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津招安有功,護得百姓安寧。特表彰重賞……欽此!”
話落,一眾視線又刷地落在了寧如深身上!
四周傳來小聲驚歎:
“不愧是寧大人。”
“先是北狄大王子,現在又是匪首。”
“難怪能侍奉禦前呢……這身手!”
交口稱讚落入耳中。
寧如深出列謝旨的手微微顫唞:這幫文臣!又在胡亂發散些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起身準備退下。
目光一晃,就看斜前方轉來一張臉。耿硯朝他齜牙咧嘴地拍拍胳膊:謔!
寧如深,“……”
症狀愣是一點兒沒輕呢。
但無論過程如何,順利招安也是大功一件,朝中的賞賜很快送到府裡來。
一起順來的還有天子本人。
寧如深看著親自來送賞的李無廷:?
李無廷讓德全將賞賜都拿下去,自己則嫻熟地坐在了院裡的石桌旁。他伸手將人拉過,仰頭捏了捏指節:
“你上次煮的烏梅湯,是怎麼做的?”
“陛下是想喝烏梅湯才來的?”
“不是。”李無廷目光煨熱,看著他抿了下唇,輕聲道,“你知道朕想的是什麼。”
寧如深耳尖一紅,有點受不住:
哪有人像李無廷這樣,既直白又含蓄的……
但他又聽得高興,轉頭便叫杏蘭拿了小圍爐過來,直接架在桌邊煮起烏梅湯。
清爽酸甜的湯汁騰著白煙,呼嚕冒泡。
桌上還放了李無廷帶來的一盒糕點。
寧如深打開食盒正準備開炫,餘光一掃,忽而看院門口悄咪咪地探了個頭——
孫少永目光灼灼,饞涎地咽了咽。
“……”他頓住,“你在乾嘛,進來呀。”
孫少永自覺,“你們二人世界,我來不好吧。”
寧如深:但你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啊。
他倒是不介意,轉頭看了眼李無廷。
李無廷輕彎了下唇,“讓他過來一起用吧,有朋友在,你不是更開心嗎?”
寧如深頓時感動地一拱,“陛下!”
孫少永得了招呼,立馬興衝衝坐到寧如深旁邊,沾著人的反射光蹭天家飯。
一頓下午茶吃得其樂融融。
寧如深一邊坐著男朋友,一邊坐著好親友,跟前還擺了一大堆愛吃的糖糕茶點,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巔峰。
他正裹著軟毯懶洋洋享受午後時光。
一道“嘩啦”的輕響忽而從牆頭傳來。
結實的新牆上,倏地冒出道人影。
耿硯熟練中帶了一絲生疏,手腳並用地爬上來,興奮招呼:
“寧如深!聽說你又生擒匪首——”
他轉頭,話音戛然一頓。
院中石桌邊,冷俊威嚴的陛下、高大威猛的匪首齊齊朝他看來。寧如深跟條鹹魚似的在中間歲月靜好,眨了眨眼。
耿硯:?
第89章 千年菩提
耿硯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先不論頻頻“偶遇”的帝王。
旁邊另一人生得俊朗又威勇, 膚色深麥,撲麵而來的一股匪氣——
一看就知道這正是被“生擒”的匪首!
他趴在院上,一時騎牆難下。
直到一道殘影般的身形落來, 拾一熟練地抓著他拎下來, 往院裡噗通一扔。
耿硯:“哎喲!”
孫少永也從驚怔中回過神。
他轉頭對寧如深訝然指道, “你府上怎麼還進賊啊?光天化日的,也太目無王法了吧!”
寧如深, “……”
耿硯不敢置信地抬頭:
這山匪頭子,是在跟人談“王法”嗎!?
一片難言的凝滯中,李無廷實在看不下去, 指節在石桌上輕一扣。
咚, 一聲輕響喚醒了耿硯。
他終於反應過來, 連忙行禮, “臣、臣參見陛下!”
孫少永,“嗯?”臣???
李無廷示意,“坐吧。”
耿硯小心翼翼地挪過來, 坐到了寧如深對麵。
寧如深瞅著他這副模樣,心情複雜:早說了讓你彆爬……
耿硯目視:我哪知道是這副場麵啊!
寧如深感歎,“算了, 一起用點下午茶吧。”
“啊?”耿硯局促地左右一看。
一邊是帝王,一邊是匪首。
他大為不解:為什麼寧如深總能把不該出現在同一畫麵的人湊成一桌……
寧如深適時介紹, “這個是我同鄉好友。”
他又對一旁的孫少永說,“這個是我…府上的熟客。”
“喔喔。”孫少永瞟了眼院牆, “是挺熟的。”
耿硯:。
相互介紹完, 寧如深張羅, “好了好了, 彆拘束, 都是自己人。小犬,嘗嘗這個糕點,禦膳房做的。”
耿硯覷了眼那頭的聖上,看人沒異議,就拿了一塊小口小口。他吃了兩口,眼睛忽而一亮:“……嗯?”隨即埋頭,大口大口。
旁邊孫少永見狀,熱心地遞去烏梅湯,“兄弟,喝點兒?”
耿硯接過,“誒,謝謝哈。”
兩個自來熟在那頭嘮上了。
寧如深正樂得聽他們聊天,毯子下的手就被勾了下。他心頭一動轉頭——
午後明光樹影斑駁落下。
酸甜的烏梅湯咕嘟翻滾,白煙嫋嫋。
李無廷俊美的麵容都顯得柔軟溫和,眼睫下掩了點笑意。
像在問他:高興了?
寧如深也去勾他掌心,細軟的指尖刮著粗糙的手心,看清冷端方的帝王為他的撩撥而動搖臉熱:嗯,高興了。
旁邊的兩個小夥伴聊得熱烈投機。
無人注意的石桌下,帝王拉著他心愛的臣子的手擱在龍大腿上,十指緊扣。
…
一頓下午茶到傍晚結束。
送走了李無廷和耿硯,府中隻剩下寧如深和孫少永。
兩人一齊去往前廳用晚膳。
孫少永看著十分儘興,走出一截忽而又輕歎了一聲,“唉……”
寧如深轉頭,“怎麼了?”
孫少永懷念,“想起在那邊的朋友了。”
寧如深微一頓,看向他。
“當然!有你在,我過得也挺開心。”孫少永摸摸鼻尖,“但還是很想家人和朋友。”
寧如深嗯了聲,感同身受:
孫孫到底跟自己是不太一樣的,他在那邊有至親家人,對這裡也沒有太多歸屬感。
要不是遇上自己,恐怕還在蹲匪窩……
他看著孫少永略顯悵然的神色,心頭驀然一動,想起淨喜先前問過他的話來——施主可是想要回去?
寧如深腳步一停,“孫孫。”
孫少永也停下來,扭頭,“啊?怎麼了。”
寧如深拿不準,“如果有機會能回去,你會想要回去嗎?”
孫少永愣了下,隨即道,“當然啊!”
寧如深說,“京城以西的韶光山上,有座韶覺寺。淨喜大師問過我想不想回去,你說……他會不會有辦法?”
孫少永想了會兒,“說不定呢?”
寧如深就吸了口氣,“去問問吧。”
·
第二天要上朝,寧如深便讓拾一帶著孫少永去了趟韶覺寺。
他雖然沒一塊兒去,心裡卻揣著這事:
其實他也不能確定,但萬一呢?
孫孫也算是背著他去醫務室才摔的,如果按他之前猜測的時間流速回去——
摔完兩三分鐘就醒了,應該磕得不重。
啊…就是不知道自己二重磕之後雪上加霜,還能不能好了。
去韶覺寺的路途不遠,當天就能往返。
等寧如深傍晚下值回到府,迎麵便湧來了孫少永五分激動三分複雜兩分悵然的臉——“如深!!!”◢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覷著人臉上的餅狀圖,“怎麼樣了?”
孫少永平複了下,拉著他去了一旁小聲,“大師說,可以。”
竟然真的能!
寧如深也跟著激動了下,“怎麼說?”
“大師讓我十二月二十五日再去趟韶覺寺,說會有機緣把我送回去。”
“還說彆的了嗎?”
“還說了句…來去終有意。”
“?”寧如深眨了下眼: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孫少永想了想,望向瓊枝屋簷上方的夜空,“但我覺得…來這一趟是有意義的。”
他說,“兩個月前,我還在匪窩裡想著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經曆。直到現在,我體驗到了不一樣的生活——而且知道了你在這裡過得很好,有了很好的愛人、很好的朋友。”
寧如深心底驀地觸動了下。
燈火微暖的雕簷長廊間,孫少永轉頭拍了拍他的肩,由衷地笑了:
“我突然就覺得,來這一趟真好。”
一點明灼在兩人對視的眼底靜沉。
寧如深望去的眼眶溼潤了點,動容輕聲,“爾康……”
廊間陡然一默,隨即一道怒聲震天:
“——誰是爾康啊!!!”
…
離二十五日還有些日子。
這段時間裡,寧如深儘量把孫孫養得麥麥壯壯。想到人能回去,他有點高興,又有點惆悵。
禦書房內,他研著墨歎了口氣,“唉……”
李無廷抬眼,“怎麼了?”
寧如深耷拉,“孫孫要回去了。”
禦案後的人頓了下,看向他。
寧如深耷拉了幾息發覺跟前有些安靜,抬頭便對上了李無廷看來的目光。
對方眼底專注而深邃,神色有些發緊。
他反應了兩秒,突然明白過來,“陛下放心,臣不回去的。”
李無廷眉心稍展,嗯了聲又問,“他多久回去?”
“這個月二十五。”
“嗯。”李無廷端詳著他,“舍不得?”
寧如深心說那當然是舍不得的,但他不知道這麼說了,這條龍會不會又變成醋龍。他想了想嚴謹,“是對朋友的舍不得。”
李無廷失笑,“朕知道。”
頓了頓,他又輕聲,“隻要你還在就好。”
寧如深耳尖一瞬染紅如霞,“嗯。”
輕言細語的對話已堪稱曖昧撩人。
四周宮人早習以為常地垂下頭,一絲大氣也不敢出,全當沒有聽到。
李無廷也不在意,拉過臣子微涼的手,在糙熱的掌心中捂了捂:
“到時候,朕陪你一起去送送。”
·
在這段時間裡,寧如深帶著孫少永把京中好吃好玩的都逛了個遍。
直到人掀開衣服惆悵打量:
“我難得擁有一次腹肌,都快吃沒了。”
寧如深安慰,“沒事,這種東西出現在你身上本來就是不合理的。”
孫少永一怒,“胡說!!!”
“……”
放縱的日子一晃而過。
很快到了二十五日,這天正好是休沐,寧如深和李無廷一道送人去了韶覺寺。
再次來到寺中,殿瓦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