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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就失去了信任。

由此也可以看出建宏帝對樓無災的看重。

之前帶路的小吏不在,傅希言便自己往外走,走到半路,突然衝出個小廝,撞了他一下,隨後大理寺的衙役蜂擁而出,將小廝帶走了。

傅希言在他們後麵喊:“隻是撞一下,我沒缺胳膊少腿,不必關起來吧?”

大理寺的人沒理他。

傅希言雙手揣著袖子繼續走,車夫在門口朝他熱情揮手。

跟著車夫走過了兩條街,就見傅輔坐在路邊,一邊吃餛飩,一邊看馬車。傅希言在他麵前坐下:“堂堂兵部侍郎,坐在這裡吃餛飩,會不會有失身份?”

穿著便衣的傅輔沒好氣地問:“你不喊出來,誰知道我是兵部侍郎。”

“也對,”傅希言笑了笑,轉頭對店鋪老板說,“老板,給兵部侍郎兒子來一份餛飩,謝謝。”

傅輔:“……”

父子倆吃完餛飩,上車回家。

車裡,傅希言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展開一看:“普救病坊?”

傅輔微微皺眉:“什麼紙條,你從哪兒來的?”

“一個小廝在大理寺趁亂塞給我的。”傅希言說,“不知普救病坊是什麼地方?”

“收留無家可歸老乞丐的地方,在明濟寺。他給你這個乾什麼?”傅輔警惕起來,“樓無災該不會也是收了這樣的紙條,才傻乎乎地跑去畫舫吧?你可不許犯傻!”

傅希言驚訝:“你怎麼知道樓無災去了畫舫?”

“廖商說的。你和樓無災就是一對難兄難弟,趕死這種事可千萬彆前赴後繼!”

傅希言點頭道:“爹說的對,我們就是一對難兄難弟。兄弟有難,不能置之不理”他敲了敲車廂門,對車夫說,“去樂安伯府。”

傅輔大驚失色:“我這,你這,兩手空空……”

“不慌不慌,探病本就將講究個心急如焚,兩手空空上門才見真情。”傅希言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不過爹就不用去了,省的你和樂安伯兩個人執手相看,無語凝噎。”

傅輔臉色一黑:“什麼亂七八糟的用詞!等明年傅家學堂開了,你跟著晨省,重新給我讀書去!”

傅希言為難:“我堂堂六品大員……”

“也就在家裡丟人現眼。”

傅希言:“……”

*

傅希言上門前已經猜到樂安伯府裡一定亂成一團,卻沒想到竟連個接待的人都騰不出來。

管家還是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才匆匆趕來,一通道歉,說等樓無災醒了再上門致謝,此時又聽說有貴客上門,連忙匆匆離開。

傅希言也是這時候才知道樓家在鎬京的人緣極好,文官武將都有人來探望。

他回馬車與傅輔感慨此事,傅輔道:“並非樂安伯人緣好,而是陛下看重樓無災,大家借花獻佛表忠心。不過一切還要等樓無災扛過這一劫。”

傅希言拿出手裡的紙條。

探望樓無災隻是個借口,他又非大夫,怎會在這時候添亂,隻是心中有個疑問,想找人解惑。故而臨走前,他特意問了一句樓無災小廝的下落,樂安府仆從說一大早被大理寺的人帶走,更印證了他對遞紙條小廝的猜測。

“這張紙條可能是樓無災給我的。”

傅輔反駁:“樓無災已經躺在那裡了,怎麼可能給你寫紙條?多半是凶手送的,你千萬不能去!”

傅希言說:“也許樓無災去之前就覺得事情不對,所以留了條線索給我?”

“聽說樂安伯有意在明年為他請封世子,他身份貴重,有什麼理由明知山有虎,還偏向虎山行?”

“他還不是世子?”傅希言一怔。

傅禮安十歲那年,傅輔就積極地為嫡子請封,按理說樓無災也是嫡子,且比傅禮安名聲更響,就算小了兩歲,也沒道理耽擱到現在。

傅輔說:“樓無災原本有個哥哥,三歲就被樂安伯請封為世子,沒兩年卻歿了,都說是孩子太小,福氣太大,承受不住,之後樂安伯請封世子就謹慎了許多。”

傅希言歎息,樂安伯府也真是多災多難,怪不得給兒子取名叫無災。

馬車行至永豐伯府門口,傅輔一隻腳已經邁下車,回頭見傅希言還端坐在馬車上,立刻轉回來:“你怎麼還不下車?”

“我要去普救病坊。”

傅輔急了:“不是讓你不要去嗎?”

傅希言懇切地說:“樓無災是我的朋友,如今他生死未卜,我不能對他的托付視而不見。說不定,這是找出凶手的關鍵。”

“你!”傅輔想罵逆子,可是看他坐在轎子裡,穩如泰山的模樣,隱約生出“我家兒子長大了”的驕傲感,阻止的話便有些說不出口。“你給我等著。”

傅希言看傅輔氣勢洶洶地下馬車,以為他去找棍子抽他,連忙催促車夫趕緊走。

但車夫得了傅輔的命令,不敢擅動。

傅希言急了,乾脆從馬車上跳下來,用兩條腿跑。

傅輔好不容易貼上老臉,請壽南山出來保駕護航,正主兒卻不見了,頓時大怒,瞪著車夫:“不是讓你看好他嗎?”

車夫很冤枉:“四公子跑得太快,小人追不上啊!”

壽南山問:“他去哪裡了?”

傅輔忙不迭地回答:“普救病坊。”

*

明濟寺原本是京都一帶香火最旺的佛寺之一,但經過“知機和尚案”後,元氣大傷,不但女眷們怕被懷疑與和尚苟且,不敢再來,連男香客也怕被人誤會“臭味相投”,而改去彆的寺廟。

因此守門小和尚見傅希言的到來,立馬奉上熱烈歡迎:“施主是進香還是還願?”

“我來找人。”

小和尚心裡咯噔了一下,當初陳文駒也是來“找人”。他年紀小,心事藏不住,麵露緊張:“不知施主找什麼人?”

傅希言抽了張銀票給他:“幫我添些香油。我想去普救病坊。”

小和尚微微鬆了口氣,收起銀票道:“施主隨我來。”

普救病坊就坐落在明濟寺西邊的一處排屋裡。

剛走近,就聽到屋裡傳來連綿不斷的咳嗽聲。一個漢子蹲在門口洗衣服,傅希言看了他一眼,對小和尚說:“我之前有位朋友來過這裡,我想……”

“施主稍等。”小和尚匆匆丟下一句,頭也不回地跑了。

傅希言自己隻好朝洗衣服的漢子走去。

漢子警惕地抬起頭:“你是……”

傅希言道:“我有位朋友說他前兩天來普救病坊問了點事,幫了大忙,讓我過來謝謝,不知道是哪一位?”

漢子臉上明顯有些警惕,低下頭,狠狠地搓揉著衣服:“不知道你說的什麼朋友。”

“是個青年,很好看……又高又瘦。”傅希言形容了下,“一身貴氣。”

漢子也不抬頭,隻是說:“沒見過,不知道。”

傅希言看向屋裡:“那我問問彆人?”

漢子聞言,一下子站起來,有意無意地攔著他的去路:“屋裡都是生病的老人,連自己是誰都記不得,更不要說你的朋友了。”

兩人正說著話,小和尚帶住持過來了。

住持道了聲佛號。

不等他詢問,傅希言已經亮明身份:“都察院辦案。”◣思◣兔◣網◣

被“知機和尚案”折騰不輕的明濟寺住持當即十分配合,連帶著漢子也老實起來,道:“那日的確有個好看的年輕男人問過我話,不過他給了我錢,叫我不要與彆人說。”

住持道:“這位是都察院的大人,不是彆人。”

傅希言:“……”早這麼說,我就輕省了嘛。

他問:“那青年問了你什麼?”

漢子說:“問我家是不是在杏塢村,是不是因為地震逃出來的。”

傅希言覺得“杏塢村”“地震”這些詞彙有些耳熟,正思索,就聽他接下去道:“我說是的,他又問我認不認識張大山。”

張大山!

傅希言精神一振。是了,洛陽當鋪掌櫃說過,張大山就是杏塢村地震後逃難出來的!

“那你怎麼說?”

漢子說:“我和他同村,當然認識。然後那人又問我張大山的事,大事小事都要說。張大山這人不合群,不和村裡人往來,和兄弟關係也不好。當初分家,村長收了他兄弟的好處,分給他瘦田,他就跑去村長家鬨了很久,鬨得村長沒辦法,給他補了錢。但他家裡還是窮,湊不齊聘禮,一直沒成親……”

他零零碎碎地說了一些,聽得傅希言都有些犯困了,才話鋒一轉,對住持道:“老人家都好幾天沒有吃藥了,不知住持何時去采買?”

傅希言哈欠一頓,住持乾笑道:“明日就去。”

漢子沉著臉不說話。

傅希言“識相”地掏出一張銀票給他,漢子這才展顏道:“謝謝大人。那張大山彆的沒什麼,就是家裡住過一對神仙似的男女。張大山叫男的莫先生,女的叫容姑娘。容姑娘腳受了傷,兩人住了一段時間,養好傷才走。他們走了以後,張大山就有錢了,養了豬,養了牛,唉,可惜好景不長,地震來了,他家直接被山土埋了,要不是那天他跟媒人去隔壁村提親,肯定也在裡麵了。”

傅希言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確定那男的叫莫先生,女的叫容姑娘?”

漢子信誓旦旦道:“肯定啊。我找張大山的時候,還和那個莫先生說過話呢。莫先生很和氣,那容姑娘看著性子不好,不拿正眼看人。”

“你知道他們的名字嗎?”

“那我不知道。”漢子說,“他們也沒住幾天,很快就走了。”

傅希言沉%e5%90%9f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如今杏塢村還在嗎?”

“沒了。”漢子抹了把眼淚,“地也沒了,屋也沒了,人也沒了……都沒了。”

傅希言心裡也發酸。雖然他身處廟堂江湖,似乎與普通的百姓生活很遠,但事實上,他們就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個世界裡。

他所在的位置想要獲得安寧很難,可幫助他們卻是舉手之勞。傅希言從明濟寺回來,特意找了傅夫人,讓她每次給他分紅時,留出一部分錢捐給普救病坊。

傅夫人對他的善舉很是欣賞,道:“有父母在,哪有讓孩子出錢的道理。分紅你安心拿著,普救病坊的善款我自會安排。”

傅希言從傅夫人院裡離開後,又去找傅軒。衙門放假,但羽林衛還是要日夜執勤,傅軒上下班時間與原來一樣。

“叔叔。”

自從傅軒自揭瘡疤之後,擁有共同的秘密兩人又親近了許多。

傅希言直接推門進來:“叔叔,你找人拿著銅板去錢莊了沒有?好不好用?”

傅軒正在擦刀,聞言麵色一沉道:“你來得正好。我正要說這件事,這枚銅板你以後絕不可再用,那錢莊也不可再去,甚至這事都不可再提。”

傅希言心裡打了個突:“有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