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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藏在麵具後的臉色終於變了:“借蒼生?”

傀儡道操縱人身,借蒼生肆虐人魂,都是武林公認的邪門歪道。隻是借蒼生常年蟄居北地,很少涉足中原,白道武林也就沒吃飽了撐著,千裡迢迢地跑去殺他。

看這手出神入化的借蒼生,莫非來的是鄭佼佼本人?

他思忖間,人已退出容家門外,化作巨錘,浩然錘散那倉促而起的人魂靈力。

等他二度進門,容越已消失在原地。

他躍上牆頭四顧,黑黢黢的街道仿佛地下暗河,將一切蹤跡幽隱。卻也有其他水流進入——胡譽帶著羽林衛,帶著容家人繞了個圈,正朝著側門回歸……

*

而此時的拾翠殿外,羽林衛的蹤跡則像是暗河流出地麵,暴露在容榮的視野之中。原本守在殿內各處的宮女魚貫而出,一聲不吭地衝向潛行而來的羽林衛眾人。

容榮似對下麵的衝突視而不見,坐在屋脊上輕輕地哼起了曲子。

四個青年突然踏空而來,挺立在她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站在東方的青年劍眉星目,一身清朗之氣:“恭請容賢妃束手就擒。”

容榮固執地將曲子哼完,才道:“我知道你,你以平羅郡王次子的身份進京。但容家查過了,你其實是秦嶺派主脈嫡傳弟子,叫岑報恩。其他三個,說是你的護衛,其實是你的師弟,名字……不重要。隻要你們知道,我知道你們就好了。”

平羅郡王孫子進京,明麵上是建宏帝與老臣之間產生了隔閡,要扣押人質,而實際上,卻是趁機將秦嶺派高手偷偷送入鎬京待用。

秦嶺派在王順山分支嫡傳弟子楚少陽的牽線下,搭上了北周皇帝的船,此次是首戰,自然想要交出漂亮的戰績。

“請娘娘賜教。”

岑報恩禮貌地行禮,然後與三名師弟組成“四方劍陣”,將人圍困其中,小心翼翼地步步緊縮。

容榮信手抵抗了幾下,就被岑報恩一劍刺穿,化作紙人。

岑報恩大驚:“她竟然能將死傀術修煉得如此出神入化!”秦嶺派答應上船,除了羨慕南虞靈教的國教地位,有意效仿之外,也想借機鏟除魔女鐵蓉蓉。當初圍攻莫翛然,秦嶺派出力僅次於儲仙宮,對傀儡道也是深惡痛絕。

他的師弟看著地上的紙人麵麵相覷:“我們現在怎麼辦?是不是應該稟告陛下?”

岑報恩道:“陛下今晚不在皇宮。不過陛下說過,就算鐵蓉蓉逃跑,也有其他人應對,我們隻要把拾翠殿裡的傀儡清除乾淨就好了。”

“是。”

四人舉劍一躍,劈向下方鏖戰中的宮女。

*

自從塗牧失蹤,傅希言的待遇就蹭蹭往上升,單人單間不說,門口還有兩個五大三粗的保鏢。

他試著要了一碗元宵,對方居然很快給送過來了。

傅希言一邊吃著元宵,一邊試探性地提出新要求:“我還想見見我叔叔。”

保鏢說:“廖捕頭不在,我們做不了主。”

傅希言想著小桑小樟應該在附近,便道:“要不這樣,我叔叔怎麼來,我想辦法,你們隻要當作沒看到就好了,行嗎?”

保鏢對視一眼,同時搖頭。

“做人不要那麼死板嘛。”傅希言鼓著臉,咀嚼咀嚼:“你想想,如果你們不上報,是不是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叔叔也知。”

“是,他也知,但廖捕頭絕對不知。這事情不就瞞過去了嗎?”傅希言期待地看著他們。

保鏢搖頭:“萬一你拿這事拿捏我們,我們豈不是要受製於人。”

傅希言說:“多心了不是?你看我像這種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人嗎?”

保鏢看著他,突然用力一點頭。

傅希言無語:“不是啊,睡得好才長胖,你看我晚上睡得多好,說明不做虧心事……”他漸漸收口,因為保鏢低下去的頭始終沒有抬起來。

他從柵欄的縫隙裡伸出手去,推了兩名保鏢一下,保鏢應聲而倒。

“不用看,他們已經死了。”

傅希言連忙縮手,警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宮裝美婦。

美婦朝柵欄裡丟出兩張紙,紙落地成人,力大無窮,一左一右抓住傅希言的胳膊,將人提起,押到門邊,硬將那張圓圓胖胖的臉壓在柵欄上。

美婦咬了下指甲,右手突然狠狠地朝柵欄縫隙裡溢出的白肉抓去。

傅希言瞳孔一縮。臥槽,這是要毀容?!

小桑的手仿佛從虛空而來,一把擒住她的手腕。那美婦眼睛陰惻惻地掃過來,明明是她的手被彆人抓住,她卻笑著說:“抓住你了。”

傅希言喊道:“快跑!”

小桑背後,一隻巨型蜘蛛正搓了下螯肢,飛撲上來。

小桑下意識撒手要躲,手卻像沾了膠水,牢牢地粘在美婦的手腕上,怎麼都拔不出來。

蜘蛛跳到他的領子上,螯肢擁抱一般地抵著頸項兩側,螯牙深深地紮入皮膚。

小桑雙腳一蹬,淩空踩踏,腳上頭下地翻起,想將蜘蛛甩下。

蜘蛛卻死死地咬住,毒液順著咬開的肌膚,緩緩滲入。

眼見著小桑失去意識,傅希言又急又怒,真元仿佛感受到他的焦急,真氣瞬間大漲,將紙人彈開,他揮出一拳打在美婦的手腕上,美婦丟開昏迷的小桑,一掌包住傅希言的手。

傅希言拳勁迸射。

然而她的手仿佛像一塊刀槍不入的銅牆鐵壁,拳勁不但沒有傷到人,反而反彈回來,震得傅希言吐出一口黑血。

美婦抓著他的拳頭,用力一拉,順勢掐住他的脖子:“小賤種,你好像也沒那麼難殺啊。”

傅希言被掐得麵色發紅,嘴角還笑:“這位婆婆,看你,人老珠黃咳,多多幸福,躺著躺著就能死了……不像我,還要人動手。呃……”

美婦眼中怒意恨意爆發,手狠狠地縮緊:“你那便宜爹的名字好像取得不太對,你話可真不少。”

傅希言眼前已然一片花白模糊,複又陷入黑暗,耳邊依稀聽到女子的慘叫,卻又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難辨真假。

美婦捂住被削掉手掌的猙獰傷口,驚恐地看著黑暗的通道:“誰?”

細細碎碎的爬動聲——她放出去的毒蛇、蜘蛛正一臉凶相地朝著自己衝過來。

美婦眼睛突然亮起來,一把將蜘蛛毒蛇掃開,美豔的麵容上露出了少女懷春般的期待:“是你嗎?你終於來找我了嗎?”

黑暗無人應答,隻有一具屍體被丟了進來——張大山仰麵朝天,麵容僵硬地保持著臨死前的恐懼驚詫。

美婦愣了下,突然憤怒尖叫:“你殺了他,你怎麼能殺了他!你忘記杏塢村了嗎?張大山啊,我們曾經住過他的家,你怎麼能忘記杏塢村?”

一個白衣如雪的身影終於緩緩步出黑暗,停在火光下。

金色麵具散發著幽暗的光澤。

美婦像掐住喉嚨一樣,久久說不出話,隻是眼淚止不住地落下。她彎曲雙膝,跪坐在地上,似哭似笑地喊著:“師父,師父,你終於來接我了,你還是來了,我咯咯……”

她捂住脖子。

一股無形的力道捏住她的喉嚨,就如她對傅希言做的那樣,一點點縮緊。

美婦忽然仰頭大喊:“找兒子的消息明明是你放出來的,你故意讓我知道的!我殺他有什麼錯。我明明是聽你的話!”

白衣人的手微微一鬆。

美婦喘了口氣,眼睛閃爍著希望:“師父,我沒有做錯對不對?我一直最聽你的話了。你也討厭他,所以讓我殺他。我現在就殺了他,你等著……”

看她瘋狂的模樣,蜘蛛與蛇讓出路來,白衣人緩緩朝前走兩步:“你不殺,我怎麼救?”

美婦笑容猛然僵住,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張金色麵具。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她看看躺在地上傅希言,又看看那刺目的金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明明我才是最聽話的啊。銅芳玉去婚禮搗蛋,銀菲羽自己跑了,還有金芫秀這個賤人,她……”

她臉被靈氣刮到一邊。

血順著嘴角潺潺流下。

她好似沒有痛感,在淚眼滂沱中絮絮叨叨:“隻有我。我嫁給討厭的人,幫他奪取皇位,又控製了劉彥盛,都是因為你啊,你不是喜歡權力嗎?我就送你權力啊!隻要你一聲令下,我就可以幫你控製北周。可你為什麼不來找我!你為什麼還要幫助王昱這個廢物對付我!為什麼……”

她聲嘶力竭地嚎啕起來:“我逃婚,你救了我,你明明救了我,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救我?”

似乎看夠了她一個人演的獨角戲,白衣人淡然說:“不救你,怎麼知道不喜歡。”

美婦哭聲驟止,隻留下幾聲不合時宜的打嗝聲。

她怔怔地看著那仿佛不染紅塵的白衣,猶如大夢醒來,舉起自己的斷手,慘笑道:“王昱忘恩負義,你冷漠無情,男人都不是東西,都不是東西!”

牢房的鐵柵欄、青石同時脫離,懸浮在空中,朝白衣人擠壓過去。

白衣人擺手,鐵柵欄和青石同時落地,美婦朝著青石牆留下的破洞衝了過去,“噗”,一根鐵柵欄從她背心穿過,前%e8%83%b8穿出。

她撲倒在地,氣息越來越弱,可腦袋還在艱難地掙紮轉動著。

想往後看。

想再看一眼。

就一眼……

白衣人漠然地走到牢房邊,朝昏迷的傅希言渡去一縷真氣。

傅希言驟然驚醒,見到他,吃驚地跳了:“是你?”再看地上的斷掌,又嚇了一跳。

幸好美婦死不瞑目的屍體就在不遠處,他暗暗觀察了下,確認人的確死了,才鬆了口氣。

他投胎轉世這麼多年,所有驚悚詭異的事都發生在這短短的半年裡,已逐漸將他的心臟錘煉得強大堅硬起來,換做前世,光是看到這麼多血,他就要毛骨悚然擔驚受怕求個擔架了。

他打量四周,看這牢房被破壞的樣子,猜測這大戰必然十分慘烈。

“看來你又救了我一次。那能不能再順便幫我救救我同伴?”

傅希言原想說自己在牢房裡麵,不便查看,隨即發現牢房的鐵柵欄已經變成了殺死美婦的凶器,自己側著身子就出去了。

白衣人無動於衷:“為何救他?”

傅希言一邊查看傷口,一邊說:“我給錢。”

“不必。”

“那你開價。”人命大於天。傅希言想著,隻要不是用另外的命去換這條命,什麼條件他都可以先答應下來。

白衣人搭著小桑的傷口,將他體內的毒血引出一部分,卻發現毒已經深入五臟六腑,引出毒血等於放光他體內所有的血。縮回手,他從懷裡拿出一個瓶子,滴了兩滴在傷口上,然後用真氣將藥力溶於血液中,不一會兒,小桑微弱的脈搏就重新有力起來。

傅希言歎為觀止,暗道:莫非這就是高武版的輸液?

他問:“謝謝,那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