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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妖抬手牽動雄厚的靈氣,在村莊四周構築起透明的屏障,為其遮擋風雪。

而一縷鳳凰火穿過疾風,高懸在村莊上。

瑟縮在寒風中的人們推開窗,抬頭看見了天上的“太陽”。

寒風捎來一聲聲劫後餘生的歡呼,甚至有膽大的人走出屋、重新點燃火把,朝著山巔的神木俯首跪拜。

樹妖攏緊了小毛毯,一臉興致勃勃:“他們好像在唱歌。”

江如練隻顧著應和:“嗯。”

樹在看人,而她在偷瞄這棵樹。

她心裡覺得真好,自己的樹很高興,連眼睛都亮晶晶的。

至於往後的利弊,往後再考慮去吧。

這□□風雪過後,昆侖又安生了幾天。

江如練隔三差五巡視一遍昆侖,今天照常在斷崖邊負手而立,“威懾”四方。

也就是發呆。

思考該帶點什麼有趣的玩意兒給樹妖。

正琢磨著呢,身後突然響起深淺不一的腳步聲,氣息不穩,聽著就弱小。

有人怯怯地喊:“神仙姐姐”。

她這才轉身,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是個凡人,還是個凡人小孩。

小姑娘的氈帽上還帶著雪粒,因為爬山路,%e8%83%b8膛劇烈地起伏,呼吸間嗬出的白霧模糊了她的臉。

她被江如練非人的瞳孔顏色嚇退了一步,抱著懷裡的東西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江如練皺了皺眉,正欲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幼崽丟回去,就見她吃力地舉起懷裡的包裹。

布包被風吹開,露出抹鮮豔的黃。

是花。

開得正俏的野花,花瓣嬌嫩到透明,花枝更是細,鮮活且散發著勃勃生機。

這種花隻生長在冰縫裡,也不知道她是怎麼采到的。

小姑娘踮起腳,大眼睛裡映出江如練麵無表情的臉。

她結結巴巴地開口:“神、神仙姐姐!這些花送給你,謝謝你庇佑我的族人。”

江如練嘖了聲,沒接。

“我是妖,不是神仙。”她居高臨下地睨著這個小孩。

小姑娘眸光閃爍,急得說不出句整話:“可、可是……”

“還可是什麼?你快回去,彆來煩我。”

冷漠大妖一揮手,小姑娘被風卷出幾百米,沒受傷,還傻傻地望著那片明豔的背影。

她撇撇嘴,抱著被嫌棄的花磕磕絆絆地走下山,卻不知道身後一直跟著枚紅羽。

直到她安然地回到村莊,紅羽才化作光屑消散在空中。

做好事不留名的鳳凰回到窩裡,新砌的灶台上正咕咚咕咚的熬著粥。

最近樹妖研究上了廚藝,江如練便為她找來了調料和書。

隻見她常常鼓搗,也不知道成果到底如何。

江如練吸了吸鼻子,聞著倒是挺香。

左看右看四周沒人,她偷偷摸摸地拿起湯勺,準備嘗一口。

嗯,昆侖都是自己的,嘗點兒怎麼了?

做好心理準備,江如練剛伸勺向鍋,一隻手就冷不丁地出現,捉住了她的手腕。

勺子一顫,差點沒打翻。

樹妖皺著眉,直接問道:“為什麼你不收她的花,也不收我的?是不喜歡花嗎?”

江如練心裡直突突,明明沒乾什麼事,卻覺得自己像是隻在外拈花惹草的負心鳥。

她隻好放下勺子解釋:“冒著風雪登山太危險,我要是收下這一束,她以後指不定還會再來。”

樹妖慢騰騰地盛了碗粥:“那我的呢?”

聽起來有些悶悶的,像鍋裡的粥,在蓋子底下咕咚咕咚的冒泡。

她突然湊上前,兩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甚至逼得江如練倒退了一步。

一個手足無措,一個目不轉睛。

“我除了自己開的花,再無其他可以給你了。”樹妖垂下眼睫,也藏起了眼底的失落。

“在你心裡,我是否和那個小孩一樣?”

是否也隻是因為憐憫,而隨手給予一份恰到好處的幫助?

江如練的逐漸目光飄走,表情也有些彆扭。

“並非,我行事從不需要什麼回饋,留下來是因為……”

起初她還能說出個一二三,而現在腦中思緒紛雜,連半個字都答不出了。

她有時不敢去看她,連餘光都要躲著。

卻喜歡上了白玉、初雪,還有帶著清冽氣息的花。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有一粒種子在她心中發芽。

沐浴昆侖的朝陽,澆灌數不儘的日落。

也就瞬間的事,江如練神情一鬆,漾起一個淺笑。

“可能我留下來是因為你吧。”

她本就生得昳麗,此刻更是耀如紅蓮,連天光都黯然失色。

樹定定地看了會兒,難得主動挪開視線,端起方才放涼的粥遞給江如練。

竹米熬製得恰到好處,軟而不爛,既保證了口感又不破壞其香甜。

江如練咂咂嘴。

樹盯著她喝,又問:“好吃嗎?”

“嗯。”

為了證實自己所言非虛,她兩三口喝完,補充道:“是我吃過最好的竹米粥。”

甚至以後也想繼續吃。

“你怎麼突然想要做飯?”江如練隨口問。

樹轉頭望向窗外。

此時正好是午休,外出勞作的人回來了,村莊就熱鬨了許多。

“因為他們都是這樣做的。放牧、打獵,然後回家,煙囪裡就會升起炊煙。”

江如練失笑,仔細想想,自己的生活軌跡和這差不了多少。

巡視領地、打架,外出給樹妖帶禮物,然後回家。

樹妖的白發沐浴在日光下,閃閃發光,照得江如練挪不開眼。

她遍曆九州的時候,沒想過會在這種地方安家,更沒想過會遇見給自己種竹子的妖,送花的人。

果真,天命不可琢磨。

人族安生了幾個月,白雲歇一行人也隔三差五的來喝酒。

光陰就像天空的浮雲,走得慢悠悠,但等人回過神來,才發現早已消失不見。

江如練的生活相當樸素,投喂樹妖和被樹妖投喂,偶爾和白雲歇那群人“聊”上幾句。

比如,這個麵容清秀的男子在不死木下轉了好幾圈。

江如練就在樹上盯著,她在人前從來都是妖身,時時準備給這男人來一爪子。

自己的東西被人所覬覦,讓她止不住地煩躁。

大概是氣勢太凶,男人仰起頭抱歉地笑了笑。

“見此木方知造化神奇,浮生渺小,一時竟入了迷,閣下彆見怪。”

鳳凰冷哼,隻覺得他說得這樣花裡胡哨,長得斯斯文文,指不定是個麵白心黑的。

比白雲歇還會裝。

她沒答話,男人也沒覺得尷尬。

依舊好奇地問:“聽聞昆山神木之心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予長生,不知道是真是假。”

江如練蔑他:“死而複生違逆天命,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

這話相當不客氣,男人嘴唇翕動,似是還想再說點啥,就被遠處的聲音打斷。

“老裘啊,喝酒了!再不來罰三杯了哦!”白雲歇催得緊。

他不緊不慢地整理衣袖,朝江如練揮手後離開。

又過了半個時辰,斜陽西沉,酒會上的人逐漸散去,到最後隻剩下白雲歇一人自斟自飲。

江如練飛到石桌上站穩,順便一爪子推開白雲歇遞過來的酒杯。

“你身上怎麼有股妖氣?”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網⑩提⑩供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而且是很凶戾的氣息。

捉妖人沾染上妖氣很正常,可像白雲歇這樣重的就不太對了。

白雲歇攤手,語氣分外無奈:“出了點事,與一隻禍鬥結了主仆契。”

隨後又托著腮抱怨:“養不熟的狼崽子。我明明救了她唉,她居然天天嚷著要殺我。”

她或許是想到了煩心的事,舉杯時太用力,酒液一不留神就晃出杯子,灑了滿手。

江如練才不會管這些,白雲歇愛咋樣咋樣。她隻想知道哪有逗樂的話本,解悶的機關。

“最近有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白雲歇抬眸,難得懶散道:“無,煩心事有一大堆,你要聽嗎?”

江如練果斷拒絕,她可不想幫彆人操心,扭頭就要飛走。

可某人卻不願讓她安生,直接開口:“千年前魔物侵襲九州四海,妖族與人族都損失慘重,眼下寒澗又有了點苗頭。”

鳳凰的動作一頓,又轉過身來,金瞳裡是明顯的煩躁。

她的父母便是因此而死,寒澗離昆侖也算不上遠,真有這種事搞不好會被波及。

她的樹挪不走,到時候該怎麼辦?

白雲歇正好歎了口氣,折扇拍打在手心上,一下一下惹人心焦。

“我倒是有些頭緒,隻不過……”

江如練主動探頭:“需要幫忙可以找我。”

她一直覺得白雲歇不太正常,心眼黑,但這人向來笑%e5%90%9f%e5%90%9f的,很少會表現出如此鮮明的情緒。

估計事情是真的很嚴重。

白雲歇“嗯”了聲,心不在焉地飲完最後一杯酒,負手下了山。

而沒過多久,探路的蒼鷹穩穩停在江如練麵前,還銜來一片草葉。

本該脆嫩的草葉此時黑氣纏繞,失去了原本的生命力。

江如練的爪子猛地收攏,在石桌上劃出白痕,神色也沉了下去。

這就是魔氣,無人知曉它從何處來,隻知道魔氣過處草木凋敝、生靈塗炭。

而被它所侵蝕的蟲子,最後會發瘋攻擊所有見到的活物。

鳳凰在地上蹦噠了幾步,下一秒就化為人身,紅衣招搖,一路大步流星地回到樹下。

神木白玉似的枝椏上,正臥著個同樣雪白的人影。若不是陽光在她發絲間流淌、發光,輕易注意不到。

江如練把曬太陽的妖扒拉起來,也不管她有沒有醒,一頓嘮叨。

“最近外麵不太平,你和村子裡的人說一聲,彆往山下去。你也是,不要隨便靠近沒見過的東西。”

樹妖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往前一倒就窩進江如練懷裡。

江如練聽著懷中人規律的呼吸,“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嗯。”

輕飄飄的,說這話的妖大概是在夢囈。

這麼嚴肅的事情都能被忽略,江如練有些生氣了,皺眉質問道:“那我剛才說了什麼?”

樹妖把臉往江如練臂彎裡埋,討好似的蹭了一下。

“你說‘啾啾啾、啾啾啾’……”

鳳凰的叫聲本該清亮,可她學起來就多了點軟糯,像甜甜的糯米糕,黏人並且管用。

江如練就被黏住了,滿腦子隻有一句話——有妖居然學鳳凰叫,真可愛。

忽地有風吹過,江如練一個激靈回過神。

不對!自己明明是在生氣,要發脾氣來著!

“你——”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把話咽下去,無可奈何地給樹妖當靠墊。

陽光正好,溫度適宜,村莊的人們將羊群趕向草場,遠看就像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