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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猶豫一般有兩個原因。一是本身想做,但有風險;二是本身不想做,但做了以後有好處。你屬於哪一種?”

傅希言扯了扯嘴角:“既然是春宮圖,當然是第一種。”

傅禮安說:“哦,那風險是什麼?怕被人發現嗎?”

……這張冠李戴的,竟然也能聊下去。

傅希言點點頭:“可以這麼說。”

傅禮安順勢往下推:“你是怕爹,還是裴少主?”

見傅希言沉默不語,傅禮安了然:“想看就看吧。”

傅希言:“……”這個結論的中間是不是缺乏了推導的步驟,讓人十分的摸不著頭腦?

傅禮安說:“明明害怕卻還猶豫,說明是真的想看,那不被發現就好了。”

傅希言:“……”

不被發現就好了?

有道理。他學傀儡術又不用廢掉武功,就偷偷摸摸地練著,反正技多不壓身,說不定關鍵時刻還能保命。其實他自己知道,《傀儡術入門》這樣的秘籍到他手裡,早看晚看都要看的,隻是需要一根稻草壓垮心裡負重的那頭駱駝罷了。

傅希言給助力一推的傅禮安豎起一根拇指。

傅禮安滿意。果然,開導這種事情,就應該由哥哥來做,怎麼可以讓弟弟越俎代庖呢?

有傅禮安作掩護,傅希言安心地翻看起來。

母親留下的江湖全書裡曾詳細記載傀儡道的四重境界,由低到高,分彆是操縱死物的死傀師,操縱動植物的禦寵師,控製人魂的傀儡王,以及與武神對應的聖師。

聖師的威力一言以蔽之——萬物皆可禦。江湖傳說莫翛然已經達到這境界,可《江湖全書》卻說,非人可及,似乎暗示莫翛然並沒有。

《江湖全書》沒寫如何修煉傀儡術,大概覺得他當時年紀太小,萬一讓彆人看去,反而招惹麻煩,卻寫出了傀儡術修煉奧秘:萬物有靈,禦靈使之。看過這本書,再看《傀儡術入門》,那些生澀的用詞,奇怪的真氣行走路線,便都有了脈絡。

武道是自我修行,真元、鍛骨、金剛……每一步都在提升自身的根骨,再往上是脫胎、入道,光聽名字就知道,是武者試圖擺脫肉眼凡胎,登臨更高深的境界。

若是對武道更高境界存有疑惑,可從傀儡術反推。

傀儡術是從萬物汲取靈力。地上的石子兒,路邊不起眼的小花兒,乃至奔跑的駿馬,貴胄平民……萬物皆有靈。而這種靈,比空氣中虛無縹緲的靈氣更凝練更厚實也更容易捕捉。傀儡術看似操縱禸體,其實真正操縱的就是蘊藏於萬物自身的靈力。

如此一來,反過來思考武道的脫胎與入道,便可以明白,武道修煉禸體達到一定強度時,就開始修煉人魂。至於為什麼不一起修煉,而要先體後魂,傅希言暫時還不知道。反正就他的了解來看,武道出戰士,傀儡術出召喚師,兩者雙修,就又能打又能扛,還能組局群毆——美滋滋。

傍晚露營,炊煙嫋嫋。

為了趕路,中午一頓是拿乾糧湊活的,晚上這一頓自然要吃得好吃得舒坦。

管家帶人從附近村莊裡采購來雞鴨魚蛋和鮮豔的菜蔬,傅希言眼巴巴地盯著烤雞翅,他向傅夫人討來蜜漿,在上麵刷了兩下,那油光光的色澤,光看著就垂涎三尺。

好不容易熟透了,他剛拿下來,用嘴巴耐心地吹了吹,眼角就出現一片黑色的衣袂。

傅希言:“……”

有一種尷尬是我想吃獨食,而旁邊卻站著個等你分享的人。

傅希言緩緩轉頭,裴元瑾端坐在側,無言地看著他。

“吃嗎?”

傅希言問的時候,腦袋卻想,剛剛非自己吹氣的時候,有沒有噴出唾沫星子,要是噴出了唾沫星子,對方會不會嫌棄,若對方嫌棄……

“多謝。”裴元瑾直接接過去。

或許是傅希言眼巴巴的眼神實在可憐,裴元瑾撕下了一條肉給他。

傅希言感動地接過來,塞進嘴裡——又甜又嫩又香,真的好好吃,忍不住細細咀嚼,慢慢品味,等他吃完,裴元瑾手上隻剩兩根乾乾淨淨的骨頭,顯然吃得也挺滿意。

裴元瑾拿絹帕擦手,閒聊般地問起:“你看的春宮圖是男女還是男男?”

傅希言笑容突然消失。

我知道你也許在偷聽,但這種不應該心照不宣嗎?為什麼偷聽完還要跑來討論內容?

傅希言心虛地說:“我沒有。彆胡說。”

倒不是心虛“看春宮圖”,而是他沒法無中生有變出一本春宮圖。這時候不免想大哥百密一疏,借口找了,道具居然沒有,正感慨著,傅禮安慢悠悠地晃過來,遞出一個小冊子:“你落在車上了。”

傅希言呆呆地看著他。該不會這本冊子就是……

傅禮安眨眨眼睛,露出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像他這種已婚男士,要找一本這樣的冊子並不難。

傅希言吞了口口水,忍住當場打開的衝動,默默地將冊子收回袖子,無事發生一般地看向裴元瑾,更心虛了幾分:“真沒有。”

裴元瑾從身側布袋裡掏出兩本冊子給他。

“這?”傅希言遲疑著接過來。

裴元瑾說:“男男。”

傅希言:“……”

儒可以不坑,書真的想焚。

第54章 遙遠的旅途(下)

蓮花渡坐落在石泉縣城南二十裡處, 往來客商絡繹不絕,故而茶棚、客棧應運而生。傅家人為了趕路,睡了好幾天帳篷, 此時見到正常的床鋪,眼睛亮得都能發出七彩的光芒。

傅輔順應眾人意:“休息一日, 明早出發。”

傅家先遣部隊早兩日抵達, 已找到順路的商船,隻待明日出發。傅軒親自出了趟門查看商船, 回來時臉色不佳,拉著傅輔進屋。

傅軒壓低聲音說:“那商人反悔了。”

傅輔不悅道:“不是下了定金嗎?”

傅軒說:“他們連定金帶賠償都還了回來。”

“可說是什麼原因?”船沒動, 商人就乖乖地賠了錢?這可不是正常生意人的套路。

傅軒說:“隻說航線改變,不能捎帶我們了。但他們本就是南境行商,這船是回航,船上的貨物早已清空, 還能去何處?我們原本與他談好, 將這趟回程的利潤全包了, 他們不必裝貨還有錢拿,樂得輕鬆, 完全沒有拒絕之理。”

傅輔代入行商的角度,道:“會不會想坐地起價?”

“若是坐地起價, 也該先開出個價來。”

“的確不尋常啊。”傅輔皺眉。

離開鎬京這一路走得太平靜,讓他差點忘了這一路其實是在“逃難”。皇帝明裡暗裡下了兩道旨的事瞞不住有心人, 之前離鎬京太近, 就算有人想要動手,也會投鼠忌器, 怕皇帝插手。而上船之後, 四麵環水, 遠不如陸地動手方便,所以,如果有人想要使壞,石泉縣是最好的選擇。

傅軒聽了他的分析,粗粗的兩條眉毛相中間聚攏:“誰會動手?劉家?”若說傅家南下會對誰造成利益衝擊,劉坦渡首當其衝。

傅輔搖頭:“石泉縣還在京都附近,劉坦渡在這裡動手,等於挑釁皇權。倒不如等我們駛入漢江,進入他的地盤後,派人假裝水匪,萬一有差池,可即刻派官兵過來名正言順地將人帶走,不留痕跡。”自從傅家被皇帝擺上棋盤,他就在陰謀詭計這條路上越走越遠,連想法也十分陰險。

傅軒道:“那就可能是容家陳家的餘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在外人看來,那夜是他帶領羽林衛血洗了拾翠殿,陳文駒又間接死在傅希言手中,傅家堪稱是皇帝麾下最忠心耿耿的鷹犬爪牙。如今“鷹犬”明麵上脫離了“主人”的庇護,那想要報仇的人自然會聞訊趕來,落井下石。

傅輔想了想:“鐵蓉蓉是傀儡道的人,也要防著江湖勢力。”他頓了頓,看了傅軒一眼,“和裴少主說一聲。”

傅軒麵不改色說:“我讓小四去。”

多年兄弟,傅輔哪能看不出他對裴元瑾的抵觸情緒:“你是不是對裴少主……”

傅軒麵無表情地說:“小四進羽林衛之後,我就托人打聽門當戶對、年齡相仿的姑娘,不久前打聽到金吾衛指揮使的弟弟家有個圓乎乎的小丫頭,比小四小兩歲,甚是般配。”

傅輔歎了口氣:“緣分這種事,都是天意。再說,老四如今被卷入朝爭、江湖,身邊危機四伏,不應該再牽連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倒是裴少主,武功高強,門下眾多,更為良配啊。”

這種對比可說是十分勢力的,若傅希言對裴元瑾沒有感情,傅輔還會愧疚一下,但他自己都跑來說兩人在一起了,傅輔自然也樂見其成。

傅軒歎氣說:“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彆扭。

傅輔拍拍他的肩膀:“天地混沌如雞子時,又有誰想到盤古會開天辟地呢?今日看來離經叛道的舉動,未必不會成為他人眼中的創舉啊。”

傅軒想:這如何比得?

在他看來,傅輔這話更像是自我安慰,但他也不會揭穿,順勢道:“好,我去找小四說。”

然而小四……並不想去。

自“男男”事件之後,他就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裴元瑾。畢竟,“感動”與“崇拜”也許隻有一步之遙,但是和“奉獻”還差著十萬八千裡——他並不想這麼快走完這條長征路。

傅軒見他心不在焉:“你聽進去了嗎?”

傅希言點頭:“又有奸人要害我們,讓裴元瑾注意些。”

意思是這麼個意思,可不知為何讓他總結得有些奇怪。傅軒想了想:“裴少主呢?”

傅希言說:“進客棧沒多久就出去了。”

他有些不安地想:不會又去搜刮奇奇怪怪的冊子了吧。也不知道那兩本“男男”他是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搞到手的。

傅軒見他心事重重,以為是為了舉家逃亡的事情自責,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家人本就是共同進退,你不要多想。”

傅希言以為他說的是裴元瑾和他們已經是一家人了,不要為了麻煩人家而不好意思,表情頓時尷尬起來:“這個,就是太快了,我沒什麼準備。”

傅軒點頭:“是有些匆忙。”誰能想到皇帝會突然下聖旨呢,幸好他們家一直在準備,倒也不算倉促,“不過早晚會有這一天,我們心裡都有數,已經做好了準備。”

傅希言:“……”“我們”的意思是傅家除了他,都已經準備好接受裴元瑾這個“家人”了?那他們的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強了,是他落伍了嗎?

他好奇地問:“你們什麼時候準備的?”

傅軒說:“其實,送你去洛陽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有所預感了。”

傅希言呆若木雞。那時候他還沒去柳木莊,沒吃混陽丹,也沒遇到裴元瑾,怎麼就能有所預感?

他越來越好奇:“這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