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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麵透心涼。

呂山虎有種預感,自己躲不過第三把刀了。

“酒鬼!”

他忍不住大喊。

當水匪實在是一門很有“錢”途的生意,就算聲名狼藉,但大把銀子撒出去,總能撈到幾個高手的。酒鬼就是那一兜子高手中,在他身邊留到最後的一個。

他是脫胎巔峰的修為,在江湖散人中,已是接近頂尖的存在。不過他能留到現在,除了武功高強,獨得呂山虎器重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拿錢不管事。不管是水匪殺人越貨,還是呂山虎背叛老大,他都無所謂,隻要有錢買酒,有錢能賭,他就能為其賣命。

當然,缺點也是有的。

如果呂山虎不吼這一嗓子,他大概會眼睜睜地看著呂山虎去死,也懶得動一根手指。

酒鬼就在呂山虎的那群親信裡,上船後找了個地方安靜地待著,直到聽到有人喊名字,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步履不穩,但每一步踏出,都堅定而自然地封鎖住了飛刀射向呂山虎的路線,順便一拳打飛了撲過來補刀的瞿象。

藏在船艙裡的謝雲鈴忍不住“噫”了一聲,似乎在疑惑兩個大水匪的戰場上,怎麼還會有一個這樣的高手。

不過謝雲鈴見過的高手不知凡幾,區區一個散人,並不放在她的眼裡。她手一抖,又丟出四枚飛刀,三枚正好對準他上中下三路,第四枚,依舊是繞著彎子奔著呂山虎去的。

酒鬼朝右踏出兩步,不僅奇異地化解了對方針對自己的三把飛刀,還擋在了第四把飛刀的路線上。

飛刀被兩根手指夾住,這隻手常年摸牌的位置長著老繭,夾著飛刀卻很穩。

謝雲鈴微微蹙眉。

在靈教完全掌控這支水匪前,她並不想鬨出太大的動靜,畢竟新城之戰後,他們與儲仙宮交惡,儲仙宮的勢力遍布天下,如果也想來分一杯羹,事情就會變得複雜許多。

但眼前這個酒鬼顯然讓她不得不調整機會。她伸出手,比了個進攻的手勢。

埋伏的靈教“影團”悄無聲息地躥了出來,飛快地穿過長廊,衝出了船艙,朝著酒鬼撲了過去。這些人的武功品階不高,身法卻極為怪異,而且合作無間,一人進攻一人防守,其餘人從彆的位置進攻,將對手團團包圍,卻又不互相掣肘。

影團是靈教專門培養的刺客,每個人的武功都不算高,但是加在一起,往往有一加一加一大於十的效果。

酒鬼感覺到了吃力,混沌的眼睛終於露出了與平常截然不同的精光。

另一邊,呂山虎遇到的阻力更大,他的武功本來就是普通,當水匪的,搶劫的對象都是過路的商人旅客,靠的是人多勢眾,自身武功倒是其次,如今遇到靈教專職的刺客,很快便落入了下風。

他的親信們倒也忠心,一個個奮不顧身地回來援救,卻也是拿人命拖延時間。

呂山虎看著站在影團後麵的瞿象,麵上露出悲愴之色:“當年說要當過江猛龍的瞿大當家,還是當了狗!”他沒有認出靈教影團,卻知道這樣的高手絕不可能是一般人培養出來的。

瞿象看著他窮途末路的樣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中既恨,又恨。恨他背信棄義,又恨自己勞碌半生,終是為他人作嫁衣!

可那又如何,他要死了,自己也要死了。

一死百了,能不成還要把活人仇恨帶到地下去嗎?能夠手刃仇人,自己死後,見到薇薇,也算有個交代了。他想著,提著雙戟的手便生出了無限的氣力。

眼見著呂山虎被影團一刀砍中肩胛骨,忍不住吼道:“我來!”

影團居然聽話地讓出了正麵戰場。

呂山虎的刀被影團架住,任由瞿象的雙戟插入對方的%e8%83%b8膛。看著呂山虎瞪大眼睛,血水從嘴巴裡噗嗤噗嗤地冒出來,瞿象終於感覺到了一陣輕鬆。

然而下一瞬間,呂山虎手中的鋼刀就砍在了他的脖子上。如果他能看到自己,也會看到自己的血水從傷口處噗嗤噗嗤地往外冒。

瞿象瞪大眼睛,盯著呂山虎的手,仿佛那裡開出了一朵來自地獄的曼珠沙華。

很快,他的視線模糊了,意識也開始渙散,但執念仍在——

齊問心在哪裡?

他為何不死?

……

影團鬆開呂山虎握刀的手,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對宿敵慢慢倒下,轉頭朝呂山虎剩下的親信攻去。

酒鬼的酒已經醒了一大半,“吞天號”上白龍幫的活人越來越少,當酒精不再起作用,他燥熱的身體也慢慢地冷卻下來。

謝雲鈴終於從船艙裡走了出來。

她目光冷冷地掃過外麵橫七豎八的屍體,最後落在呂山虎和瞿象的身上:“將老寨主拾掇乾淨,抬過來。”她話音剛落,瞿象的幾個親信聞言立刻躥了出去。

就在她認為大勢底定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好似有什麼危險正在接近,或者,已經來了……

漫天烏雲遮蓋了本應掛在天邊的明月,繁星也隻有極稀疏的一兩點,此時的江麵上,隻有零星的漁燈在充滿血腥味的夏風中輕輕搖曳。

激烈的戰鬥進入蕭條的尾聲。

謝雲鈴突然道:“小心戒備!”

她的聲音剛落,一股巨大的威壓從上至下,朝著整艘“吞天號”落下!

遭遇幾度同等級戰船“白龍號”幾度衝撞都沒有造成太大破壞的“吞天號”瞬間攔腰截斷,酒鬼拚著背後中刀,死命地跳出包圍圈,躍入水中。

謝雲鈴落水之前,忍不住抬頭看了眼。

對麵“白龍號”的桅杆上,正站著一個人。哪怕隔著十幾丈,她依舊有種隻要一瞬間,對方就能殺死自己的錯覺。

然而一眨眼,桅杆上已經失去了對方的蹤跡。

微涼的江水瞬間沒過頭頂,漆黑的環境讓她感到微微的安心。靈教影團回來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正在搜尋酒鬼。

酒鬼後背被砍出了兩刀幾可見骨的傷口,卻依舊奮力地朝著“白龍號”的方向遊去。他對生存有著一股近乎神奇的直覺。

而這次,這份直覺也沒有辜負他。

當他被人從水裡撈起來時,就看到了一張親切溫柔乾淨的臉。

齊問心半蹲著看他:“你現在還好嗎?”

酒鬼痛得嘴唇發白,抖著身體說:“不好……”

齊問心又問:“二當家和瞿寨主還好嗎?”

酒鬼和他們同在一艘船,當然看到了他們的結局:“比我,還不好……你呢?”

齊問心笑著站起來:“我很好。”

“非常好。”

除了“吞天號”之外,其他戰船在裴元瑾的幫助下,都已經被己方人馬牢牢控製住,瞿象、呂山虎一死,他前方隻剩下一個“謝姑娘”。

不過她應該也留不了太長時間了。

謝雲鈴發現自己還是放心得太早了,江水雖暗,但是以她的視力,也不至於分不清楚誰是誰,可身邊的人已經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消減著。

在水裡泡久了,漸漸適應了水溫,身體慢慢地熱起來,可她的心越來越涼,就像“吞天號”一般,一直沉入江底。

就好像她不該出現在這裡一般,桅杆上的那個高手也不該出現在這裡。

她還是小瞧了長江水路霸主的重要性,就算江湖門派對攔路打劫不敢興趣,可那些世家富商呢?那些朝廷勢力呢?

四方聯盟若是掌握這支勢力,就可以免去水陸被扼製之苦。

北周若是掌握這支勢力,等於在南虞境內插了一把刀。

南虞越王若是掌握這支勢力……

她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人。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可是呂山虎動手是很突然的事件,若非瞿象病重是她一手策劃,也絕想不到呂山虎會突然發起進攻。難道這幾處勢力已經滲透到了白龍幫的內部?

謝雲鈴突然察覺自己似乎忘了一件事,或者說,忘了一個人,一個從戰爭開始前,就命令手下搜找,卻至今仍未找到的人——齊問心。

瞿象、呂山虎死了,他這位白龍幫名義上的大當家,是最直接的受益人。

無論真相如何,隻要活著,總能找出來的。

她咬著牙,慢慢地朝著河岸的方向遊去。剛開始她身邊還圍著七八個人,可慢慢的,便一個接著一個的掉隊,等下次清點人數,身邊隻剩下兩個。

她終於忍不住停下來。

此時,他們離河岸隻剩十幾丈,可在他們身後,那個桅杆上的人正靜靜地站在一塊破船板上,不遠不近地跟著。

“你究竟是誰?”

在水裡待太久,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船板漸漸靠近,那人蒙著一塊非常隨意的黑布,完美地展露著鼻梁和下顎的輪廓曲線,加上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幾乎把“我是誰”寫在了臉上。

謝雲鈴看著他的目光從震驚到絕望:“裴少主居然為水匪助拳,難道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裴元瑾處之泰然,閉緊嘴巴,不打算承認。

謝雲鈴又道:“齊問心背後是北周?”

她這麼想,自然是因為傅希言是北周伯爵之子的關係。

裴元瑾依舊保持沉默,隻是目光微微抬起,看向了緩緩駛近的一艘烏篷船。

傅希言提著漁燈,從篷裡探頭,儘管他如今的視力無需燈光就能將江麵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卻還是習慣性地拿起漁燈照了照。

“謝雲鈴?”他皺眉,沒想到會跑出一個靈教的人。

裴元瑾問:“你來?”他永遠記得新城消息傳來時,傅希言哭得多麼傷心,所以看到謝雲鈴的那一刻,便想著,也許傅希言會喜歡。

傅希言緩緩放下燈,取出了手套,沉聲道:“我來。”

影團僅存的兩個人突然撲向裴元瑾,他們知道,要保護謝雲鈴逃走,隻能先攔住他!可他們太過高估自,身體剛剛從水中拔起,就被迎麵的拳風打落水中,無聲息地沉了下去。連帶的,將謝雲鈴的逃生希望也一並沉了下去。

謝雲鈴緩緩轉身,冷冷地看著傅希言,如果活不了,那就想想怎麼樣死才有價值,比如——拖一個人下去。

她一個下腰,猛紮入水,傅希言一拳打在水中,綿柔拳的拳勁入水之後,竟穿透江水,打在她的腹部。

謝雲鈴忍不住吐出一口長氣,雙腿一夾,朝著烏篷船的方向衝了過去,靈教之所以是靈教,是因為對靈力運用有著獨到之處。

謝雲鈴作為青蓮使者,自有她的本事,或許在武王麵前沒有一戰之力,可遇到脫胎巔峰,未必會輸——她此時還不知道傅希言已經晉升為入道期。

水中靈力湧動,烏篷船輕輕搖晃之後,突然四分五裂。

傅希言單足輕點而起,在空中掉了個頭,頭下腳上地落下來,飛快地擊出六拳,每一拳落入水中,都打出一連串的水龍。

謝雲鈴被擊沉數丈,隨即雙手一攏,四周江水彙聚成一道旋渦。

傅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