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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是對的。

放課鐘響,喬百廉帶著笑容剛出學堂,蕭矜就將筆隨便一撂,轉了轉脖子發出清脆的骨響,將桌子往前一推,那些個名貴的筆墨紙硯就這麼在桌上肆意擺著,起身離去了。

陸書瑾一點不想多管閒事,但這些東西看著就貴,她平日裡就算是雞毛做的筆也會好好歸整,見這些寶貝被如此對待實在心疼,便順手整理,將白玉墨筆洗乾淨放置整齊後才離去。

蔣宿小舅的行動力比她想象中的要快,陸書瑾本來以為還要等個兩日才會有結果,卻沒想到第二日蔣宿就告訴他,人找到了。

這日下學,陸書瑾吃了晚膳就徑直出了海舟學府,直奔玉花館。

玉花館是城北長青區這一帶較為出名的青樓,每日酉時開館,一直到巳時才歇業,整個夜晚燈火通明,歌舞不斷。

太陽還未落山,街道上十分喧鬨,摩肩擦踵。

她剛給了車夫銅板,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呀,這不咱們陸小才子嗎?怎麼還能在這碰上了?”

陸書瑾嚇一跳,匆忙轉頭看去,見說話的人是季朔廷,但隨後很快地,她對上了蕭矜的眼睛。

隻間那幾個身著錦衣的紈絝少爺就站在幾步之外,正當間的蕭矜皺著好看的眉毛偏頭看她,麵上俱是迷惑不解的神色,顯然是完全想不明白這個白白嫩嫩的書呆子會跑來青樓找樂子。

第13章

敗家子。

蔣宿的小舅之所以將這件事辦得那麼利索,則是因為那個男子在城北長青一帶本身就是個活絡人物。

所以蔣宿的小舅將畫拿過去問的時候,長青區的捕快立即認出了他,那幾人知道他的姐夫哥是中舉為x官,自當不敢怠慢,立馬將那男子的家底如實托出。

他名為青烏,並無正經活做,平日就打些閒工,經常在街頭巷尾亂逛,見人便稱兄道弟,與幾個捕快也有些關係,經常在一起喝酒。幾人隻說他來長青區的時候總在玉花館出入,其後便沒出現在長青巷附近。

蔣宿將消息帶來的時候,還拍了拍她的肩,安慰說再讓小舅去彆地問問。

而實際上陸書瑾知道已經不必再問了,要找沛兒,去玉花館準沒錯。

先前她就覺得疑惑,為何這些失蹤的外地人口皆是年輕女子,現在想來恐怕都是被些手段弄去了青樓裡。

青樓是吃人的地方,姑娘進去之後,就再也出不來,陸書瑾不敢再耽擱時間,得到消息就立刻前往,誰知這麼巧,剛到就遇見了蕭矜等人。

紈絝子弟逛窯子喝花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但雲城之中那些個乾淨華麗的秦樓楚館多了去了,玉花館由於位於長青區,去尋歡作樂的客多是上了年紀的男人,亦或是從雲城路過的外地人,手頭並不寬裕卻色心難抑,是以這樓中的姑娘的姿色並不算好,手頭有些銀錢的並不會選擇玉花館。

更彆說是蕭矜這種身份的世家子弟。

在這裡遇見,雙方的臉上都滿是詫異。

季朔廷覺得有意思極了,他往前走幾步圍著陸書瑾轉了一圈,嘖嘖道:“真是瞧不出來了,咱們陸小才子還有這等消遣?”

陸書瑾一下就給說得滿臉通紅,又尷尬又窘迫,她本就非巧言善辯之人,此刻更是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蕭矜擰著眉毛站到她麵前,身量高得如一堵牆,問:“你一個讀書人,來這種地方作何?”

陸書瑾心說大家都是讀書人,你還教訓起我來了?你不也在這門口站著嗎?

她還沒開口,季朔廷就替她把話說了,“讀書人整日對著書本筆墨,日子枯燥乏味,偶爾來玩玩兒也屬正常。”

“再過兩個時辰,是學府的宵禁時間。”蕭矜說。

“莫說兩個時辰,半個時辰也差不多了,能趕回去。”季朔廷臉上浮現曖昧的笑。

“你半個時辰夠?”蕭矜沒好氣道。

季朔廷用肩頭撞了撞他,眼神揶揄,“喔難不成蕭少爺得用一個時辰?”

蕭矜這才察覺話被他帶跑偏了,推了他一把罵道:“滾,爺起碼要用一整夜,誰跟你似的腎虧體虛。”

他罵走了季朔廷,又睨了陸書瑾一眼,暗道這書呆子想去哪玩去哪玩,我又不是他爹,管他那麼多。

於是轉身往玉花館走去,原本跟在他旁邊的幾人也陸續進去,唯有蔣宿來她邊上,招呼道:“走吧陸兄弟,一道進去,若是逮著那個無賴,我幫你一同教訓他,定讓他還你的銀錢。”

陸書瑾眼看著蕭矜轉頭走了,這才暗鬆一口氣,衝蔣宿笑笑跟在他後頭進了玉花館。

方一踏進門,空中就飄來味道刺鼻的低劣香味兒,堂中的柱子和吊頂皆掛著大紅大紫的花燈,顏色極其豔麗。當中有一方圓台,台上衣著輕薄的舞姬正撥動著古琴琵琶,台下圍坐著一圈男人,模樣看起來皆是三十往上的男子,瞪圓了一雙滿是□□的眼睛,恨不得黏在姑娘露出的嫩白腰肢上。

也有好一點的座位,呈半包圓形,但隻用紗簾為阻擋,頗為簡陋。

濃烈的酒氣混入廉價的熏香之中,周圍充斥這男女的調笑和樂曲聲,一派[yín]靡。

幾個衣著華貴,模樣俊朗的少年方踏入門,立即就成了堂中十分紮眼的存在,引來旁人的頻頻側目。龜奴更是個眼尖的,一眼就看出站在當中的蕭矜在這些少年中地位為首,立即笑臉迎上來,在他跟前點頭哈腰,“貴少尊臨玉花館,住店還是尋樂?”

蕭矜眸光一動,先是將堂內的景象看了一遍,不鹹不淡說道:“自然是尋樂,住店至於來這裡?”

龜奴忙將他往簾後的座上引,又差遣人去將姑娘們喊來。

陸書瑾也跟在其中,挨著邊的位置坐下來,這裡處處都是不堪入目景象,尋常時候陸書瑾哪怕隻看一眼,都覺得刺目,但眼下情況特殊,她必須細細從姑娘當中尋找,試圖找到沛兒。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發現幾個少年們的臉上都帶著嫌棄的情緒,但一向養尊處優的蕭矜卻泰然自若地落座,將雙臂一舒,很愜意地撐在矮桌上,說道:“把你們館裡所有姑娘都叫來。”

季朔廷也在旁邊道:“先上酒。”

陸書瑾對找樂子沒有半點興趣,來回看了幾遍都沒找到沛兒的身影,便想換到圓台的另一邊去瞧瞧,誰知她剛一起身,旁處就傳來蕭矜的質問,“去哪?”

他那眼睛也不知怎麼長的,分明正在與季朔廷說話,但她才剛動身就被蕭矜逮到。

“我去另一頭看看。”陸書瑾說。

“老實待著。”誰知蕭矜不同意,斜她一眼,還威脅道:“敢亂跑就揍你。”

陸書瑾有些生氣,心想著她又不是那些狗腿子,憑何要受蕭矜的管束?

但又怕蕭矜當真在這裡揍她,便尋思著待會蕭矜玩樂起來再趁機溜走,不急這一時。

很快,老鴇便帶著六個姑娘走來,許是龜奴提前說過,帶來的姑娘麵容都是較為年輕的,與堂中其他姑娘相比確實姿色好了不少,至少容貌沒有那麼平庸,腰身窈窕。

蕭矜與季朔廷模樣都相當出眾,一人渾身散著痞勁兒,一人笑容溫潤,又身著奢貴錦衣,是玉花館裡不曾出現的貴客。莫說是老鴇看了雙眼放光,即便是這些個姑娘看了也眉眼含情,暗送秋波。

同時酒壺也端上了桌子,還送上幾盤小菜。

季朔廷掀開其中一壺拿到近處聞了聞,笑說:“好濃鬱,算得上烈酒。”

“雖不是什麼名貴酒,但味道是極好的,”老鴇搖著團扇,“這些姑娘,都是館裡上乘的貨色,少爺看看可有瞧上眼的?”

蕭矜壓根沒往那些姑娘臉上看,而是不緊不慢地摸出一遝銀票,往桌上一放,看得周遭眾人相當震驚,那老鴇更是恨不得眼珠子瞪出來,死死盯著銀票。◢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是一千兩。”蕭矜修長的手拿起桌上的一個酒杯,說道:“一杯酒算作一兩銀子,你們這館裡的姑娘能喝多少杯,我便賞多少銀子。”

就連一向不大喜形於色的陸書瑾此時也滿眼驚異,呆呆地看著蕭矜,心裡反反複複隻有三個大字:

敗家子。

第14章

書呆子,跟哪個姑娘私會去了

陸書瑾以前在姨母家的時候,一年到頭省吃儉用,也存不了五兩銀子。逃出來之後更是能省則省,銀子都是掰得細碎,一點一點地花,連吃頓好的都舍不得。

卻不曾想蕭矜一出手,就輕易拿出了一千兩擺在桌子上。

毫不誇張地說,她活到現在還沒見過這樣多的銀子。

這些銀錢隨便給哪個尋常人家裡,都能造成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拿出來,卻隻為在銷金窟裡揮霍取樂。

陸書瑾看著他滿不在乎的神色,頭一回真切感受到,這個跟她在同一個學府,同一張桌子上念書的蕭矜與她的差距,分明不過是咫尺的距離,卻又恍若雲泥之彆。

老鴇高興得仿佛癲狂,那扇子也不知是太興奮還是手抖,搖得飛快,“公子此話可當真?”

“銀票都擺出來了,你還問真假,會不會做生意?”蔣宿在一旁嫌棄道:“難怪你這樓館破成這樣。”

這種時候,就算是指著鼻子罵老鴇,她也會齜著牙樂,應和道:“是是是,奴家的腦子愚笨。”

蕭矜道:“也是有要求的。其一,酒裡不可兌水。其二,凡接客的姑娘皆可來,但不可用外頭的姑娘頂替。這兩條若是要我發現有違,我便差人砸了你這樓館。”

老鴇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滿口答應,“自然自然,有此等天大的好事,奴家怎敢糊弄貴客?”

“那就喝吧。”蕭矜也笑,墨筆勾勒的眉眼若春風掠過,俊美非凡。

老鴇轉了個身,擺著手小聲道:“都給我往死裡喝,誰喝得多我重重有賞!”

姑娘們哪見過這種事,當即興奮地排起隊來,走到桌前挨個倒酒喝。在一桌俊x朗少年的注視下,便是人儘可夫的風塵女子也不免紅了臉,舉杯一杯接一杯地飲酒。

老鴇則忙不迭去喊人,將玉花館上下能夠叫來的女子全都喊上,甚至顧不得招呼彆的客人,驅趕了不少人。

隻不過座間並不寬敞,姑娘們隻能一批一批地來,這一批喝不下了再撤去,換上下一批。如此一來,這一桌鬨出的動靜便不小,那些姑娘喝暈了後麵容紅撲撲的,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更有一番彆的味道,沒見過這等花樣的人紛紛圍在旁邊,一同取樂。

圍觀的人逐漸增多,桌上的幾個少年也玩得開心,都在高一嗓子低一嗓子地起哄,甚至下注猜哪個姑娘能喝得最多。季朔廷拿了紙筆負責記錄姑娘喝了多少杯,而蕭矜則不吃也不喝,聽著其他幾人的閒聊偶爾插話兩句,大部分時間倒真像是看姑娘喝酒尋樂。

陸書瑾是桌上的唯一例外,她完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