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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錯了。那你眼裡容不下的到底是哪顆風沙,與我說說,我替你吹走它。”

傅夏清說:“還要你吹,早就沒了。”

傅希言看出她言不由衷,背對著前路,蹲著身子說:“因為劉太尉?”

傅夏清輕聲說:“太尉為國捐軀,我心中隻有感佩。”

“那是為了……劉煥?”他們一家要投奔南境,傅夏清與劉煥的婚事多半會成為雙方談判的籌碼。並非傅家不愛子女,拿她作棋子,實在這門婚事幾經變故,中間橫亙著劉、傅兩家未來的關係走向,劉太尉的遺願,皇帝的意願等,早已麵目全非。

傅夏清顯然被說中了心事,黯然道:“我們舉家投奔,也不知他會如何看我。”

與鐵蓉蓉相比,傅夏清顯然是這個時代典型的大家閨秀。

即便剛開始對劉煥不太滿意,但秉承父母之命,也漸漸將他當作未來夫婿看待,若事情平順發展,她便會按部就班地成為劉夫人。

不料,又橫生枝節。

她婚事已起過一回波瀾,如今又遇波折,苦悶傷感也是難免。父親傅輔是個大咧咧的個性,母親是姨娘,說不上話,她愁腸百結也隻能自個消化。

傅希言心中憐惜,柔聲道:“你不必管他如何看你,主要是你如何看他。你若不喜歡,我再給你另外找個好的。”

傅夏清羞紅臉,後悔失言:“不許胡說八道。”

“我可沒胡說八道。儲仙宮門下弟子不知凡幾,難道還找不出一個模樣端正,文采斐然,潔身自好的?”傅希言信誓旦旦地說,“到時候讓他們一會兒排成人字,一會兒排成個一字,任憑你選秀。”

傅夏清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是什麼奇怪的說法。”

“這叫斷雁孤鴻局。你彆管奇不奇,隻要看對眼了,我立馬讓裴元瑾上門提親,諒那劉煥也不敢說什麼!”

傅夏清雖知是玩笑,卻仍是被安慰住了:“你既有一嘴的歪理邪說,何必對我說,不如說給大哥聽聽。”

傅希言疑惑:“為什麼說給大哥聽聽?”

傅夏清含蓄地說:“大哥原要準備春闈,如今卻要離京了。”

傅希言恍然。傅家人原本各自有各自的事業,如今卻都被耽擱了。春闈三年一次,時間成本也很高。他知道傅夫人和傅禮安之前對這次春闈都報以極高的期待。

“行,我去開解開解大哥,你可不許哭了。”他又轉頭對丫鬟說,“你家小姐再哭,你就告訴我,省的她一個人躲在車廂裡哭壞眼睛。”

傅希言跳下這輛車,轉頭又去了傅禮安和傅晨省所在的教學馬車。

傅晨省正搖頭晃腦地背書,傅禮安則低頭刻印章。

傅希言一進來,帶來一陣寒氣,傅禮安立刻拿過毯子蓋在傅晨省身上,嗔怪傅希言道:“趕路就趕路,還串什麼門?”

傅希言縮著手進來,從一旁的點心匣裡捏了幾塊點心吃:“馬車坐得腰酸背疼,也不知還要多久,出來動動,省得肌肉僵硬。”

傅晨省聽話地扭動脖子和胳膊。

對此,傅禮安倒不反對:“我們先去石泉縣,從蓮花渡上船。”

“坐船好呀。”傅希言乾巴巴地說了一句,眼睛四處瞟著,看傅禮安麵前放著各種印章,拿起一塊,“你喜歡刻這個?”

“一直喜歡,之前要準備會試,才擱置了一陣子。”

聽他主動提起會試,傅希言順勢接下去:“要我說會試也沒意思。說什麼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可帝王若不是個好買家,那也是坑人。”

傅禮安拿著印章,左看右看,漫不經心說:“來寬慰我?”

傅希言忙道:“哪能啊。大哥弘毅寬厚、高才大德,哪還需要我說什麼。就是,這事畢竟因我而起……”

“與你無關。”傅禮安放下印章,淡然道,“我們家本就是皇帝盯上的棋子,有你沒你,都要受他擺布。倒是因你而來的儲仙宮少主給我們家增加了不少籌碼,終令皇帝束手束腳,為我們爭取了不少時間。”

傅希言說:“可起因到底是我牽涉進了南虞諜網案,不然我們家說不定還能再苟一苟。”

傅禮安說:“隨著陳家、容家相繼謝幕,皇帝鏟鏟除異己和敲山震虎的目的都已達到,世家勳貴接下來都會安分好一陣,永豐伯府這個大靶子也失去了應有的意義,偏偏爹和叔叔已經身居要位,皇帝不會坐視傅家繼續壯大。即便你不出事,我參加了會試,也會遭遇打壓。與其如此,離京反而是一條出路。”

作為家中嫡子,他從小到大背負的期待與壓力到底與傅希言、傅冬溫不同,考慮問題的視角自然也不同。傅希言是從他的個人角度出發,想的是錯過這次春闈,傅禮安會浪費三年時光;而傅禮安出於全局考慮,通過鎬京局勢與自家所處的位置,預測到自己參加春闈的下場,由衷認同舉家去南境才有更好的發展。

傅希言撐著下巴觀察他:“你真的不傷心?”

傅禮安說:“你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不如多陪陪少宮主。當初你被抓,他為了你,連皇宮都闖了。”

“臥槽,真的假的?”傅希言目瞪口呆。

那時候壽南山要帶著他闖宮,他雖然害怕,但內心還是留著幾分懷疑,覺得壽南山是虛張聲勢,沒想到儲仙宮竟然真的敢!

傅禮安說:“叔叔親眼所見。單槍匹馬,一人一劍,越級挑戰天地鑒首徒宋旗雲,還留了一道劍痕在延英殿匾額上,應當是北周開國以來孤勇第一人了。”

……

耳邊仿佛想起了那耳熟能詳的音樂。

愛你孤身走暗巷……

不知道這首歌的重點到底是“愛你”還是“孤身”。

反正在他這裡,重點隻有一個——

當時的裴元瑾該有多帥!

光想想就叫人熱血沸騰,隻恨不能在現場尖叫助威。

傅希言捂著臉:“我現在相信,每個男人身體裡都有一顆沉睡的少女心了!”他這顆現在就跳得不大正常。

傅禮安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是什麼發現?”

“你想想看,孤身一人,獨闖皇宮,決戰紫禁之巔,這難道不是一個男人裝逼的最高境界嗎?”傅希言心向往之。

傅禮安問:“什麼是紫禁之巔?”

哦,對了,幽州目前還是流放之地,故宮自然也沒有。傅希言被問得差點情緒不連貫:“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越級挑戰宋旗雲……宋旗雲起碼是武王吧,想想都帥斃了呀!”他以後再也不說裴元瑾裝逼了,這是真的有東西啊!

傅禮安無語地看著他激動興奮的表情,淡然道:“所以你還留在我的車廂裡做什麼?”

傅希言摸著%e8%83%b8口:“不行,我現在不能回去。”

他現在太上頭了。

人一上頭,就容易衝動。

衝動是魔鬼啊。

他深呼吸。

傅禮安從旁邊的小箱子裡掏出一塊雞血石印章給他:“這顆印章送給你。”

“啊?哦,謝謝大哥。”傅希言拿過來一看,上麵刻著“儲仙宮少夫人之私印”。

……

被叫了少夫人這麼多次,從尷尬鬱悶到麻木從容,隻有這一次,極特殊的,他感覺到了隱藏在心跳加速中的絲絲竊喜。

……

果然,人上頭的時候,心跳都可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恍恍惚惚地將印章放入懷中,抽手的時候,剛好摸到一本書,內心的雀躍與歡呼像是收到了寒潮的橙色預警一般,大腦一下就冷靜了下來。

他想了想,將書拿了出來。

見他懷裡藏著本書,好學的傅禮安與傅晨省都好奇地湊過來。

傅希言比了個噓的手勢。§思§兔§在§線§閱§讀§

書封麵上的五個字非常清晰——傀儡術入門。

傅禮安和傅晨省見不是奇書孤本,又興致缺缺地縮了回去。

傅希言摩挲著封麵沉思。

根據種種線索,他有八九成的把握,確認自己的親生母親——所謂的白姨娘,應該是傀儡道宗主莫翛然的關門弟子金芫秀。

雖然還不知她因何嫁入永豐伯府,但傅希言相信,這事情的真相必然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甚至與他真元的異狀息息相關。

如果確定了這個前提,鐵蓉蓉追殺自己,白衣人的出手相救和贈書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前者與母親有仇,後者與母親交好。莫翛然的四個徒弟,以鐵、銅、銀、金為姓,而白衣人用的就是金色麵具,是否說明白衣人和他母親的關係非常不一般?而他的武功又高於鐵蓉蓉、塗牧、陳文駒……範圍應該也不是很大。

擁有前世記憶的傅希言對正邪兩道的劃分並不單純按照武功與門派,自然不會因為對方是傀儡道就聞之色變。

君子劍嶽不群、五嶽盟主左冷禪就是最好的例子——雖是小說,但小說源於生活,生活中的兩麵人還少嗎?所以他不排斥學習傀儡術,把它放到遊戲裡一轉換,就是召喚師啊,這職業不香嗎?

他覺得很香。

而且,他偷偷摸摸地翻過前麵幾頁,傀儡術與武道並不衝突。也就是說,學習傀儡術不需要自廢武功從頭練起,而是像化學與物理,語文與曆史一樣,是可以雙修,甚至相輔相成的兩門學科。

這不香嗎?

更香了呀!

唯一可慮的,也是傅希言至今仍舉棋不定的原因,是儲仙宮對傀儡道的敵視。這一點,他不僅聽虞姑姑說過,連傅軒聽說的江湖傳聞也反複印證了這點。

也就是莫翛然投入天地鑒,儲仙宮不願意使江湖大亂,沒有對其趕儘殺絕,然而看鐵蓉蓉進宮為妃,銅芳玉遠遁西陲,銀菲羽改名換姓,金芫秀不知所蹤便可以猜測,中原武林並沒有放棄對傀儡道“餘孽”的清剿。

如果他練了傀儡術,裴元瑾會不會大義滅親?

即便他不滅,他爹呢,長老呢?既是門下萬千,自然也就有萬千想法。到時候的自己,就算僥幸留下一條命,也不知道會是什麼境遇。

廢掉武功。

監禁終身。

……

他腦補了無數畫麵,不寒而栗。

不怪他患得患失,實在是……前世的小說電視劇都告訴我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傅晨省偷偷瞄著四哥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有些害怕,悄悄往傅禮安的身邊挪了挪。

傅禮安拍拍小弟,抬眸看向傅希言:“你忽喜忽悲的,是心係天下憂樂嗎?”

傅希言歎氣:“我配嗎?我不配。我連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

傅禮安當了這麼多年的大哥,自然看得出小弟的煩惱所在:“猶豫要不要看這本書?”

傅希言立馬緊張地比了個“噓”的手勢。他不知道裴元瑾耳力範圍有多遠,不敢冒險。

傅禮安淡然:“一本春宮圖罷了,有什麼好緊張的。”

傅希言:“……”這個借口也是找得……很令人難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