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都暗自慶幸。
傅希言還有一點沒說。他們要是離開柳木莊後被楚少陽、張大山所殺,那背黑鍋的人都是現成的。同為惡劣環境,相較之下,直接威脅自己生命安全的敵人當然比柳木莊潛在的敵人更可怕。
他說:“我做個假設。設柳木莊失蹤案是人為,綁匪為X。那麼X的目的是什麼呢?無非是尋仇、求財、惡性競爭之類的。”
周家兄弟點點頭。
“若為尋仇,綁票不過是前奏,待柳木莊人人惶惶不安之後,有可能產生兩種結果。一,X實力>柳木莊實力。那麼他最後很可能會現身,向柳木莊發出致命一擊;二,X實力<柳木莊實力。那他們有可能見好就收,過段時間卷土重來。”
兩人有一點暈,又有億點讚同。
傅希言突然間找到了做題的樂趣,繼續分析:“若為了求財,那過後一定會送上勒索信。柳木莊可以選擇花錢消災,也可以借機抓人。前者暫保平安,但後患無窮;後者冒風險,但絕後患。各有利弊。”
周家兄弟頻頻點頭,恨不能把柳木莊莊主叫來一起聽課學習。
“若是競爭嘛,”傅希言想想柳木莊的業務屬性——急公好義、助人為樂,不由皺眉,“總不會能X=宋江吧?柳木莊,聽起來好不防火啊。”真令人憂愁。
忠心、耿耿麵麵相覷。怪自己文化水平太低,完全跟不上思路。
周耿耿忍了半天,還是沒管住嘴:“鴨克死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當綁匪?宋江又是誰,他為什麼要等於鴨克死?還有,我們要不要告訴莊主鴨克死和宋江的事?”
“……”傅希言扯出一絲假笑:“我不知道鴨會不會被克死,但我一定是你克死。”
周耿耿默默閉上嘴。
三人天南地北聊到淩晨,才在周忠心的催促下,意猶未儘地躺下。
傅希言躺在床上懷念了一會兒蒲扇毛巾,與室友結拜,發誓向老師打小報告者天誅地滅的大學崢嶸歲月,才迷迷糊糊地睡了,正夢到“室友買冰棍買來一塊插著筷子的紅磚”,就被一陣悉悉索索的開門聲鬨醒。
揉揉眼睛坐起身,原來是郭平來了。
郭平正要找門客說離開的事,沒想到門房說他的朋友們昨晚就住在這兒,立馬找上門來。
解釋留下的原因,傅希言擲地有聲:“不戰而退,非我輩所為!”
不想說就不說吧,郭平沒追問,隻問他還看不看病。
傅希言想了想:“來都來了。”
因為莊中出事,門客也清閒,郭平一叫就來了,認認真真地把了一分鐘的脈,拿出一整套醫療設備——傅希言趴在榻上感慨:萬萬沒想到,兜了一大圈,最後還是沒有逃過拔罐這一劫。
迷迷瞪瞪又睡了一覺,直到有人在他背上動來動去,傅希言睜開眼,聽到郭平小聲問:“寒氣是不是沒拔出來?”
門客淡定地說:“陳年老寒,哪能這麼快就拔乾淨。”
傅希言扭頭,想看看自己的背。
……多慮了,他看不到。
趁郭平出門送客,周耿耿嗶嗶:“什麼大夫,連拔罐都不會。拔了大半天,一點痕跡都沒有。”
周忠心也點頭。
傅希言知道自己的體質有些特殊,一時也不敢肯定是大夫的問題,還是自己的問題。
郭平近晌午才提著食盒和藥回來。
雖然柳木莊正身陷危機,但供應的飯菜很豐盛。郭平與他們一道吃,順便分享今早剛從門客口中得知的第一手資料:“據說,除了柳木莊,鎮上還失蹤了兩個人。”
傅希言看他邊吃邊噴口水,立馬說:“分餐分餐。”
桌子麵積太小,四人分好飯菜——被汙染的扁豆由郭平獨享,各自蹲到一邊。
郭平抹了抹嘴巴,繼續說:“兩人失蹤還比采買的老頭早一天,一個地頭蛇,一個包打聽。”
傅希言隨口問:“哪一天?”
郭平說了個日子,傅希言一怔,那不就是……他們來的第二天?
院子裡傳來腳步聲,未幾,門上出現幾個人的剪影,有人敲門:“三位衛士可在?”
隔著門,傅希言沒聽清,瞪大眼睛站起來:“360衛士?”
門外的人也沒聽清:“是衛士嗎?”
穿越了還要找360衛士,這執念,恐怕也隻有——
傅希言放下碗,激動地打開門:“你不會是……周老板吧?”
情急之下,也沒想到“天王蓋地虎”“北京奧運”之類的暗號,直接問了一句,“你走的時候熱搜誰鬨分手離婚?”
對方愣了下,目光轉向其他三個人,見他們抱著碗,各占一角,蹲著吃飯,又是一愣,抱拳道:“在下姓唐,是本地捕頭。”
傅希言一腔熱血哇涼:“你剛剛不是找三,三……”
“三位衛士?”
傅希言恢複冷靜,扭頭要走:“哦。找錯了。”
唐捕頭疑惑:“三位不是錦衣衛嗎?”
傅希言回過神來:“看你這麼執著,也是有緣,那我們就是吧。”
唐捕頭和其他捕快:“……”
唐捕頭乾咳一聲,提醒下屬注意表情控製,對傅希言道:“此次前來,實乃受唐莊主之托,有事相求。唐莊主已經準備好了酒菜,請幾位衛士賞臉。”
傅希言看著碗裡的飯,不想浪費,轉念又想到自己還要寄宿一陣,折中道:“行,那我們自帶幾個菜?”
唐捕頭看了眼他碗裡的剩菜剩飯,一時無言。
郭平以煎藥為由留下了。
傅希言一行人端著碗,跟著唐捕頭,方知這柳木莊庭院深深,一重接一重,占地廣袤,竟比伯府更闊氣。可見——是地價限製了西安未來景區的麵積啊!
為免冷場,唐捕頭順勢介紹起莊中布置:“這莊子有半座是莊主十幾年前新起的。”
傅希言震驚。“急公好義”這麼掙錢?!
周忠心心細,問道:“唐捕頭與唐莊主相熟?”
其中一名捕快驕傲地說:“唐莊主是我們捕頭的堂叔。”
忠心、耿耿供職伯府,不知道一個莊主有啥好驕傲的,但傅希言上輩子是普通人,自然明白普通人與名人沾親帶故的虛榮感,便連聲道失敬失敬。
唐捕頭果然喜笑顏開。
唐莊主將筵席設在四麵環水的涼亭中,僅一橋可通。
周忠心腳步一頓,周耿耿稱要“如廁”,唐捕頭派捕快作陪,其餘人繼續過橋。
長橋儘頭,角亭玉立。
亭名“無愧”,有對聯曰:名利似煙轉瞬逝,善慈及民恒遠傳。
第17章 是誰想太多(中)
唐捕頭略微放慢腳步,傅希言知道又是自己的表演時間,似隨意又真誠地稱讚起柳木莊的善名,道:“人在鎬京,便聞義舉,到了裴介,方知不虛。”
唐捕頭卻長長地歎了口氣:“好人未必得善報。諸位在莊中留宿,想必已經聽過這幾日的傳聞了吧。”
傅希言謹慎地說:“略有耳聞,願聞其詳。”
唐捕頭便將莊中人口失蹤案說了,與郭平轉述的不無二致,還補充了人物關係的細節。諸如奶娘與吃喜酒的新郎一家早年發生過齟齬,護衛內部也有競爭雲雲。
傅希言越聽越不安。話說他上次遇到萍水相逢,交淺言深的人——還是三皇子,後來……省略萬字血淚。反正現在,他就在這裡聽唐捕頭說“鬼”故事。
這群狗子,看似掏心掏肺,其實想掏他的心他的肺啊!
傅希言嚇得連扒了好幾口飯。
果然,唐捕頭很快按捺不住,旁敲側擊地問起他的來意,並以好人陣營的身份,含蓄地發出協助的請求。
嗬嗬,這年頭以假亂真的悍跳狼多到好人都忍不住懷疑自己身份了,誰信誰傻。三皇子他拒絕不了,這個必須可以。^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
傅希言%e8%88%94掉嘴角的米飯粒,剛準備來個對跳,唐恭來了。
與傅希言想象中穿金戴銀的富翁形象相左,隻見他頭戴綸巾,身著灰袍,麵如冠玉,氣度從容如山中隱士,且步履穩健,應是習武之人。
唐捕頭帶頭起身相迎,傅希言等人跟著站起,唐恭微笑著擺手:“衛士蒞臨,蓬蓽生輝,請坐,請坐。”
傅希言:“……”班長喊起立,老師喊坐下的既視感。
雙方你來我往地客套了一番,炒熱氣氛。
唐恭無縫銜接了唐捕頭之前的話題,一邊問他的來意,一邊表示:“如有需要,儘請開口,鄙人不才,幸祖上薄有家財,可供驅使。”
傅希言直言為求醫而來。
他到裴介鎮後的行動軌跡都是圍著醫館轉,不怕對方核查。
唐恭麵露驚色:“觀閣下麵色紅潤,氣宇非凡,不知是何症狀。鄙人認識不少杏林高手,如有效勞之處,但說無妨。”
傅希言便說已請了府上的大夫。
唐恭疑惑地看向唐捕頭,唐捕頭說:“梁大夫。”
唐恭一臉恍然,又熱情地舉薦了其他幾位門客,說是要來一場聯合會診,傅希言口中自是感激不儘。
趁著雙方關係拉近,唐恭有意無意地套話。
傅希言裝出年少單純的樣子,說祖上薄有家財,家裡托關係進的錦衣衛,入職不滿一個月,還是個新手,順勢婉拒了唐捕頭剛才的求助。
唐恭幽幽地歎了口氣,很快岔開話題,介紹起桌上美食來,等傅希言放開吃喝,他立馬告罪離席,托付唐捕頭留下作陪。
等他走遠,傅希言感慨:“唐莊主氣度非凡,常人所不能及。”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還能親自跑來接待自己說些有的沒的,這是心大啊,還是自己麵子大啊。不過他隻說自己是錦衣衛,並未透露伯府,想來也沒啥值得對方圖謀的。
有一捕快驕傲道:“那是自然,莊主可是天……”
“咳!”唐捕頭手肘重重地撞了他一下。
捕快一驚,急忙閉緊了嘴巴。
見傅希言疑惑地看著自己,唐捕頭靦腆道:“堂叔年輕時天天在外麵跑,見過不少世麵,比起我們這群沒出過遠門的土包子,自是了不起。”
捕快忙點頭稱是。
唐捕頭突然朝橋的方向張望:“那位衛士好像去了許久?”
周忠心說:“他自小腸胃不好,我一會兒帶些點心給他。”
幾人各懷心思,傅希言扒完自己帶來的飯便飽了,唐捕頭識趣地結束了這場請宴。待他們過橋回到陸地,周耿耿和先前那捕快正好從茅房的方向出來。
唐捕頭一路將他們送回小院,才折返。
*
無愧亭不遠,坐落著一間三層高的水閣,內外把守嚴密,如銅牆鐵壁,連蒼蠅飛過,都有來無回。
唐捕頭進來時,唐恭正憑欄遠眺。
唐捕頭站在他身後,躬身道:“叔父,他們已經回去了。”
唐恭扭頭看過來,疏朗的眉目已不見先前的輕鬆,鬱氣籠罩麵容,顯得極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