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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睜開了雙眼。

浮南溫馴慌亂的眼眸與她沉靜清冷的視線對上。

浮南的眉眼溫柔,線條纖細,就連麵上因光線產生的陰影也淡淡,身外罩著的淡青軟紗仿佛在她身上罩著一層微光。

“對……對不起,你醒啦,我弄疼你了嗎?”浮南問道,她麵上泛起純粹的笑意,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白衣女子清冷的桃花眸一沉,她沒說話,視線落在她鬢邊漂浮著的蒼耳小燈籠上,青綠色的、小小的蒼耳。

她沒說話,下一瞬間,天光亮起,她漂亮的眸眨了眨。

“嘶,好……好疼。”這白衣女子的嗓音也清冷悅耳,仿佛雪山上剛解凍的流泉。

她看著浮南,在二人視線交彙間,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忽然湧到浮南的神念間,她沒發覺,隻覺得眼前這姑娘的眼睛太過清澈,她在她眼中的形象,仿佛命運的倒影,無所遁形。

浮南是一個很容易對他人產生善意的小妖怪,她喜歡茉茉、方眷、溫妍……就算是鬱洲,他不發瘋的時候,她也不太排斥他。

但唯獨眼前這姑娘,她對她無法生出任何好感,這是很奇怪的一種感覺……明明上一瞬間,她還沒這樣想的。

浮南害怕這種抵觸情緒與阿凇有關,她清楚地知道這種情緒叫……吃醋。

就……十分醜陋。

她深吸了一口氣,溫柔的眸輕輕眨了眨,所有奇怪的情緒消弭於無形。

“你傷剛處理好,莫動了,我給你倒杯水。”浮南見這姑娘想要掙紮著坐起,她將她輕輕按了回去,到桌邊倒了一杯溫水。

“好,謝謝你。”這姑娘也眨了眨眼,她感覺全身劇痛。

浮南給她喂了水,她輕輕扶著她的肩背,她或許是沒什麼力氣,也就順理成章地將自己全身的力量放在了浮南的手臂上。

她給了她喂了一整碗水,喂完之後手也酸了。

“你是魔域派來照顧我的人?”喝完水之後,這姑娘的聲音清澈許多,她問道。

“不是。”浮南有自己的工作。

“你是魔域的醫修嗎,魔域也有醫修?”她又問。

“我不是。”浮南微笑著繼續回答。

“那你是誰?”她問。

“姑娘,我是誰,重要嗎?”浮南有些不解。

“那魔頭傷了我,好疼。”她皺著眉說。

“嗯。”浮南還是微笑著。

“你不心疼我嗎?”這姑娘疑惑問道。

浮南麵上的微笑未消失,她問:“姑娘,你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也對哦,你是魔域的人……但你是妖吧?”她說。

“嗯。”浮南還是耐心回答她,她的修為低,任何修為比她高的修煉者都能知道她的種族。

“我叫孟寧,是人類修士。”孟寧對浮南說道。

“我叫浮南,浮是漂浮的浮,南是南方的南。”浮南笑著答道。

“浮南……”孟寧一愣,她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這一次,她終於認真看她了,她眯著眼,似乎有些疑惑。

“我很奇怪嗎?”浮南摸了摸自己的麵頰,她很怕彆人這麼盯著她看。

“不奇怪,我還有點渴,能再給我倒一杯水喝嗎?”孟寧問。

“好。”浮南將她輕輕放在床上,起身,準備去倒水。

但殿外走來一位魔族部下,將她叫住了:“南大人,您忙了一夜,先回去吧。”

“我給她倒杯水,你們那邊藥煎好了嗎?”浮南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問道。

“彆倒了,尊上讓您先回去。”魔族部下趕緊說道。

“他讓我回去?”浮南語氣疑惑。

“是。”部下行禮,“現在就回去,什麼也彆做了,您應該累了吧?”

“好。”浮南倒是聽話,她對身後的孟寧點點頭,朝外走去。

殿外茉茉在等著她,她站在青色魔獸旁,朝浮南揮了揮手:“南姑娘,你怎麼去了一整夜?”

“她傷得重,我也困了,就在裡邊睡了一夜,順便看著她。”浮南走上馬車,疲憊地靠在榻上。

“她是俘虜,南姑娘您不用對她太好。”茉茉給她倒了杯水說道。

浮南確實累極了,她拿著杯盞的手都在輕顫:“沒辦法,她看起來太慘了,我忍不住。”

不然……一開始就不要讓她看,她不知道,也就不會有什麼同情之意了,浮南知道自己的性子。

她半躺下去的時候,一直藏在她袖間的畏畏爬了出來,自己小口%e8%88%94著杯裡的水。

“不要用我的杯子!”浮南有一些小小的潔癖,她重新給畏畏倒了杯水,這魔獸看起來蔫蔫的,浮南想起來她昨晚還沒給它說恐怖故事。

“好,我說給你聽。”浮南無奈輕歎。

回了住處,她沐浴之後將畏畏抱上了床。

浮南揉著自己有些疼的太陽%e7%a9%b4,輕聲說道:“畏畏,我給你講什麼故事呢?”

“就說一個魔族的故事吧,它從前是個魔域上層的貴族,後來他與一位女子相戀……”

浮南腦海裡明明裝著那麼多有趣故事,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將羅真的故事講了出來。

說完羅真的結局之後,畏畏嚇得瑟瑟發抖,浮南將它抱到被窩裡去,自己也沉沉睡去。

她在白日睡著,以前的她很少有夢,但今日,她的意識沉入一個巨大的夢境之中。

浮南在這夢裡聽到的第一道聲音是女子的淒慘叫聲。

第47章 四十七枚刺

浮南的身影仿佛沉入深海, 墜入這夢境之中,在遠處,她看到一人身影倒在石階之下, 方才那穿透耳膜的女子叫聲就來自於此。

她穿著熟悉的衣裳,豔色的長裙仿佛舒展的花瓣散開, 赤著的腳踝上染著血, 她沒穿鞋, 想來是在逃跑時將鞋子跑掉了。

茉茉的婀娜身軀自中部被攔腰斬斷, 血淋淋的內臟鋪開, 仿佛是市場裡檔口上售賣的肉類。

她尚存一分意識, 隻拖著自己的半身殘軀, 朝浮南的方向爬著,口中發出微弱的聲音。

“南姑娘……快……快些逃, 人界的修士過來了……”下一瞬,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從天而降一枚巨大金印,將她的身形掩蓋, 浮南在震耳欲聾的金印砸落聲中聽到了骨骼與血肉被壓碎的聲音。

邪惡魔族, 死無全屍, 罪有應得。

那手執金印的修士周身閃爍著浩然金光,他怒目看向浮南所居的大殿。

在這一瞬間, 浮南才回過神來, 她後知後覺地喚道:“不——”

與此同時,她手中金光閃爍,她所使用的法術與對麵的修士同源, 無法抵禦那正道之光。

當然, 她的攻擊沒有任何用處, 她的身影穿透這些修士,放出的法術光芒也輕飄飄地消失。

她仿佛超脫這個場景之外,隻能作為一個旁觀者,無力注視著一切。

浮南的身子軟了下來,她悠悠往下墜落,她的身影穿透滿是鮮血的大地,轉瞬間又來到另一個場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個場景是久違的戰場,舉目望去,皆是屍體,大多屬於魔族,浮南看到方眷踉蹌的身影穿梭其中,她提著藥箱,腳步虛浮,險些被戰場裡的屍體絆倒,有無數垂死的魔族等著她救助。

方眷在不斷消耗著自己的法力救治魔族,但無濟於事,她剛救活一位,遠處就有新的魔族受傷,正道的浩然金光穿透遠處的高塔,突破阿凇布置的防線,朝這裡不斷逼近。

到了最後,方眷的法力耗儘,她無法再放出一點治療法術,她的身影也倒了下去,浮南正待去扶起她,她卻自己掙紮著爬了起來,浮南虛幻的手穿過她的身體——她隻是這裡的局外人。

方眷拿起自己藥箱裡卷了刃的柳葉刀,法力耗儘了,她就用自己的體力,直到她的生命力也流失殆儘。仿佛遠處的夕陽落下,她也倒了下去,沒了呼吸。

一名醫者卻無法救治眼前的所有病患,方眷在最無力的絕望中死去。

浮南一人站在夕陽最後一絲餘暉中,手速無措,她大口呼吸著,仿佛溺水的魚兒。

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它真實得讓她感到絕望。

夕陽下的場景逐漸消失,浮南躲著場景崩塌之後留下的混沌虛空,她不想再看到類似的場景了。

但夢境的力量還在拉扯著她,下一瞬間,浮南來到一處黑白陣法之中,左右都是亡靈屍魂的哀嚎。

站立在這黑白陣法中央的是溫妍,她手中長鞭消失不見,隻餘下馭使亡靈的力量,但她所操縱的亡靈屍骨都被這黑白陣法吞噬,身邊沒有溫度的腐朽屍骨一個個倒下,直到隻剩下她一人。

最後,這黑白陣法想要將她也絞殺,黑白細線交錯。

浮南明知無用,但還是努力撐起了防禦陣法,想要保護溫妍,但那交錯的黑白細線穿透了她展開的防禦陣法,溫妍抬眸看著這無情陣法,眸中一片死寂,她本就不畏死亡,唯一的夢魘隻有……

“且慢。”陣法之外,一位男子沉穩的聲音傳來。

“她是我的妻子,行差踏錯,不慎墮魔,且留她一命,讓她回到我身邊來。”浮南聽出這聲音有幾分熟悉,就是當年采下蒼耳的小男孩。

掌控黑白陣法的是一位手執棋子的少年,他收了陣法,微笑頷首道:“請。”

那男子一步步朝問溫妍走去,直到這一瞬間,溫妍的眸中才染上絕望,她又重新被圈到了他的懷抱中。

極溫馨,極詭異,浮南站在溫妍的眼前,她的頭顱無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與浮南對視著。

溫妍眸中無她,浮南自看到她眼裡死寂般的絕望。

在這一瞬間,她側過頭去,感覺有一種粘膩惡心的氣息湧上喉頭,難受地堵住她的呼吸。

她再次向下墜落,浮南呼吸困難,她本就心軟,眼見如此景象,對她的打擊是巨大的,她不想再看了,閉上雙眼,但腦海裡還是浮現全新的畫麵。

“你……你們莫要進來,我會與你們戰鬥到最後一刻!”蘇一塵攔在一處殿外,他取出自己的武器,一把修長的刀,橫在身前。

但他的掙紮無濟於事,對麵的修士隻需一招就能將他擊退,蘇一塵倒了下來,他們踩過他的屍體,來到了殿中,殿內有許多哭泣的幼年魔族,一張張年輕的麵龐呈在眼前。

浮南的身影往前衝了過去,想要攔在他們麵前,但那幾位修士的身影穿透她的軀體。

遲疑的對話聲傳來。

“都這麼小。”

“魔族最擅偽裝,幼年的形態隻是迷惑我們的手段,就算他們還弱小,那也是未來的魔頭。”

“魔域之內,不留活口,這些邪惡的東西要全部鏟除。”

浮南閉上眼,她聽到利劍橫過脖頸的刺耳摩攃聲,還有血液噴濺的水聲,最後是身體落地的沉悶聲響。

“不……不要了……”浮南使勁掐著自己的身體,她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