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的那根弦有些繃緊,猶豫會兒才去看他的臉。
樓道裡昏暗,像極了傍晚時分夕陽即將西沉的時刻。這樣的氛圍裡,他的臉倒更是立體有型,有一種昏暗廢墟中滋生出來的靡麗曖昧。
可能是她看他太專注,江景行低頭看她。
四目相對,她又馬上轉開了視線:“……你放我下來吧。”
“到了。”他把她放下。
她忙低頭去摸鑰匙,手忙腳亂的,鑰匙“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剛要伸手去撿,一隻寬大修長的手快了她一步。
然後,她就看著他用食指勾起了那串鑰匙,問她是哪一枚,指尖緩緩將鑰匙撫過。
“綠色那枚。”她小聲道。
他從中找出綠色那枚,精準地插入鑰匙孔裡,微微一擰,門發出“嘎吱”一聲——開了。
門開那一刻,溫藍還是有點窘迫的:“屋子有點亂。”
她轉身去找拖鞋,然後拿出了一雙一次性的:“隻有這雙,我的鞋你應該穿不上。”
她目光落在他的腳上。
“沒關係。”
屋子裡暖氣有點不足,溫藍給他拿來了取暖機:“這是老小區了,管道不太好。你冷的話……”
“我不冷。”
“那我給你倒茶。”溫藍去了廚房,回來時,手裡捧著一個玻璃杯。
他微微起身,伸手接過:“這是什麼茶?”
不是尋常能看見的那種茶葉,葉片微卷,在熱水中沉浮後舒展開寬大的葉片,顏色嫩綠而鮮豔。
“桑葉茶,我老家捎來的。你沒喝過嗎?”她在他對麵坐了,爾後笑了笑,“你這樣的公子哥兒,天天喝的都是祁門、金駿眉吧?”
“你把我說得都快妖魔化了。”
“我哪有?”
眼神對了會兒,她也笑了。
因為下雪,天氣陰沉沉的,竟有些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溫藍坐了會兒,走到窗邊朝外麵望去。
雪沒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不是個好天氣。
“晚上一起吃吧?”這種天氣,沒準路況都癱瘓了。
“當然好啊。”他笑,“那我們晚上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我都可以。”
“真的假的啊?”溫藍笑,上下打量了他會兒。
這下輪到江景行笑了:“你這是什麼眼神?”
“你真的吃什麼都可以?”她顯然是不太信。
“我不挑食。”
溫藍看著他,覺得這話沒有什麼可信度。
不過,她的廚藝也確實不怎麼樣,她覺得她得給他打個預防針:“我廚藝挺一般的。”
誰知他還真問了:“有多一般?”
溫藍:“……”這人怎麼回事?
這種時候不該寬慰一下嗎?
江景行端詳著她不得勁的表情,不知為何,心情就是格外好:“我逗你的,我吃什麼都可以。”
第17章
溫藍下了兩碗麵, 隻往裡麵加了番茄和香蔥,還有兩隻冷凍蝦,看上去賣相是真不怎麼樣, 也沒什麼香味。
端上桌的時候, 她還有點不好意思:“……冰箱裡沒什麼東西了, 下次給你做好吃的。”
“什麼都沒有了?”他問她。
“還有雞蛋和香蔥。”
“那我給你下個蔥油麵吧?”他提議。
“你會下麵?”她顯然是不信。
“等一下。”他這麼說,還真的去了廚房。
客廳裡隻剩下了她一個人,四周忽然變得安靜下來。
隔著不遠的距離,切菜的聲音混著細雪飄打窗戶的聲音,有一搭沒一搭滑入她的耳中。
溫藍喝了口茶,抬眸去看廚房的方向。
因為移門擋住了一半, 她瞧不清裡麵的場景。頓了會兒, 她猶豫著起身走到廚房。
江景行背對著在切番茄, 番茄皮已經剝掉了, 刀工很好,每一片的薄厚都恰到好處, 雞蛋打散在另一隻碗裡, 蔥花切成長條的一截一截, 擱在碟子中。
每一個動作有條不紊, 像他工作時一樣,做什麼都很有條理。
溫藍覺得不可思議:“你看著不像是生手啊。經常做飯嗎?”
“在國外剛開始創業那段時間,自己做過一段時間。”他解釋。
“那應該是很多年沒有做過了吧?”可看他動作熟練,不像是很多沒做過的樣子。
江景行回頭笑望她一眼:“這又不是很難。如果你學過琴、或者畫畫就知道,有些東西是烙印在腦子裡的, 不管過了多少年, 拾起來都很容易上手。”
“那是你吧。”她可做不到。
看到她鬱悶的表情, 江景行笑了:“你不做飯嗎?”
“做, 在家的時候都是我做。不過,沒有研究得那麼精細。”她做飯就是煮熟就好。
好在溫奕不挑,是個大胃王,什麼都能吃,還說她做的飯特彆有家鄉的味道。
可是,和江景行這麼考究的做法一比,她覺得自己做的有點上不了台麵。
他似乎做什麼都很精細,隻要投入,就什麼都能做好。
連簡單的蔥花都能處理出這麼色香味俱全的蔥油麵,番茄蛋湯這種家常菜也能做得特彆美味。
“嘗嘗。”他把碗擱到餐桌上,替她拔了雙筷子。
“謝謝。”溫藍伸手接過來。
江景行在她對麵抻了椅子坐下:“我不是跟你說過,不用跟我這麼客氣的嗎?”
她隻能笑笑。
在他麵前,她真的很難做到不緊張。
她天生有感知危險的能力。
這個人,哪怕是溫聲細語地跟她說話,眼神裡也有種抓人的力量,讓人很難不被他牽著鼻子走。
他身上,更有一種逼人的光芒,如驕陽一般光芒萬丈,隻是那樣望著你,就能感覺到那種撲麵而來的灼熱。
溫藍用筷子挑了根麵條吃。
麵條煮得挺軟,卻又奇異地很有嚼勁,包裹著蔥油的香味從她唇齒間蔓延開來,鮮香撲鼻。
她又喝了一口番茄蛋湯。
挺清淡的,可嘗著又很鹹香。
她又舀一口,默默吃了很多。
“好吃嗎?”他問她。
溫藍點頭。
“過完年你搬過來,我天天給你做?”江景行對她微笑。
溫藍耳根發紅,白皙的臉頰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她彆開目光不去看他:“你不用工作嗎?還天天給我做飯?”
“那我每個禮拜天給你做?”他糾正了一下話語裡的漏洞。
溫藍看他一眼:“敢情剛剛也是誇大其詞,江公子,以前不會也是用這種伎倆騙女孩子的吧?”
“你覺得——我需要靠騙才會有女人嗎?”他跟她挑眉。
溫藍語塞。
確實,以他的魅力,就算什麼都不用做,就有一大把上趕著來貼他的。
“對了!”她忽然想起來,“我忘了你鞋襪濕了。對不起!”
她連忙要去房間裡給他找乾淨的襪子,“我記得之前買過一雙新的……”
“不急,你先吃飯,我自己去找吧,你告訴我放在哪裡就好。”
溫藍思忖了一下:“在我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裡,那雙藍色的男士襪子,是……”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她後麵的話戛然而止。
江景行卻望著她笑了笑:“給你前男友買的?”
這話讓溫藍無法回答,也因為想到了不太美好的回憶,咬了下唇。
他已經去了她的房間。
溫藍的房間不大,但是整理得挺整齊的。當然,也許是東西不多,看上去就挺乾淨的。牆上貼了樸素的米色牆紙,靠窗邊的小掛鉤上還吊著幾盞風鈴,底下墜著小娃娃。風吹過,發出伶仃伶仃清越的聲響。◢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還是個小姑娘呢。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彎腰打開了抽屜。
藍色的純色襪子用白色的塑料硬封塑封著,是全新的。不過,看著就是超市裡十幾塊二十塊一雙的廉價襪子,是他平時根本不會穿的那種。
她前男友會穿這樣襪子?
江景行的手指微微拂過襪子,把襪子拿了出來,在掌心翻了翻,若有所思。
在他的印象裡,淩旭是個健談爽朗的青年,挺來事,但是,一看就是那種吃不了苦的大少爺脾氣。
可如果他不穿,她應該就不會買吧。
這兩人的感情,倒是比他想象中要更好一點。
他站在床邊沉%e5%90%9f了會兒,信手翻了翻。
抽屜裡沒彆的東西了,除了她的一些內衣內褲就隻有一個相冊。他把相冊拿出來看了看,翻開的第一頁就是她和淩旭的照片。
照片裡,她安靜地坐在椅子裡畫畫,淩旭從後麵抱住她,然後舉起手機自拍,將兩人畫麵定格。
他看了會兒,勾了下唇角,無甚表情地把相片原封不動塞回去。
不過是小學雞一樣的幼稚愛情。
完全不足一提。
“穿得下嗎?”看到他從房間裡出來,溫藍問他。
“我還沒試。”他對她笑了笑,當著她的麵兒拆開了襪子,坐沙發裡褪下濕襪子。
“我拿毛巾給你擦一擦。”她挺過意不去的,忙去洗手間拿了乾毛巾,蹲下來替他擦拭。
江景行怔了一下:“你也總是給你男朋友做這種事情?”
她手裡一頓,仰頭看向他。
這個問題,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沒有啊。”
淩旭是個大少爺脾氣,也從來不打理自己,有時候她看不過去會幫他做家務、整理房間。
不過,她也不是什麼管家婆。
江景行此刻的目光卻讓她有些看不懂。
她被他看得不自在極了,把手收了回來:“你不喜歡我幫你擦的話,你自己……”
手卻忽然被他捉住了。
力道不算很大,但是他的手掌寬厚有力,隻是這樣靜靜握著她,就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受製感。
他的掌心也很溫暖,她莫名想起那晚,他也是這樣握著她的肩膀,強勢而狂亂地%e5%90%bb著她,讓她無法抗拒,又甘願沉溺其中。
隻是,現在她很清醒,沒有像那晚一樣喝酒,被他這樣握著難免緊張。
一顆心砰砰亂跳個不停:“……江景行,你乾嘛?”
他這才放開了她,隻是,那種極具侵略性的目光還是牢牢鎖定著她,讓溫藍無所適從。
“江景行,你彆這樣看著我。”
“抱歉。”他低笑。
溫藍咬了下唇。雖然是在道歉,他的語氣裡可沒有什麼歉意。
也是,這人可不像是覺得自己真正做錯了那種人。
永遠這麼我行我素,旁若無人。
他去洗了手,順便幫她洗了碗。到了快晚上7點時候,雪還是沒有停,而且有越下越烈的趨勢。
小區的花壇裡已經積起了厚厚一層雪。
溫藍剛到北京那會兒,也曾被這種雪景驚呆過,後來就見怪不怪了。
隻是,在這樣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