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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之祐。”

似乎有人低聲呢喃了那麼一句,可細究起來,又不知是何人所言。

隻有烏玄音知道,這句話是轎子裡的人說的。

她道:“事不過三。”

轎中人便不再說話了。

烏玄音緩緩走到楚河之界,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裴元瑾懷中傅希言的臉,輕歎道:“我當初就知道,他長得很好看。”

裴元瑾微微抬頭,眼神犀利地回望過去。

烏玄音說:“你的戰帖我收到了,不過你沒寫時間地點,既然這樣,擇日不如撞日。”

裴元瑾冷冷地說:“若是桃山兄弟未死,你與他們聯手,或有勝算。”

烏玄音反問:“你怎知我此時勝算不大呢?”

裴元瑾看向了那頂黑轎子,以及站在轎子前的僧人。僧人雖然沒有頭發,但觀其麵相,能看出老態,應當已知天命。

僧人合掌回禮。

裴元瑾收回目光道:“你們四個一起上?”

烏玄音還沒回答,與他行禮的僧人按捺不住好奇問:“你怎麼知道是四個?”

在後麵抬轎子的僧人聞言,也走了上來。兩個僧人乍一眼相似,是因為衣著,麵容卻天差地彆,前一人是方臉大眼,後一人是圓臉小眼。

裴元瑾似乎懶得回答這麼幼稚簡單的問題,直到轎中人說:“我也很好奇。難道他們就不能抬一頂空轎子嗎?”

他一說話,何思羽立刻看了過來,眼中難掩震驚。以他的境界,竟然直到此時對方開口,才知道轎子裡麵有人。

裴元瑾道:“你剛剛說話了。”

他沒有明說,但轎子裡的人、烏玄音和抬轎僧人都知道,他說的是那一句“承天之祐。”

轎中人讚歎:“後生可畏。”

他頓了頓,複道:“音音,你要小心。”

烏玄音已經跨過了那條楚河漢界,何思羽看向裴元瑾,似乎在等對方的托付。傅希言此時陷入昏迷,裴元瑾若要全力應敵,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人交給自己。

然而裴元瑾站起來,手臂微抖,就將傅希言丟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後將外衣撕成布條,一根根接好,用布條將自己和傅希言綁在了一起。

烏玄音微笑著問:“這樣算不算,你以多欺少?”

裴元瑾問:“打不打?”

烏玄音手一抖,手上便多了一個攝魂怪:“打!”

裴元瑾手中的赤龍王化作火龍,朝她卷去。

她站在原地,眼睛卻看著不遠處的何思羽,就在何思羽暗自警惕時,烏玄音手中的攝魂怪嗡的一響,她已經消失在原地,出現在何思羽身後。

何思羽也不回頭,手中月魂槍直接後挑,與此同時,赤龍王仿佛一條真龍,在撲空後,靈活回轉,配合月魂槍,向烏玄音發起夾攻。

烏玄音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

彆人不明白她為何要等桃山兄弟死了才出手,隻有她知道,隻有這樣,才能使她道心不崩。

她的道,是以弱勝強的道。

這裡所說的弱勢,並非客觀的戰力比拚,而是一種心境上的認同。

可以是局勢,可以是人數。

所以班輕語咄咄逼人,她便處處忍讓,讓到無路可退,才絕地反擊;所以秦效勳被抓,她單槍匹馬去救;所以她和桃山兄弟不能聯手;所以直到此時,她還為裴元瑾找了個幫手,讓自己不得不以一敵二。

被迫卷入戰鬥的何思羽艱難地轉身,還未站穩,就被烏玄音左掌拍了出去。彆管武神是不是武王升錯級版本,至少在這裡,武神版的烏玄音對武王版的何思羽,有著絕對的壓製力。

她丟掉手中被掏空真氣的攝魂怪,很快又補充了一個新的。

裴元瑾的赤龍王殺到了她的麵門前。

她眼神一凝,發動武神威壓,右手中攝魂怪一轉,左手輕輕巧巧地推出一掌,但劍比手長,不受威壓影響的赤龍王劈到烏玄音額前,烏玄音抽空攝魂怪中的真氣,左手在劍刃離額頭不到一寸處,夾住了劍身。

一陣熾熱的燙痛在手指與劍身接觸的位置傳來。

烏玄音甚至聞到了一股焦香。她臉色頓黑,美女總是對自己的肌膚分外嗬護,長個痘痘都要如臨大敵,何況燙傷。

她右手一抖掏出新的攝魂怪,兩人周身的靈氣仿佛被一抽而空,赤龍王紅光一黯,烏玄音手指輕彈,將劍彈開數寸,僅僅是這麼微小的距離,就足以使她從劍身的壓迫下脫離出來。

而此時,何思羽攻來!

*

傅希言捧著手中的書,心情複雜難言。本以為是萬裡挑一的書,必然是獨步修真界,一練成就能傲視天下,讓眾人跪下膜拜的神書,可翻開第一頁,就讓他內心不確定起來。

隻見第一頁寫著:鬼修必讀。

傅希言合攏書:“我剛才條件沒說全,我再說一本,要找一本很快就能練完,練完立馬就能離開這裡,離開這裡之後就能天下無敵的秘籍。”

他手中的

書慢慢飛起,就在傅希言以為它有自知之明,準備自行離開時,它又重重地落下,並且狠狠地打了他的手心。

那力道仿佛在說:是我是我,非我莫屬。

傅希言喃喃道:“鬼修是不是做鬼之後才能修行……我不會已經死了吧?”他突然著急起來,越說越激動,“我這大好青春年華,沒病沒痛……還有個隨身醫保,不能這麼早死吧?我要是死了,天地鑒以後還有什麼質量保證?還怎麼找下一個客戶?”

書本不耐煩地翻到了第二頁:魂魄乃人精華所在,至大乘境,可離體獨存。常言禸體凡胎,人飛升之所以難,皆為身體所累。本書所言,於大乘期前,修魂煉魄,他日若為肉身累,去肉身亦不妨!

傅希言頓時入了神。

如果沒記錯,當初羅市一戰,莫翛然和師一鳴就先後魂魄離體。而且莫翛然換身體如換衣服,莫非就是學了這本書的功法?

他合攏書,仔仔細細地讀著書的封麵:“《精魂訣》。”

手中的書突然奮力地打開到第三頁,要是它能說話,大概已經指著傅希言的鼻子罵了。看書看皮不看肉,好比吃飯吃殼不吃稻,都是腦子有病。

傅希言收斂心神,順著看下去:“臂肉若失,奈何?肉自生也。魂魄若失,奈何?缺之永缺,修之補之。然非原魂本魄,終有弊。精於魂,精於魄,保不失也。後魂魄自如,天地自在也。”

寫這本書的人顯然不是為了名流千古,為他日的考試提供素材而寫,所以寫得淺顯,傅希言邊讀邊想,竟也懂了。

讀到後麵,他感覺到自己不由自主地跟著練了起來……

*

地上已經滾了十幾個噬魂怪。要不是場麵太緊張,也許觀戰的人就會開始疑惑,烏玄音袖子到底有多大,為何可以藏下這麼多的球。

這場決鬥已經進入白熱化,三人都掛了彩,裴元瑾的傷在手臂上,何思羽的傷在背上,而烏玄音的傷,兩處在手指間,還有一處,在臉頰上,因為赤龍王的劍氣,臉頰紅腫而傷口焦黑,使那張美麗到極點的臉此時也詭異恐怖到了極點。

烏玄音手裡的攝魂怪已經不多了,同樣不多的,還有她的耐心。

至此,她已經摸透了裴元瑾的劍術。

與他的道一樣,走的是大開大合,一往無前的路,沒有太多技巧,也不需要太多技巧,連武神威壓都不放在眼裡,他的確有狂的資格。

噬魂怪的真氣被她吸空,她左手如撩撥湖水一般,輕輕拂過,地上的黃土,空中的白雪,頓時席卷而起,裴元瑾和何思羽身邊的靈氣再度被抽空,不斷使用體內真氣而得不到靈氣的補充,使兩人都有些強弩之末的意思。

而此時,一直站在人群後麵,餃子前麵觀戰的僧人雙手合十,一足盤膝,一足輕點而起,越過人群,朝著戰場落下。◢思◢兔◢網◢

“兩位施主,貧僧前來超度。”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著,如暮鼓晨鐘一般,此言一出,許多境界稍低的人,便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

“我去阻止他們。”

何思羽手中的月魂槍出,方臉僧人伸出一隻手,看似緩慢,實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槍杆,圓臉僧人則用身體朝著何思羽撞去。

何思羽怡然不懼,右手死抓著槍杆不放,左臂微屈,用手肘應對那具衝向自己的身軀。

碰撞的刹那,何思羽麵對豈是一個人,簡直是一座山,一座不可撼動的山!

他被猛然撞出去,若非右手抓著槍杆,而槍杆另一端又在另一個僧人手中,他幾乎就要飛出校場,不僅如此,就在剛剛短短一刹那,他感覺自己的魂魄仿佛離

開了身體,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後腦勺,可又在下一瞬間,重新回到了身體中。

前後快得仿佛是一場錯覺,可他覺得不是。

僧人見他雙目依舊炯炯有神,也是一怔。

方臉僧人說:“此槍甚好。”

何思羽手微微一抖,月魂槍猛然掙開了僧人的手,然後朝著圓臉僧人的咽喉刺去,又在對方躲避的瞬間,調轉槍頭,刺向了旁邊的方臉僧人。

兩個僧人各退一步。

另一邊,裴元瑾正用赤龍王的劍氣一道道追著烏玄音劈。

烏玄音不停躲閃,顯然是利用他周圍靈氣空缺,想要耗儘他的真氣。這個局麵顯然有利於烏玄音,可她不明白的是,裴元瑾為何願意配合。

就在她發現自己被避離戰場差不多五六丈時,裴元瑾突然收手。

而此時的何思羽靠著不斷的聲東擊西,使兩名僧人中間出現了一杆槍左右的距離。他突然揮舞月魂槍,撲向方臉僧人,方臉僧人下意識地倒退一步就停住,可何思羽這次沒有像之前那樣虛晃一槍,而是結結實實地刺了過來。

他們身後的圓臉僧人原本等著何思羽刺完方臉僧人就回頭打自己,見對方沒有“如約”回頭,才意識到對方采用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戰略,晃點了自己,當下飛起一腿,踢了出去。

何思羽聽到風聲,始終沒有回頭,任由那條腿離自己越來越近,手中的月魂槍一點點地靠近方臉僧人的咽喉。

方臉僧人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要是何思羽被踢到,他手中的槍就會順勢加速,穿透自己的脖子!

他急忙喊:“稍等。”

圓臉僧人等了,何思羽沒有等。

結果是月魂槍終於挑破了方臉僧人的皮,而圓臉僧人被趕到的裴元瑾一劍砍斷了踢出去的半條腿!

空氣中響起輕聲歎息。

何思羽麵前的方臉僧人眼睛驀然一黯,又一亮,隨即就被月魂槍洞穿,臉上露出了極度震驚的表情,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點什麼,卻因為喉嚨裡插著一杆槍,隻能發出細微的咯咯聲,然後心有不甘地倒了下去。

同一時間——

跪在南嶺掌門身哭得幾乎要暈死過去的南嶺派次徒突然倒地,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