澄雖然模樣是極為俊俏的,但他可丟下沈蜜兒十年不聞不問呢!

如今看來,葉澄除了是個吃軟飯的,這人倒也還行,孫瑩瑩瞧了眼沈蜜兒,罷了,這傻丫頭自己喜歡就好。

孫瑩瑩向沈蜜兒二人道彆,今日進山一趟挖到不少珍貴的藥材,她還要趕著回去處理呢。

沈蜜兒應了一聲,她正忙著揪住手中公雞的兩隻翅膀,讓它彆亂撲騰了。

“這兩隻雞,咋整啊?”

沈蜜兒剛把手裡的雞放下,大黃就追著雞攆,她隻好又把雞抱了起來。

葉澄手裡的雞好像是母的,要不就,養著?指不定哪天還能給她生點小雞仔出來。

謝忱在早上之後再次見到沈蜜兒,心情還是略微有些不自然,但沈蜜兒懷裡抱著雞仰頭看他的樣子又實在怪好笑的,謝忱忍住揚起的唇角,硬是把視線看向彆處。

“你怎麼啦,嘴唇怎麼抽抽了?”

謝忱的臉色黑下來,隨意瞥了一眼沈蜜兒%e8%83%b8口的公雞,“公雞煮了吃,”他把自己手中的雞放到籬笆圍欄裡,“這隻留著下蛋。”

沈蜜兒點點頭,覺得挺在理,家裡也沒那麼多糧食負擔兩隻雞,養一隻就足夠了。

而且她家也好久沒有正經吃過肉了,沈蜜兒覺得她仿佛已經聞到了雞肉香噴噴的味道。

不過,她長這麼大還沒殺過雞呀,沈蜜兒突然回過神來。

第8章

謝忱深吸一口氣,捏了捏眉心,沈蜜兒沒殺過雞,難道他就殺過?

君子遠庖廚,他堂堂一朝太子,流落鄉野給一小村姑殺雞,若是傳到那些酸腐文人耳中,恐怕要把人牙都笑掉了。

沈蜜兒抬眼覷了眼葉澄,果不其然,看他神情也挺糾結,她料想像葉澄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在下廚這方麵,肯定還不如她呢。

撲騰著翅膀試圖重振雄風的的大公雞在她眼中,儼然已經變成了一盤香噴噴的雞肉,沈蜜兒吸溜了一下口水,腹裡的饞意戰勝了她對殺雞的抗拒。

她視死如歸地拎著雞翅膀往廚房走,不就殺雞嘛,應當不難的。

謝忱看著沈蜜兒細瘦的小身板兒提著雞就要往屋裡走,露出了些意外的神色,他回味了一下沈蜜兒的廚藝,皺了皺眉。

謝忱沉著臉,把公雞從沈蜜兒手中接過,“我來。”

他才並非是因為體恤沈蜜兒,而是想到,按照沈蜜兒做法,她多半會給雞拔完毛以後直接把雞扔進水裡煮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