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她無所謂。
人不可能討好每一個人。
人也總是在往高處走,帶不來同等價值的人,不需要放低身段去深交。
她有時候看不慣溫奕就是他這副和稀泥的樣子,永遠不知道自己需要和什麼樣人交往,拒絕什麼樣的人。
溫藍不太想呆在這地方了,轉身朝外麵走去。誰知,露台和外麵的弧形走廊是互通的,她拐著拐著就和江景行狹路相逢。
隔著溫泉池,溫藍停下了腳步。
雖然隻過了三天,溫藍那一刻竟有種想要說出“好久不見”的想法。
好在這個想法隻在腦海裡過了一下就被她壓下去了。
“你怎麼會來參加這種小年輕的聚會?”
“我從來不參加這種聚會。”他哂笑,像是自嘲。
“那為什麼……”話一出口她就後悔,感覺著了他的道。
還能為什麼?
其實這話語裡的陷阱太明顯,但凡她稍微不願去接,就接不下去。
可她接了,幾乎沒有思考,像明知是陷阱,但樂得往下跳下去。
承認吧,其實你也並沒有那麼淡然。
——有個聲音在她腦海裡不斷回蕩。
溫藍深吸口氣,轉身避開了他的目光。
天氣暖和起來後,她穿得就少了,白色蕾絲裙搭%e8%a3%b8色荷葉袖風衣,長發彎彎地攏在一側肩頭,彎腰時,肩頸線柔美。
她似乎更成熟了些,但依稀仍有過去的影子。
溫藍沒有看他,也能感覺到灼灼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深吸一口氣,回頭,彎起唇角:“江總,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看著我?”
“江總?”他將這個兩個字在唇齒間回味了一遍,極淡地扯了一下唇角。
溫藍也有些尷尬,在心裡鄙夷自己。
如果界限劃得太明顯,就有些故作的嫌疑了。
但此刻她心情不平靜,這樣能讓她感覺平靜些。
她抿了下唇,頭一次感覺情緒這東西真的很難控製。
“工作還順利嗎?”江景行問她,目光柔和。
他不是個喜歡這樣僵著的人,雖然姿態很低,但溫藍仍能感覺到他明確的意圖。就像那天那條朋友圈,她一開始覺得他是頭腦發熱發錯了,所以過後才刪除。但是,之後仔細一回想,他這個人就不像是會頭腦發熱的人。
他在表達對她的思念。
但他又不會像淩旭那類小男生一樣,催命似的不斷聯係對方,給了足夠的空間。
張弛有度,保持了一個很好的拉扯點,就像釣魚。
這個道理她心裡明白,但又很難抗拒。
所謂清醒的沉淪,不外乎如此。
這個人就是這樣,哪怕是十分的真心,也摻雜著五分的套路,手段高明。
溫藍又看向他,發現他也在看自己。
“……還好,挺順利的。”她說。
她說話時也很溫柔,像毫無攻擊力的鮮花,隻是,這花帶刺,若是不小心,就會被紮得滿手傷。
偏偏她從來不覺得自己這麼紮人,永遠是那副無辜又溫柔的樣子。
江景行閱人無數,打過交道的人千千萬,總有弱點可以對症下藥。
她算是他人生履曆裡的滑鐵盧吧。
硬的不行軟的也不行。
這種挫敗感可以說是前所未有。
她教會了他怎麼去愛,明白被人需要是什麼感覺,又這樣冷漠地抽離,讓他仿佛經曆了半個人生。
給了希望又讓人失望,無疑是生命裡無法承受之痛。
他深吸一口氣,麵上又恢複了往日風波不動的平靜,似乎覺得戲演過了,她還不接招,那還不如保留一點體麵。
他這樣沉默,溫藍心裡卻有些不得勁,側過頭看他:“那個雜誌是你做的?”
“什麼?”他皺眉。
“ERP雜誌?”她提醒,心裡暗暗唾棄自己沒話找話。
“為什麼這麼問?”他淡笑,叫人看不出情緒。
溫藍覺得他這笑容更像是冷笑,也被噎了一下。
她心裡莫名有幾分不爽:“以我的資曆,上不去。”
“那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
溫藍:“……”
磨了會兒牙根,她到底還是忍不住刺回去:“你隻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他明明白白望向她。
但是,目光裡並沒有被揭破真相的弱勢,反而像是帶著一點恨意。
這目光太奪目,讓溫藍不敢跟他對視。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不欠你的。”說到後麵語氣又弱下來。
但是事實上,她確實是欠著他的,哪怕是被動欠著。
他知道她是一個心軟的人,也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的道理,所以他幫助她,儘管沒有告訴她,卻明白她一定會知道。
他每一分付出,都必須得到回報。
她有時候真恨這個人,不管是事業上還是情感上再到生活裡,都被他牢牢牽製,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她談過很多段感情,有地位上比她高的,也有比她有錢的,更有心眼兒多脾氣不怎麼好如淩旭還自以為拿捏住了她的,可沒有一個人可以讓她真正全身心投入,沒有人可以攻破她的心理防線。
直到遇到江景行。
他讓她真正感覺到了棋逢對手。
她急於想要衝破這種心靈上的束縛,所以離開鼎華成了她迫切想要做的事。
她想證明的是自己不欠他的嗎?
不,她隻是……她隻是……
她不是不想自己在處處受製於人的時候,過深地沉溺在一段充滿陷阱的感情裡。
江景行這個人,太善變,太深沉,讓人無力招架。
但人很難控製自己,在這一個禮拜的冷靜期裡她就發現了。看不到他還好,一旦看到他,那種心悸又害怕的感覺就會排山倒海般席卷而來。
他算是她第一個不敢正視的人吧。
“你總是在套路我,算計我。”她喃喃,“你比淩旭高明,他隻會不斷打電話發消息,你呢,知道彆人的弱點,知道怎麼樣道德捆綁彆人。你看似是在付出,其實是在等待收網,以退為進。”
他認命地點著頭,禁不住笑了:“你們女人都是這樣喜歡胡思亂想嗎?暗暗幫助你,你覺得是套路,是在逼你回頭;要是完全不搭理了,你又覺得我沒那麼在乎你。那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溫藍語塞。
他這麼一說,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好像挺沒有道理。
想要低頭,可心裡又有一種很強烈的危機感、畏懼感,那是來源於內心深處的恐懼。
歸根究底,在於她從來沒有見證過真正從一而終的愛情。
“……那就是我的問題,就當是我的問題好了。”她搖搖頭,一顆心揪緊了,有種又痛又清醒的麻木,“我就是自私,我很害怕,我怕……”
在她說出“我愛你”的時候,他隻是覺得徹底征服了她。
“江景行,你可不可以不再管我?”
“什麼意思?”
她說:“在事業上,不要再給予我任何的幫助,不要再關注我。不管成功還是失敗,你讓我自己做吧。”
江景行沒有接話。
她抬頭望去,隻看到了他冷漠的側臉。
她心裡抽痛,強迫自己生生扭開。
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久,她聽到他說:“好,我不會再打擾你。”
他勾了車鑰匙,轉身離去。
溫藍沉默地垂著頭,盯著腳下自己的影子,半分鐘後,忽然像是明白過來一樣,猛地抬頭去追尋他的影子。:-)思:-)兔:-)在:-)線:-)閱:-)讀:-)
可惜他已經走遠了,繞過了拐角,看不到了。
有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難以置信他就這樣走了。
心裡忽然生出難以言喻的倉皇與恐慌。
她猛地擦了一下眼淚,結果眼淚隻是越流越多。她無力地蹲坐下來,抱著膝蓋,哭得壓抑又無聲。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另一個人好,也沒有人會停留在原地等另一個人。
這一次,她有種強烈的預感——他不會再回頭了。
溫藍過幾天和池禮飛法國,參加一個私人的時裝周。
在飛機上,她全程戴著墨鏡,一言不發。
池禮看了她很多次,後來跟空姐要了毛毯,替她鋪在膝蓋上,又給她要了一杯熱牛奶。
他原本挺開心她和江景行鬨翻的,此刻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他與溫藍算是多年老朋友了,到了他這個位置,錢夠了,名聲也足了,追求的東西就是極致的藝術。
他向來心高氣傲,在設計這一方麵從來不服任何人,但是,溫藍在設計方麵的才華和製版天賦卻一下子就俘獲了他的心。隻是,她受困於國內這個糟糕透頂的市場,他一直覺得非常可惜。
“其實,你跟我一塊兒去國外發展會更好。不是我崇洋%e5%aa%9a外,在服裝這方麵,國外市場成熟,各大品牌早在上個世紀乃至上上個世紀就層出不窮,起碼領先國內一百年。你去國外,能學到更多,也能更加快樂。國內這個市場太亂了,抄襲跟風,資本壟斷市場……”
“池禮。”溫藍打斷了他,嗓音有點乾澀,“謝謝你,但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是因為感情方麵?”他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在他的印象裡,溫藍一直都很灑脫。
看著溫情,實則絕情,他沒見過她這麼失魂落魄的樣子。
“不止是感情方麵。”溫藍沉%e5%90%9f了會兒,說,“這裡才是我的家,才能讓我有奮鬥的動力和歸屬感。我不喜歡國外那種氛圍,那會讓我很孤獨。”
這就是很明確的拒絕了。
其實,他也早就知道,但到底還是有幾分唏噓和落寞。他苦笑:“我哪兒比不上江景行?”
溫藍默了會兒,弱弱開口:“你要聽實話嗎?”
“算了,你彆說了。”他被氣到了。
真被氣到了。
不用說他都知道後麵的話了。
她這算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他默默在心裡對比了一下。事業?他們不同類型,不能比較。顏值身材?他也不輸給江景行吧?
性格?嗬嗬,他第一眼見那家夥就覺得不順眼得很。
氣場壓人得很,都不拿正眼看人。
……
在巴黎待了兩天,溫藍和池禮去拜訪了幾位設計大師,有之前她做交流生時認識的,也有在時裝周上認識、交換了名片的。
不得不說,她和池禮在對設計方麵的理念非常相同,都很喜歡簡約大方、彆出心裁的設計。
比如一件普通的黑色禮裙,他們都不喜歡在上麵鑲嵌那些雜七雜八的鑽石珍珠之類的累贅配飾,而是喜歡在基礎廓形上進行改良。
“這個下擺的省道,可以多開兩個。”池禮遞給她彆針,指導她怎麼做。
溫藍一點就通,當著其他設計師的麵將彆針一一紮上,裙擺的造型很快變了。
四周掌聲雷動。
她笑著頷首,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