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事》幾個字,就被蕭矜逮住,“鬼頭鬼腦地看什麼?”
陸書瑾身子一僵,企圖跟他搭兩句話緩解下偷看被抓到的尷尬:“想不到玉樹臨風的蕭少爺喜歡這些書,書中都寫了什麼?”
蕭矜神色坦然,狀似隨意道:“裡頭寫的是寡婦治理水患和農事管理的事跡。”
陸書瑾驚訝道:“當真?”
“你覺得呢?”他語氣仍是平常,“我說我家養的狗披上鎧甲會行軍打仗你是不是也信?這書名寫得明明白白,裡頭還能是什麼內容,無非是小寡婦跟李家漢子耕耕地,與王家小哥翻翻土,蓋蓋小被睡覺罷了。”
陸書瑾聽得耳朵尖通紅,臉頰像燒起來似的染上燙意,同時又覺得有些氣惱。
確實,她就是用腳指頭想也該知道,蕭矜根本不會看什麼正經的書。
蕭矜睨了他一眼,見她勾著頭時白皙的頸子和耳朵根都攀上了紅色,好笑道:“你沒看過?”
陸書瑾現在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但是又怕這少爺找茬,於是抿著唇點了點頭。
蕭矜就故意逗她,“那我下回多帶幾本。”
陸書瑾在心中斷然拒絕:我就是戳瞎了眼也不會看的!
接下來的時間裡,蕭矜讀他的聖賢書,陸書瑾抄寫注解,兩人互不相擾。
放課鐘敲響之後,夫子持書離去,學堂稍微熱鬨了些許,但是由於蕭矜在,今日的氣氛尤其奇怪。他就好比坐在學堂中的第二個夫子,以往夫子離開之後,學生們就開始結伴玩鬨,討論著吃什麼或是交流趣事兒,但今日放課響了之後,學堂之中隻有竊竊私語,眾人忌憚地瞄著還坐在位置上的蕭矜,匆匆出了學堂才敢恢複正常聲音說話。
陸書瑾擱下筆,扭著手腕起身前往食肆。之前為了打聽消息和買被褥就幾乎花光了四個銀錠,導致她攢下來的銀錢又沒多少,在還沒找到來路賺錢之前,她的衣食都必須節儉。
於是買了個比巴掌還大的燒餅就趕回去。
回去的時候,蕭矜還沒出學堂,他身邊圍站著幾個人。
走近一瞧,隻間原本擱了幾本書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白玉筆杆的狼毫和金線雕花硯台,和柔軟細膩的宣紙。
她看不出那筆墨是什麼貨色,但是此前在店鋪裡買紙的時候,即便是擺在高架上最昂貴的那種紙,也沒有蕭矜麵前的桌上擺的那一遝紙潔白漂亮。
圍在邊上的那幾人,就是平日裡經常跟在蕭矜後頭的學生,上回被罰掃禮祠的時候還曾見過。
陸書瑾沒急著回座位,視線在幾人臉上搜尋了一下,果然看見其中有一個瘦馬猴似的少年,她抬步走過去。
幾人還正在跟蕭矜說話,陸書瑾的突然出現打斷了他們的交流,隻見她繞過兩人站在瘦馬猴的麵前,說道:“能借一步說話嗎?”
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那瘦馬猴少年愣著神色,先是看看陸書瑾,又看看蕭矜,似乎在征求老大的意見。
蕭矜什麼都沒問,抬頭揚了揚下巴,像是準許。
“那去門口說吧。”瘦馬猴少年指了指外麵。
兩人來到門口,剛站定還不等他問,陸書瑾就先開了口,“你小舅是捕快?”
瘦猴少年驚詫地瞪大眼睛,“你如何知道?”
“你自己說的。”陸書瑾說:“前些日子打掃禮祠的時候。”
瘦猴愣愣地點頭,“確實如此,他在萬隆城區當差。”
陸書瑾從袖中拿住紙,小心翼翼地展開,上麵是一張五官還算分明的臉,雖不傳神,但也像模像樣,她道:“可否求兄弟的小舅幫幫忙,尋紙上這個人。”
第12章
總是被分神,情不自禁就斜眼看過去
瘦猴少年名喚蔣宿,親爹三十歲時中了個舉人,如今在淮南一帶任職,是蕭雲業勢力的其中之一。
於是他也是蕭矜的忠實狗腿子,先前見陸書瑾給蕭矜寫文章,心中早就拿她當自己人,十分豪邁地答應了,接過紙認真端詳,“你是為何要找他?”
陸書瑾道:“他先前借了我銀子,尚未歸還便了無音訊,我家境本就貧寒,指望著那些銀子吃飯呢,必須討要回來。”
蔣宿氣道:“還有這等潑皮無賴?我喊上哥幾個好好去教訓他一頓!”
陸書瑾倒是很意外,不知道他是真義氣,還是湊熱鬨,隻道:“眼下需找到他人才行。”
“你可知道他住在何處?”蔣宿問。
陸書瑾搖搖頭,“但是x我先前在城北長青巷一帶經常看到他。”
“長青巷應當是在城北長青區,”蔣宿道:“此事不難辦,我小舅雖在城西當差,但是認識長青巷那邊的捕快,可以讓他們幫忙找人,不過若是他出了雲城去了彆地兒,可能就尋不到了。”
陸書瑾也在擔心這個,但總歸要一試,這是唯一能夠救沛兒的方法。
她道了聲謝,摸出小銀錠遞給蔣宿,“這些銀錢,便算是請兄弟喝酒了。”
蔣宿家中出了個官老爺,並不差這點銀錢,張口就拒絕了。但陸書瑾執意要給,強塞給了蔣宿。
並非是她錢多,而是這種非親非故的關係,若是不拿出點什麼東西,彆人未必有菩薩心腸幫她辦事,這種緊要關頭出不得岔子,還是花錢更穩妥,哪怕蔣宿根本看不上這點銀錢。
蔣宿豪邁地拍著她的肩膀,笑道:“放心吧兄弟,此事包在我身上,保證給你辦妥。”
兩人說了幾句,便一同回了學堂之中。
夏季悶熱,堂中門窗大開仍沒有風,蕭矜身邊的小弟拿著扇子殷勤地給他扇風,還有人提了紅木錦盒,一打開上下兩層都是冰,中間則是飽滿鮮亮的葡萄,剝開給蕭矜吃。
陸書瑾是萬萬沒想到,居然還能在學堂之中看到這種場景。
蕭矜熱得將領口稍微拉得敞開了些許,露出白皙的脖頸,俊美的臉上也浮現些許緋色和細汗,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竟有幾分秀色可餐。
她坐下來,掏出方才在食肆買的大餅,鼻子裡問著鮮甜葡萄的香氣,然後咬了一大口餅子。
“你就吃這?”蕭矜仿佛熱得心浮氣躁,盯著餅子緊緊皺起眉頭。
“便宜,且吃得飽。”陸書瑾回答。
這幾日銀子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是為了救人她花得不心疼,不過手上的銀子花一點少一點,她隻能先艱苦些。
蕭矜隻嫌棄地撇撇嘴,並沒有多問。
天氣炎熱,他都沒什麼胃口吃飯,光是看著那個餅子就想吐,卻沒想到陸書瑾竟然真的一口接著一口,慢悠悠的全部吃完,又開始低頭寫字。
她像是感覺不到熱意,領口潔白平整,碎發散在耳根後和額邊,不見一滴汗珠,乾乾爽爽。
蕭矜思緒正飄著時,被蔣宿的詢問聲打斷,“老大,你日後都在這甲字堂了嗎?”
一提起這事他就滿心煩躁,冷哼一聲,“怎會,我最多在這裡裝模作樣念個幾日,待喬老頭氣消了之後再回去。”
其他人發出了然的聲音,紛紛說道:“就知道蕭哥不會留在甲字堂,這地方哪是人待的?”
陸書瑾雖在抄寫注解,但耳朵還是聽著旁邊的聲音,心想那蕭矜上課時也沒見多認真,捧著本《俏寡婦的二三事》看得入神,夫子都沒有責怪他,這甲字堂怎麼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了?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嘰嘰喳喳有些吵,蕭矜當即煩得趕人:“去去去,還杵在這作何?不吃飯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們見狀也知道不能再賴下去,甲字堂到底跟丁字堂是不同的,與蕭矜說了幾句話之後便結伴離開。他們一走,陸書瑾立刻覺得周圍涼快不少,也安靜了許多。
蕭矜將裝了冰塊和葡萄的紅木錦盒推到桌子中間,自己拿了本書出來看,手卻再也沒有往盒子裡伸,那盒亮盈盈的葡萄仿佛就這樣被舍棄了。
陸書瑾餘光正好能看到葡萄的光澤,總是被分神,情不自禁就斜眼看過去。
她吃過葡萄,但隻有那麼一回,還是在與那個要定親的瘸子見麵的家宴上,汁水飽滿酸酸甜甜,是非常可口的水果。
陸書瑾覺得自己並不是嘴饞,她隻是好奇為什麼雲城的葡萄比她以前在楊鎮看到的葡萄大一點而已。
下午的課是喬百廉親自任教。
他本已很少任課,更少來甲字堂,這次之所以來,大家心裡都清楚原因。
蕭矜也是十分規矩,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書都收了起來,認認真真地聽喬百廉的授課。待講完了內容之後,喬百廉便讓所有學生對剛學的一篇內容寫出自己的理解,一時間堂中紙張的聲音頓起,所有人開始磨墨提筆。
蕭矜不想糊得手上都是墨汁,將硯台推到陸書瑾的手邊,理所當然道:“你給我磨。”
陸書瑾想問你沒手嗎?但是她不敢,便將自己的硯台往旁推了推說:“蕭少爺要是不嫌棄,就先將就著用我的。”
蕭矜的俊臉一下子皺起來,半點沒有不嫌棄的樣子,“你這玩意兒能叫墨?怕不是兌了水的炭渣,還有一股子牛糞味兒,拿遠點。”
陸書瑾默默將硯台拿到另一桌角,心說就你那狗爪子扒拉的字,還好意思挑剔墨?就算是兌了水的炭渣給你用都是浪費!
雖說如此,她還是乖乖將剛放下的衣袖又挽起來,拿起他的墨滴水開始研磨。
墨塊卡在特製的木槽中,沾了水一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頓時在空中漫開,是醇厚而綿柔的味道,用料上乘的名貴墨,價比黃金。
不一會兒就磨好,蕭矜拿起筆沾了沾,提筆便開始書寫他的“大作”。
餘光看見陸書瑾還盯著他,蕭矜寫了幾個字後停下來,不爽地問,“看什麼,找打啊?”
陸書瑾眨眨眼,訝然問:“你……用左手寫字?”
“不可以?”蕭矜反問。
陸書瑾呆呆地搖搖頭,可眼睛還是不太老實,一會兒看著他持著筆的左手,一會兒看著他紙上那紮眼的字跡,像是百思不得其解。
蕭矜也沒慣著她,筆尖往她臉上點了一道,凶巴巴道:“寫你自己的,再亂看我就把你的臉全塗上。”
柔軟溼潤的筆尖在臉上點過,她如一隻被驚惶的鳥,下意識用手揉了一下,在白嫩的臉蛋上留下長長的墨跡也未察覺,趕緊扭頭寫字去了。
心中卻怎麼想不明白,蕭矜平日裡翻書,揍人,拿東西用的都是右手,怎麼寫字會用左手呢?
她一邊想著,一邊低頭作文,卻並不知兩人方才的互動都落在喬百廉的眼中。
他原本是怕蕭矜調來甲字堂之後心情不虞,會欺負旁的學生,便趕緊親自來瞧瞧,卻不曾想他與陸書瑾坐在一起倒十分和諧。雖說兩人不怎麼說話,但這位置到底是蕭矜自己挑的,且陸書瑾方才給他磨墨的時候動作也從容,顯然不像是被欺負了。
喬百廉看著自是滿意極了,深覺將蕭矜調來甲字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