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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礙事。”

她說完摸出個酒葫蘆,輕巧地拋給江如練後才離開。

已經習慣了把各種東西與樹妖分享,江如練回到樹上才拔出酒葫蘆的塞子,一愣,又連忙塞回去。

然而為時已晚,一股子幽幽花香混著酒味兒撲麵而來,她身側傳來熟悉的溫柔聲音。

“酒?”

樹妖撩起耳邊碎發,想湊近一點聞。

她有乖乖聽江如練的話,沒在人前出現過,所以之前也隻是遠遠地看。

江如練還以為她想喝,連忙將酒葫蘆拿遠。

“不是什麼好喝的東西,喝多了會頭疼,還會變傻瓜。”

樹妖垂眸:“可是書裡麵說,人生得意之時當浮一大白。”

就差直說想嘗了。

江如練還是拒絕:“你不是人,不要聽人瞎說。”

她從前被人族搞出來的烈酒辣得頭疼,誰知道樹會不會喝出問題?

最重要的是,這是白雲歇給的東西,她沒那麼信任。

樹妖眨眨眼,睫毛撲閃時眼底有細碎的光。

“我沒有嘗過外麵的東西。”

聲音很低很細,像是春日雛鳥的啾啾啼鳴,於是江如練又心軟了。

她打開酒葫蘆,仰頭相當豪氣地灌了一大口。

酒液滑入喉嚨,一路辣到了心頭。

呼吸間彌漫上濃烈的花香,仿佛置身於日光照耀下的花田,熏得有些暈乎乎。

她深呼吸幾下,咂嘴道:“沒問題,還是這麼難喝。”

隨後將酒葫蘆遞給樹妖。

見江如練這種反應,後者先嗅了嗅,再小心翼翼地抿了點嘗。

江如練連忙問:“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覺得頭暈想睡覺?”

樹妖搖頭,乖巧道:“不困,不暈,也不頭疼。”

她說得很好,可臉頰漸漸染上緋紅,如雪裡寒梅分外鮮活。

下一秒,整個人旁邊一倒,渾身沒骨頭似的栽進了江如練懷裡。

仰頭時還睜著迷茫水潤的眼睛,顯然醉得不輕。

江如練手忙腳亂,酒香乾擾了她的判斷,竟覺得自己是抱了捧皎白的梅花。

細瘦的、脆弱的,攀著自己呼吸和生長。

柔軟的白發散落在自己手臂邊,每一次風吹過都覺得癢。

在江如練開口之前,樹妖便先一步解釋道:“我隻是突然、想要抱你,一會兒就好......”

她埋下頭,縮成小小的一隻,還不忘有禮貌地道謝。

“謝謝。”

時間悉悉索索地穿過枝葉,太陽都掛上山巔了,江如練卻隻感覺過去了幾秒。

一顆心前所未有地平靜,好像飛過九萬裡,終於找到了自己最喜歡寶石,連帶著遠處吵鬨的人族都順眼了許多。

發呆半響,她突然問了個沒頭沒尾的問題:“你喜歡什麼樣子的窩?”

“白色的。”

樹妖蜷得更緊,頭一低,遮住了嘴邊漾開的淺笑。

等到白雲歇喝完酒晃悠回來,樹上又隻剩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蓬鬆鳳凰。

白雲歇飛上樹,四處沒找見樹妖的影。

她輕笑著拿手肘去推江如練:“接手昆侖之後,可想過接下來的打算?”

自來熟得很。

江如練鳥臉深沉:“去找一截白色木頭。”

白雲歇保持微笑:“我是說遠大點的、對得起你大妖身份的打算。”

“哪有純白色的木頭?”

白雲歇:“……”

空氣中依舊殘留著些許酒香,鳳凰眺望著遠方,頭頂的呆毛在風中搖晃。

無論是遠看還是近看,都像一隻假鳥,無論是思想還是行動,哪點對得起她大妖的身份?

白雲歇本來的就是想問她一些關於妖怪的事,此時也不繞彎子了,直接開口。

“通州城外的運河裡住進了一隻黑蛟,來往船隻皆會被它傾覆。

我等本想趕走黑蛟,但不知道從哪跑出來一隻冥鴉,誤把我們當做盜寶賊,非要鬥個不死不休。你可有什麼法子?”

江如練歪頭,漫不經心道:“把黑蛟攢的珠寶全部搶走,做成陷阱誘餌吸引冥鴉,先揍冥鴉再揍蛟。”

她全按自己的習慣,根本沒有考慮到人族是否能從蛟巢裡奪寶,能不能正麵對抗一隻暴怒的蛟龍。

白雲歇拍拍折扇,這建議也就隻有“陷阱”稍微有用。

想來自己也是被“釣”上昆侖的,這該是江如練的慣用手段。

她繼續抱著一種學習的心態求教:“沿海的鮫人總會捕捉漁民,塗山的狐狸也常吸人精氣,能否抑製?”

江如練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語速也快。

“告訴鮫人,吃人就抓上岸喂老虎。燒禿狐狸的尾巴,再嘲笑她尾巴醜,保證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

這一番談話下來,白雲歇可算是聽明白了,這就是個無比自信的妖界惡霸。

偏偏她的實力就是自信的資本,奈何不了。

難怪那些小妖中盛傳,昆侖的鳳凰不要招惹,連帶著那棵神木都不要再妄想。

白雲歇扶額歎息:“你能不能提一些有可行性的建議啊?”

“是你太弱小了。”江如練毫不客氣。

妖族弱肉強食,以實力為尊,所以在她眼裡沒有什麼是打一架不能解決的。

她急著去找材料做窩,不想再和這個人族掰扯,舒展幾下翅膀就要飛走。

哪知白雲歇突然叫住她:“我有一截白梨木,沒不死木那麼白,但很結實。你幫我趕走通州的冥鴉,我就送你了。”

沒過多思考,江如練當即答應下來:“成交。”

趕冥鴉對於鳳凰來說太過簡單,四舍五入沒成本,她樂得輕鬆。

正好,白雲歇也覺得不虧,拿一截對自己沒用的木頭就能解決一個大麻煩,何樂而不為?

她搖著扇子,語氣就帶上了幾分調侃。

“我還以為你會拒絕呢,畢竟同為妖,不怕被同族說閒話?”

鳳凰乜她:“嗤,我做事何時輪得到他們來評說?”

白雲歇啞然半響,帶著淺笑合上扇子。再一抬頭,麵前早已空無一鳥了。

江如練隻花幾天就搞定了冥鴉。

這隻凶狠的肉食性猛禽被鳳凰攆出十裡開外,連頭上的羽毛都被叨禿。

運河裡的黑蛟還以為鳳凰看上了這塊地,連夜扛著家產跑路,頭也不回。

江如練美滋滋地回昆侖,等白雲歇把木頭送上門。

她向自己樹描述窩的裝飾。

“到時候就建一間白色的木屋,我把珍珠穿成簾子,再用暖玉做床。”

樹妖認真地點頭:“什麼時候開始建呢?”

“等白雲歇把木頭送來。”

正說著,山腰上就出現了一個人影。

腰間彆著標誌性的折扇,正是白雲歇。可她手中卻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身後倒是跟了好幾個人。

都是莫約三四十歲的男人,穿得破破爛爛,耳朵和手在寒風中凍得通紅,手中拉著載有物資的拖車,走得很是艱難。

再往後,是裹著野獸皮毛的女人和小孩,低垂著頭,沉默且哀切。

這浩浩蕩蕩的一大群都是普通人,自山腰蜿蜒而上,遠看就像雪地裡奔忙的螞蟻。

樹妖輕輕拽江如練的衣袖:“這也是來送木頭的?”

江如練差點沒罵出聲,怎麼可能?指不定是白雲歇又在做什麼“好事”!

她二話不說衝到白雲歇麵前,鳳凰火化成的長鞭一掃,碎石飛崩,把人擋了回去。

緊接著又麵色不善地問:“慢著,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有小孩被這動靜嚇到了,驚慌地抱住母親,咬著唇不敢發出一絲聲音。ω思ω兔ω網ω

眼眶裡蓄著淚,臉上臟兮兮,紅鼻頭是寒風凍出來的,看著就可憐。

江如練不動聲色地把鞭子收起來,手也背在了身後。

“他們的村子被饕餮毀掉了,這些人身負特殊血脈,會吸引妖獸。”白雲歇有意放低了姿態:“你就行行好,替我看顧著點,等我找到新的安置地就回來接人。”

可江如練才不吃這套,依舊不客氣地拒絕:“你把我這當什麼了?讓普通人住昆侖,虧你想得出來。”

彆說妖獸,光是這變幻無常的風雪就夠他們受的了。

她轉身,卻與另一片白撞了個滿懷。

下意識地扶穩偷偷跟過來的樹妖,江如練壓低了聲音問:“你怎麼來了?”

樹妖沒回答,目光掠過江如練,看向白雲歇帶來的人。

她好奇行李裡的東西,好奇小孩手裡的撥浪鼓,好奇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她在江如練耳邊悄悄說話:“他們沒有家嗎?”

濕熱的氣息拂在耳垂上,江如練忍不住偏頭失笑。

無需多言,她已經聽懂了樹妖的言外之意。

一身紅衣的鳳凰揚了揚下巴,改口道:“這些人可以留下,但不準靠近山頂一步。出了事我也不會管。”

白雲歇自覺地做了個揖:“多謝。”

此後這群“不速之客”便在昆侖搭建起臨時村落。

江如練在樹下切木頭,他們就運來巨石和泥土建造房屋。

樹妖慢悠悠串珍珠的時候,人族早已馴化駝鹿來為他們運輸物資。

入秋的時候,江如練的白色小屋建成了。人也開始忙忙碌碌地收集木材和碳。

許多妖獸礙於鳳凰的威懾不敢造次,但暴風雪可不會管這麼多,隻會摧毀一切脆弱的生命。

厚重的層雲堆積在山巔,天光一透不進來絲毫,格外壓抑。

江如練點燃篝火,又給自己的樹遞上杯熱茶。

她眺望著下方的飄搖燈火:“人族沒有毛,很容易凍死。”

不像她,她可以變得蓬鬆、暖烘烘,還很漂亮,非常討妖喜歡。

這樣想著,江如練默許了樹妖動手動腳的取暖行為。

任由她把冰涼的手塞進自己的背毛裡。

不多時,呼嘯的寒風席卷整座昆侖,連遠處的村落都再看不見,隻有山巔的鳳凰火還燃得穩穩當當。

樹妖蹙起秀氣的眉:“這樣下去,他們會不會死?”

“會吧,生死聽天由命,凡人更是如此。”

江如練不是很在乎這些,她準許凡人在此落腳,可不代表她會去乾涉這些人的生存。

篝火爆燃之後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即便如此也蓋不過耳邊的風。

樹妖安安靜靜地吃了幾口烤紅薯,實際上心裡幾度糾結。

糾結到無意識地揪了好幾把江如練的毛。

江如練轉過鳥頭:“你有話直說。”

不要揪我的毛。

樹妖眨眨眼,總算鬆開手,誠懇道:“我想幫他們。”

她有這樣的想法,江如練也並不覺得驚訝。

這棵神木該於昆侖之巔俯瞰塵世,其下生靈皆為螻蟻。現在卻對這群人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準確的說,她對什麼都感興趣。

“行行行。”江如練輕易就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