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1 / 1)

問,“怎麼了,我說錯了?”

“蔣宿。”陸書瑾用非常冷硬的語氣道:“海舟學府門檻極高,我身無分文單憑一支筆杆考進來,日夜苦讀寒窗十年,為的是日後通過科舉光耀門楣,不是為了來學府與誰結交兄弟的,你能明白嗎?”

陸書瑾平日裡雖x不大喜歡搭理人,但每次與她說話都是能得到回應的,且態度溫和笑容乾淨,從不曾見她冷臉發怒,眼下冷著聲音說話,真把蔣宿嚇到了。

這些日子陸書瑾一直被蕭矜帶在左右,蔣宿已然將她當成了自己兄弟,但現在聽她說了這句話,後知後覺陸書瑾進海舟學府是真的奔著科舉而去的,跟他們這些混日子的紈絝終究不是一路人。

然而麵對陸書瑾這樣的人,蔣宿縱是有脾氣也發不出來,他愣愣道:“我沒有旁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齊銘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當心點。”

陸書瑾又笑笑,恍若冰雪初融:“我知曉,昨日他登門道謝,我將謝禮推脫,並不與他多糾纏,多謝你關心我。”

蔣宿見她臉上又有了笑容,心裡頓時鬆一口氣,再不敢多問了,於是陸書瑾一整日都十分清靜。

下學之後,陸書瑾回舍房換下了院服,拿著玉佩直奔城西的榮記肉鋪。榮記肉鋪與想象中的不同,陸書瑾以前在楊鎮的時候曾遠遠看到過一家賣豬肉的店鋪,被劈成兩半的豬用鐵彎鉤掛在門外,血水順著往下滴著,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道,還有一些切下來的肥肉以及不要的內臟全部堆放在一起,臭氣熏天。

但榮記肉鋪卻乾淨,店麵是兩開的,一進門就是側著的櫃台,裡頭並著紅木桌子,上頭擺著豬的各個部位分得仔細,用網紗罩住,還有些大塊的,掛在後頭。

空中也有血腥味,但不濃鬱,陸書瑾掃視一圈,才發現鋪子兩個角落掛著小爐子,也不知點了什麼驅味兒。

掌櫃正在躺椅上睡得正香,陸書瑾在肉鋪轉了一圈都沒能將他驚醒,她隻好走到櫃台旁用手敲了敲櫃麵,“掌櫃。”

這一聲才將他喚醒,掌櫃的忙直起身來看他。

是個看起來年歲上四十的男子,身體有一種算不上強壯的胖,耷拉著眼皮精神不是很好的樣子。陸書瑾仔細去瞧他的臉,發現他臉色暗沉,堆積色斑,看起來萎靡不振,身上又有一股未散儘的酒氣,猜測是個酗酒極凶的酒鬼。

她笑笑,說道:“我打擾掌櫃的打盹了?”

那掌櫃擺擺手,打了個哈欠。

陸書瑾將玉佩拿出來擱在桌上,說道:“是齊公子要我來的。”

掌櫃見狀,神色當即一變,眯著眼睛笑起來,從櫃台後繞出來不動聲色打量她,笑說:“原來是陸公子,等你許久了呢!我姓孫,全名孫大洪,你叫我洪哥就好,昨兒就接到少東家的吩咐了,要多照料你。”

“多謝洪哥。”陸書瑾笑著,“我平日在海舟學府就讀,是以下了學才能來,見諒。”

“海舟學府,好地方!”孫大洪道:“無妨,這幾日雲城豬肉抬價,生意大不如前,好些時候都無人,沒那麼忙。”

“那我能來做什麼事?”陸書瑾問。

孫大洪將她看了又看,皺眉道:“這切肉上肉都是勞累活,陸小弟的手是拿筆杆的,可不能累著你,不如就記賬吧,正好我們店鋪上一個賬房先生走了,我識的字不多,隻能隨手記個數量,這幾日的賬都沒記呢,你謄抄就行。”

這正合陸書瑾的心意,她點頭道:“那就多謝洪哥了。”

孫大洪笑說沒事,帶她去了櫃台後方,搬來一個帶靠的木椅,掏出賬簿和墨筆來,再拿出了幾張紙擺在旁邊,指著說道:“這紙上便是我這幾日隨手記的買賣,有什麼看不懂的可直接問我就是。”

陸書瑾拿起來看了看,發現孫大洪沒有說謊,他的確識字不多。

紙上麵大多都是一些簡單的數字,還有些顯而易見的錯字,她又翻開賬簿,看見上麵整齊的字體,統共記錄了日期,一樁買賣出多少斤兩,多少銀錢,字體工整乾淨。

陸書瑾一邊提筆寫一邊狀似隨意地問道:“洪哥,上一個賬房先生似乎對此活計做得相當認真,是何緣由離去了呢?”

孫大洪道:“辭工了,許是不滿意工錢吧,賬房先生都是少東家直接安排人來的,我也過問不了那些事。”

陸書瑾應了一聲沒再追問,隻是按照紙上淩亂的字體去分辨一樁樁買賣,再謄抄在賬簿上。

她發現如今的豬肉已經飛漲到八十文一斤了,翻看前麵的記錄,也不過才四十文,也就是說蕭矜這一舉動,讓豬肉翻了一倍的價錢,買賣驟減。

“洪哥,如今豬肉漲價,來買的人少,那若是砸在手裡豈不是浪費,如此一來又要降價,那還何須漲價呢?”她發出疑問。

孫大洪躺會躺椅上,晃了晃腳說:“現在的豬肉主要銷賣不是給那些買不起豬肉的人,不管價格降多少,那些人買得都不多,主要是往富裕人家送的,一買就買好些斤呢。”

陸書瑾心說也是,現在漲價,賺得都是富裕人家的錢,貧困人家便是在豬肉不漲價的時候買得也少。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掌櫃閒聊,將這幾日的賬全部謄抄完之後,天色漸晚,陸書瑾卻沒有趕回學府,而是去旁處的麵館裡買了碗麵對付晚膳,又回到肉鋪幫忙。

孫大洪要關門,一邊清掃地麵一邊道:“這肉放到明日就不新鮮咯,又浪費了。”

“那要如何處理?”陸書瑾幫忙掃地。

“自然是記錄斤兩之後送還原場,現在豬肉的價格絕不能落下去,哪怕是扔了也不會降價處理。”孫大洪帶著陸書瑾將肉鋪清理之後,關門時掏出了繩子串的一把鑰匙,上頭串了三把,他用其中一個上了鎖,轉頭對陸書瑾道:“辛苦你了陸小弟,快些回去吧。”

陸書瑾與他客套兩句話,這才打算回家,正巧碰上一個拉車的拉麵前招攬客人,陸書瑾就將他攔下。

她想著這幾日都得來這肉鋪忙活,便於拉車的商量一下,要他這幾日都於這個時間來榮記肉鋪。拉車的小哥欣然應允,談好了這筆固定生意,歡快地將她拉回海舟學府。

陸書瑾今日在謄抄賬簿的時候,發現賬簿上的字體墨跡皆相差無幾,這是很古怪的一件事。

賬目本就是一筆筆記上去的,墨跡和字跡會根據記錄日期有輕微的不同,但那賬簿上前頭的字跡以及墨跡乾涸程度都完全一樣,這就代表那些不同日期的賬目全部都是在同一時間寫下的,並非是真正的賬本。

且櫃台的腳邊有兩個抽屜,上頭一個放著賬簿之類的雜物,下麵一個抽屜卻上了鎖。

賬簿是隨拿隨用之物,若要記賬那就不可能將賬本藏得極深,陸書瑾懷疑真的賬本就在那個上了鎖的抽屜裡。

掌櫃孫大洪隻有三把鑰匙,一把開店鋪門鎖,一把開自家門鎖,餘下的那一把,就極有可能是開那個抽屜的鎖。

陸書瑾回到舍房時,剛點亮燈就察覺出不對勁來。

她發現中間的大屏風往蕭矜那邊偏了足足有一尺,是深怕她看不出來有人曾來過這裡似的。

好好的掛著鎖,平白如故被人闖了屋子,陸書瑾又慌張又覺得無奈,她先將東西大致檢查一遍發現什麼都沒丟,唯有桌子上多了一個東西。

是一封麵皮沒有寫字的信,她關上門點了屋中所有燈,坐在桌前將信打開,裡麵隻有一張紙。

展開之後,率先看見紙上神似楷書卻又帶著幾分不羈氣息的字體,撇捺之間充滿肆意,卻寫得相當漂亮。

隻是字的內容她不大懂:

落花:瘟肉,手絹:常肉。日:四十,月:三十。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分彆對應:壹貳叁肆伍陸柒捌玖拾。

旁的再沒有了,她疑惑地來回看了兩遍,都沒能找出其中能看懂的地方,不得其解,最終隻能將紙折起來隨手壓入疊放的書本之中。

陸書瑾第二日想了個辦法,她吃早膳的時候,問食肆的廚子買了些麵粉包在帕子中,晌午回了一趟舍房,將麵粉倒入小盒子中又兌了水,揉得黏黏糊糊的,蓋上一層布。

待下課回去,那團麵就發好了,變得軟軟的,可以捏成任意形狀。〓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陸書瑾揪下其中一團包在帕子裡,像昨日一樣換了衣裳出學府前往肉鋪,隻不過今日她特地在酒樓前停一停,買了幾兩聞起來就香的上乘酒,花了她不少銀子,想起來心就一抽抽的疼。

她去店中時,孫大洪已經喝得半醉,呼嚕打得震天響。

陸書瑾將小酒壇擱在桌上,並沒有叫醒他,而是搬了個凳子在店門口坐著玩。

此時天還沒黑,路邊幾個店鋪的老板嗑著瓜子站在邊上閒聊。

“你說咱們城西的人是惹了什麼太歲,怎麼怪病就接二連三地出呢?”麵館的老板歎道。

“我看八成就是傳染病,隻不過須得接觸多了才能染上,不然怎麼一病病一戶呢?”嗑瓜子的老板娘說。

“彆提了,前頭巷子裡住得王家人,一家七口全給染上了,這幾日皆在醫館躺著x,也不知病情如何了。”

“沒用嘍,跟上次李家的人一樣,救不了了唄。”

“你積點口德吧!”

陸書瑾坐著聽,聽了有一會兒之後又站起身出了門去,她依稀記得醫館離這裡不遠,往前走了約莫百來步就到了。

醫館的門麵不大,才十月份就垂著厚重的簾子,陸書瑾撩開簾子走進去,一股濃鬱的藥草味道就撲麵而來,還有此起彼伏錯落不斷的咳嗽聲。

她定睛一看,就見醫館的大堂內並著不少簡易的板床,上頭都躺著人,身上蓋著厚厚的衣裳或是被褥,層層疊疊隻露個頭來。

這不過才十月,怎麼就整上過冬的架勢了?

台後的老郎中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問道:“小夥子,來瞧什麼的?”

陸書瑾走過去,並未落座,隻是問道:“老先生,這些人為何身上改了那麼多層東西?”

老郎中還算溫和,並未趕她走,而是道:“病了,畏寒,有什麼就蓋什麼。”

陸書瑾道:“什麼病啊?”

老郎中喝一口茶水,拖著蒼老的聲音慢慢道:“瞧不出來是什麼病,渾身發熱而生寒,皮膚紅腫,脖子生瘡,瘡爛了,人就沒了。”

“不會傳染?”陸書瑾又問。

“老夫還沒染上,就表明暫時沒有傳染性。”老郎中道:“我這小破醫館,這些日子收了有二十來個,死了大半抬去義莊,官府不管此事,小夥子若是惜命,就彆瞎打聽,趁早離去吧。”

陸書瑾恍然想起先前她拿著二十兩銀子找到容婆,拖她央女婿的好友辦事時,那捕快在城南捕房當值,當時說是無故病死了幾例,懷疑是瘟疫便一直緊急排查,她問道:“是不是城南也有這種情況?”

老郎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