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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但那異色不過一閃而逝。

寧如深隔著人瞧了個正著:

怎麼了,“好久不見”有什麼問題?

難不成還要和大師抬頭不見低頭見?

兩人似又說了什麼,接著看淨喜大師側身做了個“請”,李無廷便抬步走了出去。

兩道背影很快消失在大殿之後。

寧如深站在原處,視線還沒收回。

這時,袖子被拉了下。

李景煜仰著頭望來,“寧大人,你又在偷偷看皇兄嗎?”

寧如深低眼:……什麼叫偷偷看。

他又不像軒王那樣滿牆亂爬。

他跳過這個話題,“小殿下有什麼事?”

李景煜說,“皇兄和淑太妃娘娘都去後麵了,本王想去祈願點燈,寧大人要不要一起?”

寧如深點頭,“那走吧。”

“嗯。”李景煜高興地朝他貼了下。

·

寧如深本以為許願上香的地方就那麼幾處。

沒想到跟著李景煜一路彎彎繞繞,竟然走到寺廟深處的一方院中。

院門口的小和尚施了個禮,“殿下。”

李景煜輕車熟路地帶寧如深走了進去。

寧如深入了院子一望,隻見斑駁杏黃的院牆透出幾分歲月古樸,院子角落裡種著一棵蒼翠參天的菩提樹。

院前供著一尊佛像,兩側是佛龕蓮燈。

佛像前是一方青銅鼎,鼎中卻盛滿了一汪清水,水麵漂著幾隻輕薄精巧的蓮花金盞,盞中點著一簇幽火。

李景煜拉著寧如深小聲,“這種金盞做工難得,一年隻發放二十八盞,本王悄悄帶寧大人來的,不要和同僚說。”

寧如深點頭,“臣不說。”

小和尚為兩人拿來金盞。

李景煜問,“寧大人想好祈什麼福了嗎?”

寧如深頓了頓。

他在這個世界裡無親無故,自己也過得還算安穩滿足,倒沒什麼大的心願。

除了每天都想卷走錢糧,早日退休。

他盯著手裡金燦燦的蓮花盞看了會兒,腦中忽然浮出苦命的李無廷。

想到那些錦衣玉食的供養投喂……

寧如深良心發現,“臣就為陛下祈福吧。”

李景煜眼睛亮亮的:喔………

寧如深轉頭,“小殿下呢?”

李景煜說,“皇兄護我諸多,我卻一直無以為報。既然如此,自然是要為皇兄祈福。”

寧如深再次趁機提點,“殿下心意難得,日後…隻要為陛下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就好。”

李景煜若有所思,“寧大人說的是。”

寧如深,“先祈福吧。”

他說著將蓮盞往水麵一放,點了燭芯。

李景煜也有樣學樣地一放,“為皇兄點蠟。”

“……”

寧如深隨他,“為陛下點蠟。”

兩人雙手合十閉上眼:“阿彌陀佛。”

保佑李無廷一生好命不孤寡。

另一頭,禪香幽幽的靜心堂中。

被點了兩根蠟的李無廷正和淨喜大師相對而坐,清俊的麵容似沉澱良多。

淨喜大師笑眯眯道,“上次見陛下,也是這個時候。”

李無廷低應了一聲。

他思緒又飄回了十五年前,上一世的承化元年:也是天祝節這天,他第一次見到了淨喜大師。

得了道“無妻無嗣,煞星孤龍”的簽。

“陛下較上次,心境變了許多。”

“經曆多了,自然變了。”

李無廷修長的指節搭了搭膝頭。

上一世,他半生後宮無人。哪怕有群臣力諫定下了高門貴女,也都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入宮。

舊黨趁機散布謠言,一度引起了朝堂動蕩,花了他好些功夫才料理乾淨。

“這次也是一樣的簽?”李無廷問。

“一樣。”淨喜大師點頭。

李無廷無所謂地牽了下唇角,起身準備離開,“多謝大師。”

他幾步要出了靜心堂,卻聽身後道:

“一樣,但也隻是簽一樣。”

李無廷背影驀地一滯。

他轉頭看向坐在蒲團上的淨喜大師,安靜清幽的禪房之中,後者笑意不改。一縷斜光自窗欞落入室內,塵埃漂浮。

簽一樣,卻已經有了太多事不一樣。

李無廷心頭動了一下。

他又低聲道了句謝,大步離開。

·

天子來韶覺寺祈福,共要待兩天一夜。

但其餘官員不一定都要留宿。到了傍晚,隨行的重臣便辭行了大半。

寧如深沒有一同離開。

他莫名覺得自己不該先溜。

另外也確實有點溜不動:今天徒步爬上來就消耗了他大半體力,又陪著精力旺盛的景煜逛了一下午。

晚上吃過齋飯後,他就回了給自己備下的那間寮房中。

寧如深尋了個小和尚,拜托對方送來桶熱水。

隨後關上房門,將褪下的衣衫往半開的屏風上一搭,便舒舒服服地埋進熱水中。

微燙的水溫很快將他煨得渾身透粉。

烏黑的發肆意散在水中,熱氣蒸騰而上,熨帖著四肢百骸,驅散了一天的疲乏。

寧如深把自己掛在桶沿,閉上了眼。

在過於舒適的水溫裡,一下睡了過去。

……

兩刻鐘後。

那小和尚估摸著時間準備來幫人收桶,到了門口卻見屋門緊閉,房中無聲。

他輕叩了兩下,“寧施主?”

咚咚的聲響傳入屋內,混入了寧如深的夢境裡。他睡得香沉,絲毫沒有醒來。

門外小和尚叫了兩聲沒回應。

想到寧如深那病弱的模樣,他一時憂心。想進去看看,又怕看見什麼失了禮數。

躊躇間,忽聽一稚嫩的聲音問:

“小師傅,寧大人是在這間嗎?”

小和尚轉頭看見李景煜,立馬作了一揖,“是在這間。隻是寧施主先前要了洗澡水,這會兒卻無人應聲,小僧頗為憂心,不知是否該喚人來察看?”

李景煜小臉一驚,“當然要喚人!我去喚——”

他說完轉頭就跑。

小和尚看他跑得飛快,驚嚇道,“殿下去哪兒?”

“去為皇兄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

為陛下?難道不是為寧施主??

禪院內。

李無廷正坐在一方桌案邊翻看經書。

一身龍袍已經換下,玄色的常服襯得他指節如玉,指尖自泛黃的經書紙頁間滑過,賞心悅目。

德全在一旁躬身侍奉著,白煙繞爐。

一片靜謐中,突然就聽一聲:“皇兄!”

李無廷抬頭,隻見李景煜像離弦箭一樣衝了進來,扒在他膝頭。

他蹙眉,“何事驚慌?”

“寧大人泡在水裡,叫不答應了!”

李景煜十萬火急,“皇兄,救救!!”

第41章 被看到

泡在水裡, 叫不答應了。

德全嚇得大驚失色!正待詢問,卻看帝王已倏地起身——

李無廷冷厲的眉壓下,“人呢?”

李景煜立馬跑在前麵, “這邊!”

那道向來沉穩的身影疾步跟了上去, 兩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院門口。

德全一個激靈回神, 也連忙跟上。

房門前,小和尚急得團團轉。

門從裡閂著, 他又拍了拍門。

正想著要不要拿什麼把門閂抵開,剛跑出去的小王爺很快去而複返:

“皇兄,就是這裡!”◇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小和尚一轉頭, 竟看聖上大步而來, 忙作了一揖, “陛下!”

李無廷一眼看見緊閉的房門。

他腳步刹住, 發覺事態跟他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樣,“怎麼回事?”

李景煜小聲嘀咕,“寧大人泡著澡, 叫了幾聲都沒回應。”

“………”

李無廷深吸一口氣,捏住眉心。

李景煜繼續,“會不會是暈倒了, 或者滑進水裡了?寧大人會不會已經變涼——唔!”

一隻大掌狠狠將他腦袋按下,打斷話頭。

李無廷盯著那閂緊的門, 喉結動了下。

但也隻是一瞬,他又伸手按在門扉上抵了抵, “寧琛!”

裡麵依舊沒有回應。

李無廷蹙著眉, 忽而出聲, “退開。”說完拔出腰間天子劍, 對準那門縫一落, 哐!

門閂應聲而落,他吸了口氣推開門。

寮房不過是一個小單間。

推門進去,入目就是一麵半開的屏風。

緋紅的官袍和雪色裡衣被隨意搭在了屏風上麵,氤氳的水汽還未消散。半開的屏風後麵,一截纖白的手臂垂在木桶邊緣。

李無廷指尖微顫,幾步繞過屏風,“寧琛。”

屏風後的人便整個顯露出來。

烏發散在水中,纏著肩頭手臂。濕漉漉的水珠凝在一片霜雪裡,將落未落。寧如深側臉枕在胳膊上,麵色泛紅,溼潤的鴉羽似輕輕動了動。

李無廷視線恪守地不往那水裡落。

他一手拉起寧如深的胳膊,另一隻手正要探向人鼻息——

卻看後者眉心一蹙,眼睫緩緩睜開了:

“……李無廷?”

寧如深感覺自己在夢裡沉了許久。

他一會兒夢見宿舍裡有人敲門,一會兒又夢見敲門的人叫著另一個名字。在這反複而疲憊的夢裡,一股大力忽然拖著他的胳膊將他拉了出來。

亂糟糟的夢境一瞬散去!

視線重新聚焦,跟前是張熟悉的俊臉。

他下意識叫出了對方的名字,“李無廷?”

話落,胳膊上的力道似緊了一下。

接著便看李無廷沉下口氣,將眼一閉,反手從身後的屏風上扯下那裡衣落在了他身上:

“穿上。”

裡衣搭在肩頭遮去大半霜白,衣衫飄落一截在水麵,被沾得濕透。

寧如深終於清醒,意識到當下的狀況。

一股熱氣轟然籠了上來!

他從李無廷手裡抽出胳膊,匆匆忙忙攏上裡衣,在嘩啦的水聲中跨出浴桶。玉白的赤足踩在地麵,洇開了大片水痕。

側對著他的人將緊閉的眼睜開。

李無廷視線往他腳上一落,似頭疼地抓下外衫搭在他身上,又拎著他的胳膊將他丟在了床榻上。

噗通!寧如深纏著衣服跌坐在床上,看向床前的帝王:

怎麼了,怎麼回事?

他現在腦子攪成一團。

不明白為什麼一睜眼就是現在這種狀況。

“陛下,臣……”寧如深剛開口,卻聽半開的屏風後傳來屋外輕細的交談。

“寧施主沒事嗎?”

“皇兄沒喚人,定然無事!”

“真是勞煩小師傅了~小師傅先回吧,這兒有咱家守著呢。”

說完,屋門被“哐當”一關!

寧如深,“………”

·

合了門的屋裡,光線暗下來。

李無廷站在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