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頁(1 / 1)

功該有多高?有這樣的人在,即便銅芳玉死了,恐怕金城之危也依然存在。

延英殿外,春光燦爛,延英殿內,烏雲密布。

建宏帝自獨攬大權以來,習慣了乾綱獨斷,難得今日半個時辰過去了,還未出聲,

隻是靜默地坐在龍座上,聆聽文臣武將發言。

但事關重大,文臣武將開口前無不是斟酌再三,讓一向吵吵鬨鬨大殿竟時不時地出現了無人說話的間隙。

皇帝罷工的時候,身為宰相的蒲久霖隻能硬著頭皮頂上。他見樂安伯說完之後,無人繼續,便主動開口道:“南虞水戰之強,天下聞名,以己之短攻敵之長,是否過於冒進?”

樂安伯道:“陳年舊事矣!且不說南虞內戰初停,消耗甚巨,我朝這些年一直在訓練水軍,打造水師,應有成效了。”

禮部尚書聽說要打仗,忙勸道:“先禮後兵,先禮後兵。”

樂安伯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南虞船隻屢屢越境挑釁,我等若不反擊,豈不被譏笑北周無人?”

禮部尚書還要再說,就聽吏部尚書慢悠悠地說:“聽聞樂安伯世子前不久主動請纓去了南境,英雄少年,正是建功立業之機啊。”

樂安伯拉下臉來:“沐尚書懷疑我樓某人背公向私?”

吏部尚書被他這麼指名道姓地針對,便有些慫了,朝著建宏帝說:“事關重大,還請陛下聖裁。”

建宏帝這才慢悠悠開口:“蒲相以為呢?”

蒲久霖自認為揣摩上司心意略有心得,但這次,看建宏帝波瀾不驚的樣子,一時有些吃不準,便道:“南虞越境而不越禮,背後似有深意。”

建宏帝說:“之前南虞越王登基,朕派人相賀,曾約定兩國相好,此事是禮部辦的,朕沒有記錯吧。”

禮部尚書忙道:“是。使團還在路上,但國書已先一步送回來了。”

建宏帝冷笑道:“使團還在路上……南虞便按捺不住,蠢蠢欲動,這背後是何深意啊?”他見眾人都低著頭,生怕被點名,眼神更冷,“樂安伯乃開國武勳後人,熟讀兵法。你認為,南虞內亂初定,在何等情況下,才會令南虞小兒急不可耐地撕毀盟約,侵犯我國邊境?”

蒲久霖聽他說“侵犯”,便知建宏帝看似平靜,內心已是怒不可遏了。

樂安伯猶豫了下,才道:“或是北地陳兵北境,令他誤以為有機可乘。”其實他還想到一個原因,便是南境突然換將。新將與老兵總有個磨合期,也是可乘之機。不過換將的決定是建宏帝下的,他自然不會傻乎乎地觸黴頭。

建宏帝臉上看不出對這個答案滿不滿意,隻是又問禮部尚書:“北地陳兵非一兩日,南虞若有此心,為何禮部派去的使團毫無察覺?”

禮部尚書慌忙下跪:“臣惶恐,臣有罪。”

他跪得太快,倒叫建宏帝不好在追究下去,何況,這件事也不一定是禮部失察。也可能是使團離開之後,發生了某些事,令南虞新帝改變了主意。

其實建宏帝對南虞並不太擔心。畢竟南虞內戰剛剛結束,新老交替的風波尚未完全平息,百姓需要時間休養生息,秦昭瘋了,才會在這個節骨眼大興戰事,最多就是趁著北地與北周不合之際,發生點小摩攃,占點小便宜。

他真正擔心的,就是令南虞改變主意的某些事。

建宏帝手指在桌案上輕輕一敲道:“將我北周開國大帝手書‘受降為生民,不降為清白’的拓本送往南境,交給紀酬英。再令湖北、巴蜀、中州三地巡撫各征兵五萬以備戰。”

戶部尚書忙道:“正值春耕,不如等農忙過,再征不遲。”

建宏帝冷笑道:“朕倒是能等,你問問北地和南虞等不等?”

戶部尚書縮著頭不敢說話了。

建宏帝總結完畢,其餘官員告退,蒲久霖被留下用膳。以前各部尚書還很羨慕這待遇,今天卻慶幸留下來的不是自己。

伴君如伴虎,誰知老虎什麼時候發威。

蒲久霖倒很淡定。既然摸到了皇帝的脈搏,他

心裡就有數了。

建宏帝帶著他去太液亭用膳。

前陣子在亭子裡坐著還有些冷,今日卻剛剛好,清風輕柔拂麵,還有些愜意。興許是春風醉人,建宏帝神色鬆弛了許多,還主動為蒲久霖斟了一杯茶:“今日殿中可有未儘之語?”

蒲久霖誠惶誠恐地接過茶,猶豫了下才道:“南虞犯境,恐有依仗啊。”

“樂安伯不是說北地?”

“北地不過是寄人籬下的傀儡,不成氣候。”

這話顯然說到了建宏帝的心坎裡,他道:“那你認為呢?”

蒲久霖道:“傀儡背後的提線之人。”

建宏帝看了他一眼。

蒲久霖不敢賣關子,直接道:“北地有今日,全賴蒙兀王布哈斯赫借地借兵,他統一蒙兀多年,大權在握,野心勃勃。若他有意南侵,南虞與其沆瀣一氣,就不足為奇了。”

建宏帝點頭道:“的確由此可能。還有呢?”

蒲久霖被問得一怔,心念電轉,立刻反應過來:“陛下擔心西陲?”

建宏帝說:“萬獸城銅芳玉與容妃是師姐妹,與朕有私仇。而且,她還是莫翛然的弟子。”說到這裡時,他語氣森然,又深藏忌憚。

蒲久霖對江湖事不太關注,聽他這麼說,也覺得西陲棘手:“我立刻修書一封,提醒海西公加強防範。”

建宏帝自言自語道:“南虞沒了靈教,暫時不成氣候,倒是西陲與北地,都培養著江湖高手,傅希言與裴元瑾去了北地,如今西陲更令人擔心。”

說到這裡,他看向蒲久霖:“你隨我出宮一趟,順便說一說,這幾日城中接二連三的禍事。”

第192章 守將有請求(下)

蒲久霖愣了下, 總算在腦海的犄角旮旯裡想起刑部曾經說過,城中縱火案頻出,京都府要與他們聯合查案。

為免隔牆有耳, 建宏帝沒有在去路上交談, 這也給了蒲久霖思索答案的時間。

等兩人上了馬車, 建宏帝再提此事, 蒲久霖心中已有腹稿,謹慎答道:“最近城內接連有人縱火填井,損毀房屋,好在沒有造成百姓傷亡,隻是縱火者仍逍遙法外。京都府與刑部已聯合緝查, 相信再過不久, 便能水落石出。”

建宏帝道:“損毀的房屋如何處置?”

蒲久霖道:“正全力搶救修葺。”

建宏帝說:“縱火者不傷人, 隻毀屋,或有深意,何不將計就計?”

蒲久霖愣了下, 試探道:“依陛下之意?”

“將受災的百姓送到寺廟安置,房屋暫不修補, 守株待兔, 看那縱火之人究竟有何圖謀。”

若認真思量,建宏帝的辦法顯然漏洞百出。難道縱火者一直不出現, 百姓便一直住在寺廟裡?但一向處世精明的蒲久霖沒有反對。

在他看來,北周眼下最要緊的便是北地聯軍與南虞挑釁,如百姓房屋受損這等小事連早朝上奏本的資格都沒有, 更彆說君臣私下商議。但建宏帝既然提起, 必然因為這件事比看起來更為緊要。蒲久霖不知其詳, 不敢妄下結論, 便順了他意。

依舊是拿著令符從後門進秦嶺鏢局,嘰嘰喳喳的小孩子已經不見了,隻有枝頭小鳥在嘰嘰喳喳,顯得有些冷清。

裘西虹在他們進門時,便知道今日有兩位來客,早一步沏好了茶。

蒲久霖久聞秦嶺老祖之名,但麵對麵交談還是頭一回,不免說了一套“久仰大名”之類的社交辭令。°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裘西虹也禮節性地回了兩句。

建宏帝隨口提了一句朝中七事八事,愁緒如麻,今日不能久留,蒲久霖會意地說起了南虞犯境,順便擔憂西、北兩境。

“我北周將士個個驍勇善戰,悍不畏死,若隻是國戰,我並不擔心。怕隻怕那些江湖高手參與其中,那就結果難料了。”

裘西虹便明白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宰相收到了什麼消息?”

蒲久霖便看建宏帝。

建宏帝道:“朕想請老神仙走一趟西陲。”

裘西虹沉默不語。

他不知道武王武神的進階奧秘,便以為自己身為武神巔峰,貿然動武,是拿命冒險,自然不太願意。

建宏帝說:“西陲諸國中,唯萬獸城是江湖門派。其城主銅芳玉乃容妃的師妹,武功應該不相上下,以老神仙的威名,無需動手,便能叫她望風而逃。”

裘西虹搖頭道:“萬獸城中最叫人忌憚的並非銅芳玉,而是白虎王。據說其人武功深不可測,遠在銅芳玉之上,隻是無心權力,不理俗務,才讓銅芳玉做了城主。”

建宏帝說:“既然無心權力,不理俗務,應當也不會參與戰爭。朕知道此事強人所難了,但事關北周存亡,朕不得不厚顏相求。若老神仙應允,那朕願意封秦嶺為護國神山。”

裘西虹心中一動。

他願意帶領秦嶺投靠朝廷,無非是覺得自己時日無多,萬一駕鶴歸西,徒子徒孫們撐不起門楣,會使秦嶺派沒落。若有了“護國神山”的封號,即便下麵幾代出不了武王武神,也能仗著朝廷的支持,廣收門徒,等待複興的時機。

但是立秦嶺為護國神山,和立秦嶺派為國教聽起來是一回事,細細追究起來,卻可以是兩回事。

他先試探道:“我若離京,隻怕會被人趁虛而入。”

建宏帝說:“老神仙放心去,城中諸事朕自有安排。”

裘西虹見他心意已定,又問:“陛下可願立國教?”

建宏帝麵色一凝,沉聲道:“朕敬仰老神仙,不願虛話相欺。江湖門派在朝中做大,易受忌憚,便是朕不相疑,但朕的後人未必信老神仙的後人。靈教便是前例,盛時一呼百應,衰則鳥散魚潰。朕觀秦嶺上下,皆為溫柔敦厚之輩,何不細水長流,令秦嶺延綿不絕?”

裘西虹原本板著臉,聽到這裡,竟笑了笑道:“陛下開心見誠,我也並非不知好歹。此去西陲,路遠迢迢,禍福難料,還請陛下看顧秦嶺上下。”

建宏帝說:“老神仙放心。朕即刻下令,封秦嶺為護國神山,無論老神仙此去結果如何,北周不滅,此號不改。”

裘西虹說:“我走之後,陛下多保重。”

說動裘西虹去西陲,令建宏帝心情大好,離開後也不急著回宮,體貼地送蒲久霖回家。蒲久霖自然是受寵若驚,隻是臨走前,還是表達自己內心的擔憂。

“裘老乃定國神柱,他離開鎬京,隻怕會有宵小趁機鬨事。”他說完,越發覺得城中放火的人不簡單。

建宏帝說:“銅芳玉出身傀儡道,鄭佼佼創立借蒼生,兩者都是邪魔外道,朕打算請求儲仙宮援助。”

蒲久霖眼睛一亮:“由傅四公子牽線,此事可成。陛下何不請儲仙宮去西陲?”相較之下,還是投靠了朝廷的秦嶺老祖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