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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清湯麵條就擺在蕭矜的麵前,“吃吧。”

陸書瑾給自己也端了一碗,坐在他對麵。

麵條是細的,湯底是她中午自己熬的雞湯,味道清淡不油膩。裡麵還加了菜葉和一個雞蛋,蔥花碎撒在上麵,還真像那麼回事。

蕭矜半點不挑剔,拿起筷子就吃。儘管這張嘴是自小就吃遍了山珍海味的,但仍然覺得陸書瑾這碗麵做得很香,他不吝誇讚:“你這廚藝可以,日後賺不到銀錢了,可以給我當廚子,我給你高額工錢。”

陸書瑾對蕭府的廚子有著非一般的敬仰,來源於每次她吃蕭府的膳食時都會在心中驚歎一句美味,聽到蕭矜說出這種話,她神色很嚴肅道:“請不要貶低當代廚神,務必讓廚神繼續留在蕭府。”

蕭矜差點嗆到,“我什麼時候說要趕他走了?”

“你說讓我去蕭府當廚子,不就是要我頂替他嗎?”

“誰告訴你蕭府隻有一個廚子的?”蕭矜沒忍住笑,亮盈盈的眼睛看著她,又說:“而且我是讓你來做我的廚子,不是做蕭府的廚子。”

“啊……”陸書瑾感覺臉頰有些發熱,她低下頭挑起一筷子麵,開始慢慢地吃。

於是蕭矜也學著她的樣子,慢條斯理地用餐。

正當兩人頭對著頭吃麵時,大門突然被敲響。

二x人同時抬頭擱筷,朝大門的方向偏頭。

陸書瑾納悶,想不出這個時辰了,還有誰會來這裡,她站起身往外走。

蕭矜卻走到她前麵,攔了她一下,“我去。”

蕭矜快步過去,將門打開,隻見門外站著身著綠衣的梁春堰,手裡還提著一個木盒。

他見開門的人是蕭矜,麵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複如常,問道:“蕭少爺怎會在此處?”

蕭矜一見他,眉頭就要往下沉,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你有什麼事?”

“鄙人來尋陸兄。”他道。

“她不在,你改日再來吧。”蕭矜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隨後就要關門。

梁春堰攔了一下,“且慢,這是我給陸兄帶的薄禮,望蕭少爺代為收下,轉交給他。”

蕭矜一點都不想代為收下,更不想轉交,剛要說話的時候,陸書瑾就走了過來,“梁兄?你怎麼會在此時過來?”

梁春堰見了陸書瑾,倒是沒有一點在意蕭矜方才隨口胡說,隻溫潤笑道:“路過此處,正巧買了糕點,便帶來給你嘗嘗。”

蕭矜壓著眉頭上的不情願,雙手抱臂往旁邊走了兩步,給陸書瑾讓出些位置來。

心說這梁兄陸兄的,怎麼到了他這就成了蕭少爺?

且梁春堰指定不知道陸書瑾信克親那一套,上趕著要做陸書瑾口中的短命鬼。

陸書瑾收了糕點,笑著道了謝。梁春堰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閒聊兩句,他又說道:“陸兄可用膳了?”

這話已經相當明顯,梁春堰想留下來吃個晚膳再走。

但陸書瑾卻佯裝聽不懂,隻道:“吃過了。”

一來,廚房的最後一點麵已經都被煮了,分在她和蕭矜的碗裡,沒有第三人的份。二來則是她與梁春堰的關係實際上一直都保持著距離,僅僅是簡單的同窗之誼,她自己都不大明白梁春堰為何那麼喜歡來找她,但對於莫名其妙的善意,陸書瑾向來是抱著戒備心態的。

更何況蕭矜還在這裡,他站在邊上即便是沒說話,存在感也極強,那一張臉眼看著就要變黑,顯然不喜梁春堰。

梁春堰識趣,並不多留,與二人道彆之後轉身離去,陸書瑾關上了門。

蕭矜這會兒眼瞅著陸書瑾對他和梁春堰區彆對待,頓時就開心了,又湊到陸書瑾的身邊伸頭張望,“我看看他帶來了個什麼了不得的寶貝。”

陸書瑾不給他看,“糕點而已,還能是什麼寶貝?”

蕭矜沒再堅持,跟在陸書瑾後麵回了膳房,繼續吃麵。

冬日裡天黑得快,一碗麵吃完,外麵幾乎沒亮光了,整個院中灰蒙蒙的。

蕭矜拿了火折子,將院中的燈點了幾盞,說道:“你這院子太空曠了,改日我送點人過來,也不用勞你什麼事都自己做。”

陸書瑾坐在門邊看著他將燈籠一盞盞取下來點亮,再一盞盞掛上去,“我雇了人,隻是讓他們回家過年了。”

“都初八了,也該回來了。”

“是我讓他們十號再來。”陸書瑾用手掌托著兩腮,說:“他們有家人,過年了豈能不好好團聚?”

蕭矜掛燈籠的手一頓,沉默了片刻,才將燈掛上去。

院子點亮了,天也徹底黑了,寒風在空中嗚嗚作響。陸書瑾站起身,說道:“天不早了,蕭少爺快些回去吧,免得蕭將軍擔心。”

蕭矜先是沒應聲,朝大門的方向看了看,好一會兒才慢悠悠道:“夜間太寒,我若迎著東風騎馬回去鐵定會病倒,不如就在此留宿,你看如何?”

這算盤珠子都要崩到陸書瑾的臉上了。

第64章

“穿那麼厚,摟著可真瓷實。”

風迎麵吹來, 裹挾著冬末早春的寒冷,陸書瑾看著蕭矜的眼睛,無意識地蜷起了手指。

“你不是騎馬來的嗎?”陸書瑾問。

“對啊。”蕭矜倒是十分坦然,早就找好了理由, “午後的風能跟夜間的風比嗎?但是站在這裡, 我就已經覺得寒冷難耐了。”

陸書瑾道:“街對麵有租馬車之地, 我與你一起去租。”

“我坐不慣彆的馬車。”蕭矜轉身往寢房走去, 打了個哈欠說:“吃晚飯就犯困,想睡覺了。”

陸書瑾覺得他是在刻意刁難, 追著他的腳步, 跟在身後喊:“蕭矜。”

蕭矜一停,轉身看她, 紅色燈籠的光落下來, 將他的眉眼攏上曖昧的紅霞,他嘴邊勾著輕笑:“怎麼了陸書瑾, 你要趕我走嗎?”

陸書瑾站在麵前, 白膚勝雪,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細密密光影,眼眸如漂亮的黑珍珠, 看起來像個乖巧的瓷人。

她平日表情少,大多數時間情緒都是平靜的,像少年老成。

但此刻麵對著具有侵略性的蕭矜, 總算有些小姑娘的澀然, 她甚至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委婉道:“宅中沒有其他能睡的空房。”

奈何蕭矜現在臉皮比城牆還厚, 莫說是她委婉拒絕, 就算是直截了當地說不行, 蕭矜都會找彆的理由留下。

他死豬不怕開水燙道:“無妨啊,我看你那床鋪挺大的,能睡下兩個人。”

“睡不下。”

“能,我占地少,睡覺也老實,不擠你。”

“你回家啊。”陸書瑾道:“為何要睡在彆人家裡?”

“噯,你這話下次可不能再說了,多讓我傷心啊。”蕭矜嘖了一聲說:“你怎麼能是彆人,分明是自己人。”

陸書瑾偏過頭,不再回話。

蕭矜雖然將無賴耍得得心應手,但知道要是想留下,還得陸書瑾鬆口才行。

他往前兩步,走到陸書瑾麵前,壓低的聲音更像是哄騙,“真要趕我走啊?我留在這陪你一晚不行麼?”

陸書瑾的領地受到了入侵,蕭矜的靠近讓她忍不住向後退,可她盯著蕭矜的眼睛不動,又像是被莫名蠱惑。

二進門的院落對於她自己來說,龐大又冷清。獨自睡覺,用膳,讀書,這些事再尋常不過的事到了這院落之中,卻變得十分孤寂。陸書瑾的世界裡隻剩下無邊的寧靜,有時候她站在窗邊往外看,心中會生出一種錯覺,仿佛這世間就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但蕭矜若是留下,這座宅子的所有燈都會亮起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會在她習字的時候坐在邊上看;會在她挑燈讀書到深夜的時候輕敲屏風,讓她去睡覺;會拉著她閒聊,會讓她評價他左手寫出的大作。

宅子是死的,人是活的;陸書瑾是沉悶的,蕭矜卻是張揚的。

陸書瑾已經沉默好一會兒了,蕭矜也耐著性子等她開口。

如若陸書瑾現在張口說一句“我是女子,你不能留下與我同寢”之類的話,蕭矜絕對不會留下,更不會有半分越距的行為動作。

但陸書瑾卻沒有,她隻是問:“這也算是男子之間的正常行為嗎?”

“啊?什麼?”蕭矜一開始還x沒鬨明白她腦子裡在琢磨什麼,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麵不改色地應道:“是啊,我與朔廷就經常睡一塊。”

他自個在心裡補上一句:不過那是小時候。

陸書瑾將視線落在旁邊的牆上,說道:“那我去燒水,你早點洗漱休息。”

她抬步想去浴房,卻被蕭矜攔下來,笑了聲,“我去吧。”

要燒兩個人洗漱用的水,是個體力活,陸書瑾做起來會麻煩許多,但蕭矜力氣大,很輕易就能將裝滿水的桶給拎起來。

他去了浴房,從大缸中取水,往圓形的浴池中倒。

蕭矜回想著她方才問出那話的神情,忽而覺得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陸書瑾在扮男子這方麵顯然沒什麼經驗,她麵上裝得老成穩重,不露半點破綻,但實際上心裡早就鬨翻了天。

她不知道男子之間什麼行為算是正常,害怕過度的反應和異樣的行為會引起旁人的懷疑,所以她平日裡大概會用很長時間來觀察身邊男子的相處,然後自己偷偷記下來。

在心中劃分出區域,哪些可以做,哪些不能做。

當她實在遇到困惑不已,難以解決的問題時,才會問出口,就像方才那樣。

可惜,她問錯了人。

在怒意之下與陸書瑾爭吵,又疏遠冷落加上食言,這是他的錯,他認。

但是陸書瑾隱瞞身世騙他一事,就另當彆論,除非她願意親口說出自己的身世,否則在此之前,他就一直假裝不知。

看她到底什麼時候願意說。

另一邊陸書瑾回到寢房,抱出了一床被子,鋪在外麵。兩人也不是頭一回睡一張床,陸書瑾都已經習慣,蕭矜睡覺的時候也的確老實,沒什麼可擔心的。

她點了暖爐,又把屋中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搬著小凳子想去點燈。

這盞燈掛壁有些高了,陸書瑾平日點得少,隻有在夜間想要習字看書的時候才會點,因為這盞燈亮。

今日她想晚點入睡,便踩著凳子踮著腳尖去點,正巧這時蕭矜就走進來,說道:“水燒好了,你先去吧。”

“好。”陸書瑾頭也沒回地應了一聲,吹燃火折子,剛舉起手,就被蕭矜給握住手腕。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靠過來,%e8%83%b8膛幾乎貼上陸書瑾的後背,輕輕抵在她的後肩胛骨處,氣息將她籠罩。

“我來點。”蕭矜很是理所當然地將火折子從她手中拿走,也不用踩凳子,手往上一舉,就輕易碰到了那盞掛壁的高燈。

燈上有四柱燈芯,燈罩是晶瑩剔透的八麵琉璃石,內裡嵌了四麵鏡麵,折射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