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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聽說又有不速之客到來。

傅希言摸著跳災的眼皮,心也怦怦亂跳:“誰?”

來人答曰:“幽州來使。”

傅希言小時候經常在電視裡看升國旗,對幽州很有感情,哪怕知道兩者不一樣,還是愛屋及烏。

第195章 大營有異常(下)

應是破曉時分, 西邊的昏黑卻遲遲未褪,浩瀚的天空仿佛被劈成了兩半,一半走向光明,一半沉淪厚夜。

傅希言頭頂上方, 正是晝夜交替地帶, 灰沉沉的, 仿佛醞釀著一場暴雨, 又仿佛漸漸雄起的天光正在稀釋濃黑。

隻是抬頭微微看了一眼, 就被前麵急促的腳步聲吸去注意力, 傅希言看著副將跟著一個哨兵匆匆忙忙跑來,照麵後,隻是微微點頭示意, 或許也不是, 就是跑得急了,腦袋上下顛簸了一下, 總之,雙方就這麼擦肩過去了。

傅希言下意識地跟了兩步, 被裴元瑾拽住。

裴元瑾指了指守將住所的方向。

傅希言便知道其他人還在裡麵。果然,一踏進院子,守將房門前狹小的空地上,已經站著好幾個人。

餘下三人有兩張熟麵孔, 一是昨晚來的鎬京信使許海之外, 另外一人——他轉過頭來, 比上次分彆時滄桑了些許,剛好褪去稚氣, 顯現出男人味。他主動打招呼:“傅鑒主、裴少主, 鎬京一彆, 彆來無恙?”

傅希言也沒想到這對師兄弟會一前一後到這裡聚首:“岑少俠風采依舊啊。”略作寒暄,便話題一轉,問及剛剛離去的副將。

守將答道:“我昨夜叫人盯著蒙兀營地,剛剛收到他們要棄營逃走的消息。守了這麼久,是時候進攻一把了。”

傅希言道:“將軍不怕他們是故布疑陣,誘敵深入?”

守將拍拍身邊唯一一張陌生麵孔的肩膀,道:“你來說罷。”

與岑報恩相比,幽州使者膝蓋以下都是泥,脖子以上都是沙,說話聲音倒如洪鐘一般,令人耳朵嗡嗡作響:“我奉幽州總督張常大人之命,前來求援!”

傅希言反應極快:“蒙兀大軍去了蔚州?”

蔚州南下便是幽州!

幽州使者說:“是。先前,張大人知道雁門關點燃烽火,立刻派五千騎兵馳援,但是出發沒多久,便發現蒙兀大軍悄悄進駐蔚州,隻好火速將騎兵招回。在我動身前,蒙兀大軍已經發起了兩次進攻,他們擁有響雷彈,張大人為了保護城牆,隻能出城迎戰,我方損失慘重。”

他說得極為簡略,並沒有刻意賣慘求援,可在場諸人都聽出了戰況緊急。守將當下就撥了一萬精兵援助。同守北境戰線,說難聽點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少了誰,餘下的都好不了。

傅希言說:“他們的響雷彈威力如何?”

幽州使者道:“一丈內,必死無疑。”

傅希言先前還希望蒙兀攻打雁門關沒用響雷彈是原材料不足,如今看來,很可能是還沒派上用場,自己就趕到了,讓對方投鼠忌器,沒有動用。

畢竟響雷彈這東西,對付普通戰士綽綽有餘,遇到高手,不等落地就會被掃回去,反而是加重了自身危險。

幽州使者討到援兵後,並不著急離開,扭頭對裴元瑾說:“有件事我想私下向裴少主稟告。”

守將與其他人立刻知情識趣地朝外走,把院子騰出來給他們。傅希言體貼地跳到屋頂上放哨——順便偷聽。

幽州使者從懷裡掏出一麵令牌,傅希言遠遠地瞄了眼花紋,依稀是儲仙宮的老款。自從風雨雷電四部取消之後,令牌也被更新換代。

“迎戰蒙兀大軍時,有人在戰場上丟出這塊令牌,說轉交儲仙宮,還叫我們轉告,說阿布朗食言了,小心鎬京!”

裴元瑾接過令牌,看清楚上麵寫的頭銜,淡漠的表情終於裂開一絲縫隙,露出幾許焦急;“給你令牌的人呢?”

“死了。他是跟著蒙兀人從蔚州方向跑來的,出現時滿身是傷,後來被一支鐵箭穿透%e8%83%b8腔……”幽州使者見他臉色不好,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裴元瑾問:“遺體呢?

幽州使者說:“被蒙兀人搶回去了。”說是“搶”,其實是“撿”。幽州方麵並不認識那人,自然不會特意收藏屍體。

傅希言從屋頂上跳下來,走到裴元瑾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裴元瑾回過神來,將令牌收入懷中,朝幽州使者抱拳道:“多謝。”

幽州使者完成任務,也不多留,去找守將商量援兵的事了。

傅希言從他手裡接過令牌,翻過來看了看,猜測道:“任飛鷹?”

這個問題已是多餘。鎬京雷部主管事的令牌,已是任飛鷹獨有。韋立命上任沒多久就遭遇了體製改革,他的令牌上寫的是“鎬京分部主管事”。

他腦海中閃過很多念頭,最終隻是抓著裴元瑾的手,輕輕地晃了晃:“回去再說?”這裡畢竟是彆人家的院子,總不能老是鳩占鵲巢,害得守將有家不能回。

裴元瑾順從地跟著他回到房間,隻是麵色極冷。

傅希言知道他正處於盛怒之中。他不善勸人,“人死不能複生”用在朋友間是一種禮儀,他們之間反倒生疏。

難得詞窮的他,猶豫了下,還是照常地分析起這件事背後隱藏的可能:“阿布朗……是阿布爾斯朗?還是另有其人?”

裴元瑾見他說話小心翼翼,主動緩了緩臉頰,解去臉上的冰霜:“應該是阿布爾斯朗,宮內很多人都這麼叫他。”

“若是阿布爾斯朗,那有人看到任飛鷹出現在北地,儲仙宮北地方麵卻一直沒有消息,便有了合理的解釋。”

裴元瑾嘴唇微微抿緊,沒有接著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話鋒一轉,開始考古:“他曾上府君山挑戰父親,被景總管打敗後,便心悅誠服。景總管收他為記名弟子,帶在身邊指點。他嗜武成癡,卻性情疏朗,與誰都相處得來。”他小時候並不是武癡。阿布爾斯朗便經常陪他玩,可以說是他枯燥童年裡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可以說,比起難得一見的各部管事,在府君山住了整整一年的阿布爾斯朗與總部的關係反而更好。

傅希言問:“後來呢?”

裴元瑾道:“次年,他父親病逝,他回家繼承族長之位,順便應我父親邀請,成為北地風部主管事。在此之前,儲仙宮在蒙兀隻有做生意的雨部。”

傅希言說:“啊,是為了虞姑姑?”風部的職能是打探消息,阿布爾斯朗身為蒙兀人,卻是北地風部主管事,針對目標十分明確。

裴元瑾道:“我從未想過他會背叛。”之前北地分部失去消息,他第一反應便是阿布爾斯朗出了事。

傅希言張了張嘴,客觀地說:“他畢竟是蒙兀人。”

而他們麵對的,是一場國戰。

裴元瑾沉默不語。

儲仙宮一向遺世獨立,不參與國戰,一來,儲仙宮隊伍龐大,人員組成複雜,各國都有,貿然參與國戰,就得先來一波內戰;二來,儲仙宮高層一心想著飛升,哪肯浪費多餘的時間精力?

所以,這次保衛雁門關,裴元瑾和傅希言兩人都是以個人身份參戰,避免將儲仙宮牽扯進來,唯一一趟見石門分部主管事,也隻是打聽消息。

傅希言又問:“還有那句阿布爾斯朗食言……他許下過什麼諾言嗎?”

裴元瑾說:“若有一日,他打敗景總管,便可自立門戶。”

假設幽州士兵在戰場上撞見的那人就是任飛鷹,那麼,他那句“阿布爾斯朗食言”,對應的應該就是這一句。

傅希言問:“你打算怎麼做?”

裴元瑾情緒慢慢沉澱下來,又變回了那個“冷靜自信”的裴少主:“蒙兀射殺儲仙宮主管事。那便不是國事,而是江湖事了,這筆賬一定要算清楚。”

傅希言想起他的一往無前,心下有點慌:“你打算怎麼做?”

裴元瑾說:“緝拿叛徒乃巡查組的分內事,應交由景總管處置。”~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傅希言見他不打算單槍匹馬招蒙兀報仇,微微放心,仔細想想,阿布爾斯朗是景羅的記名弟子,讓他處理,於公於私都是最合理的。

他們在房間待的時間有點久,岑報恩按捺不住,便在他們院外的門前徘徊。

傅希言見裴元瑾恢複了精神,便故意打開門,鬨出點動靜,須臾,就聽到岑報恩的敲門聲。

傅希言見他一個人來:“你也要私聊?”

岑報恩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匣子,小心翼翼地打開:“我來送東西,你想分享也可以。”

傅希言看清匣子裡的東西後,眼睛便挪不開了。

翡翠土,翡翠土,光聽名字便知道這東西應該是綠色的土,可想象終究比不上親眼所見,翡翠土的確是綠色的,雖然每一顆都和沙子差不多大小,卻像是用翡翠一點點磨出來的,充滿光澤。

岑報恩等他看得差不多了,立馬把匣子合上。

傅希言立馬伸手去接,被岑報恩躲開了。他道:“陛下有事交代。”

傅希言對建宏帝的印象不佳,聞言立刻警惕起來:“這不是我守衛雁門關的報酬嗎?”

岑報恩將匣子塞回懷中,拿出兩卷羊皮紙:“陛下還有東西要給你們看。”

“什麼?”

岑報恩看了看屋裡,傅希言隻好將人請進去,心裡卻想著,進來更好,不給翡翠圖,就關門打狗。

岑報恩還不知道自己進了狼窩,進門後,還主動把唯一的退路給栓上了,又小心翼翼地點亮蠟燭,這才將羊皮紙放在桌上攤開。

在打開的前一刻,傅希言已經做好了看藏寶圖的準備,並暗下決心,要努力記住,然而隨著羊皮紙上的線條一點點呈現在眼前,他臉色微微變了。

“這是……”

岑報恩沒有回答,將一張羊皮紙完全攤開後,又去打開另外一張。

傅希言看著兩張圖,瞳孔巨震:“這是……”

岑報恩認真地說:“陛下懇請二位立即回京。”

第196章 各人有鬼胎(上)

副將帶著數千名俘虜, 意氣風發地回來。不必細問, 隻觀其神態,便知此戰大捷。雁門關上下無不眼笑眉飛,一掃被蒙兀雷霆擊打時積攢的苦悶。

傅希言沒有加入歡慶的隊伍。建宏帝讓岑報恩帶來的消息實在太過驚人,哪怕從聽聞到現在, 已經過了半天, 他還是沒有從震驚這個情緒中掙脫束縛。

裴元瑾已托守將借驛站寄信,將幽州戰場上的聽聞記錄下來, 送去儲仙宮總部,交由景羅定奪。若任飛鷹被殺, 阿布爾斯朗背叛的事被證實為真, 儲仙宮有可能會被牽扯到兩國的紛爭裡來, 若說裴元瑾先前對此結果還有幾分猶豫, 看到岑報恩送來的兩張圖後,已然煙消雲散。

他在寫信時,不免將幽州使者的話重新回憶,自然想起那句“小心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