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的事你知道什麼,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對它不好,它跟你說的?”
“還用它說嗎,我有眼睛我自己會看,而且你上回是不是忘記帶它去超市?”
“就那一次!”
“一次也是忘了!”
“你們不可理喻。”
兔子大聲諷刺他:“是啦是啦,我們不像你們,我們喜歡誰才跟誰在一起,你們會跟不喜歡的人過日子,和不喜歡的人談戀愛,還會讓不喜歡的人親自己!”
“……”
它就是什麼都跟兔子說。
它的嘴怎麼那麼鬆!
肖嘉映氣得臉都紅了,脖子硬邦邦的:“它還跟你說什麼了?”
“它還說它也親過你!你喜歡它喜歡得要死!”
空氣唰地安靜。
兔子捂住嘴,一副闖禍砸鍋的表情。
第41章 大英雄
“我沒喜歡它。”
一陣時間的空白後,肖嘉映輕聲否認。
“真的嗎?”兔子不解,“你不喜歡熊?怎麼可能,它那麼可愛,長眼睛的都會喜歡啦。”
作為朋友,濾鏡會不會太厚了。
“可愛就值得喜歡嗎。”肖嘉映臉上浮著淡淡赧色,“對我們人來說,善良、自立、樂觀、寬容,還有很多品質都比可愛重要。”
“你騙人。”
肖嘉映無意跟她爭辯,站起來:“時間不早了,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那紙巾用完我還能找你要嗎?”兔子過來抱住他的腿,仰起脖子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還有,我想要一把剪刀,能剪得動紙板的那種,還想要一頂時髦的遮陽草帽,還有還有,你可以給我拍一張拍立得嗎,我想掛在房間裡當裝飾。”
“……”
乾脆收留你好了,是嗎。肖嘉映斂著眉想,熊的朋友果然跟熊一個德性。
“抱歉幫不了你,你說的這些東西我都沒有。”
他語氣有點冷漠,說完想抽出腿,但兔子抱得有點緊,甩了兩下沒甩開。
兔子被他這一舉動嚇到了,害怕地縮到小床後頭:“彆踢我好嗎,我沒有熊那麼厲害,要是被你踢死了就再也活不過來了。”
肖嘉映怔住幾秒。
心想,我這是在乾什麼?
他想跟兔子道歉,但是越靠近兔子就藏到越深,到最後隻剩一點耳朵尖還露在外麵。
“剛才嚇到你,我很抱歉。”肖嘉映緩慢地垂低眸,“我隻是想讓你彆抱我的腿,不是有意要踢你。我最近……心情不太好,遷怒你了,真的很抱歉。”
過了好一會兒,床板後的她才小聲說沒關係。
“那我先告辭了。”
“肖嘉映!”
兔子露出一隻圓圓的眼睛,兩爪扒著板子。
“你心情不好是因為熊嗎?其實你也很想它對不對,你也很擔心它對不對。”
“沒有。”肖嘉映搖頭。
“你不想知道它在哪兒嗎?”
“它是你朋友。既然已經知道在什麼地方能找到它,那你就去找它吧,不用告訴我。”
“它惹你生氣了嗎,就像剛才的我一樣。”兔子反應很快,機靈地提問,“抱著你的腿不讓你走。”
真是這樣還有什麼好生氣的。
肖嘉映淡聲:“我們能不能不聊它了。”
“好吧。”兔子輕蹦過來,用毛茸茸的爪子貼上他的掌心,“那你陪我看星星。”
關係進展得還真快。
河灘上有很多碎石,他們找到一塊地方墊上紙板,肖嘉映坐著,兔子朝前趴著。
“哇,河在發光。”兔子笑眯眯地說,“真好看。”
“你不是要看星星?”
“河裡就有星星啊。”
也是。
肖嘉映陪她欣賞夜晚的護城河。
“兔子,你為什麼一直住在這裡。”
“等人。”
“等你的主人?”
“她是我姐姐。”兔子豪邁的嗓音忽然變得含羞帶怯,“才不是我的主人。”
肖嘉映笑了笑。
“好。那你姐姐去哪了?”
“我不知道,她沒告訴我,隻是讓我在這裡等她。她走的那天穿得很漂亮,給我也換了身嶄新的小裙子,她說她帶我來江邊看輪船。”
“然後她就不見了?”
肖嘉映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是啊,”兔子溫柔地說,“她把我放在橋洞裡說要出去找點吃的。我睡了一會兒,醒來她就不見了。姐姐的話我要聽,所以我要一直留在這裡。”
“你有沒有回家去看過?”
“我才不去。”兔子語氣驀然變得冰冷,“他們不喜歡姐姐,我也不喜歡他們。而且姐姐說過她再也不會回去了,我憑什麼不信姐姐說的?”
肖嘉映沉默了一陣子,然後才問:“兔子你做過夢嗎,我不是說普通的夢,是那種真實到好像重活一次的夢。”
“重活一次?沒有,倒是熊跟我提過。哎呀你不讓提它的,對不起啦我又忘了。”
“沒關係,你說。”
兔子做回想狀,托腮。
“都是在裁縫店的時候聽熊說的。它說它在夢裡遇到過一個十幾歲的人,是個男的?嗯,是個沒用的男的,整天被班裡同學欺負,父母也對他特彆不好,不關心他,所以他就拿小刀自殘,傻子,把手腕都割流血了。它看不下去,所以就出手幫他咯。”
“怎麼幫的?”
“細節我也不知道啦,熊又沒說那麼多。它就說它一看到那男生挨打,就恨不得衝上去把所有人給砍了,給那男生報仇。”說到這裡兔子聳聳肩,一副拿朋友沒辦法的表情,“你也知道,熊這人有點嫉惡如仇。”
“嗯,我知道。”
夜色下,肖嘉映無聲覆住自己左腕。感覺那裡好像住著一顆心臟,隱蔽脆弱卻又無比鮮活,每泵一下`身體就隨之輕抖。
“還有呢。”
“還有什麼?喔你說熊的夢啊,還有很多,有個學生在大學還被室友冤枉成小偷,要不是熊幫他想辦法,他恐怕早就熬不下去退學了吧。”兔子停下來思索了一下,“你說,熊身上怎麼老有這些奇奇怪怪的事?而且聽起來它像個大英雄。該不會是它吹牛說大話吧,哼,它臉皮真厚,什麼大英雄,我看它像大狗熊。”
肖嘉映沒有替熊解釋,但他知道那都是真的。
他的熊是世上最好最好的熊。
而他是最沒用的主人,總是要它保護,要它開導,要它逗他笑。
忽然他覺得,熊這樣一聲不響地離開,對他和它來說都是一件好事。他不會再拖累它,它也可以過自己瀟灑的生活,找到下一個主人也說不定,可以保護好它,帶它坐大汽車,逛動物園,看黃金檔電影。
它的離開並不自私,隻是已經幫了他夠多,不想再為他而活。
肖嘉映沒有彆的放不下了,就希望它能過得好一些。不要再被扔進垃圾桶,不要再吹風淋雨,不要生活困頓,不要再經曆哪怕一秒鐘的不快樂。
他問兔子:“那它有沒有說過夢裡的時間什麼時候會加快,什麼時候會停止。”
“好複雜,聽不懂。”
“就是它有沒有跟你說過,”肖嘉映低著頭,把手從手腕的疤痕上鬆開,“夢為什麼開始,為什麼結束,為什麼有時候快有時候慢,有些時間為什麼會被跳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興許是有誰在控製?就像拉麵條一樣,可以長可以短還可以剪斷!”
兔子天真的話讓肖嘉映微笑。
“不早了,我真的該走了。等過幾天搬了家再來看你。”
“你要離開這裡?”
“想換個環境,搬到離公司近一些的地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喔,不離開太遠就行。”
兔子跟他走到路邊,然後拚命朝他揮手:“等熊回來我會讓他去找你的!”
“沒關係。”肖嘉映說,“告訴它我很掛念它就行了,找不找我都無所謂。”
帶著那件小夾克回到家,他把它疊好收進抽屜裡。
周末跟心理醫生見麵,對方給了他幾百道新的測試題做,結果出來很不錯。
“以後沒什麼不妥就可以不來了,情緒穩定的情況下保持身體鍛煉、多做自我評估,睡眠方麵也要注意。對了,上回提過的那個Andrew,你跟他怎麼樣了?”
“Andrew?”肖嘉映沒反應過來。
“那就是沒戲了。看你狀態這麼好還以為是有感情進展。”
“我狀態好嗎。”
“當然,你看起來比以前強一百倍。”
肖嘉映說:“可能是因為認識了一隻大狗熊,操心太多沒精力抑鬱。”
“什麼?”
心理醫生疑惑不解地望著他,他笑笑:“不聊了,你先忙。”
推門出去,午後烈日當空,牆壁曬得發燙。
他迎著日光閉了閉眼,再睜開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搬家沒費太多事,主要是扔了很多東西。
不好用的電器扔了,舊衣服捐了,家具能送的送,基本生活用品少了一半。
新租的房子離公司就一條馬路,小區物業也比現在的強,就是麵積小,不過也剛好夠用。
搬完那天他坐沙發上,剛抖過床單的毛絮飄得人想打噴嚏。
回想畢業之後的這幾年,先是住隔斷,後來住開間,再後來一室一廳,可能過段時間就能考慮買房的事了。
買房。
靜靜地出了會神,他換了身衣服出門。
地鐵裡人不多,空調開得過分強。
這條路線很久沒坐過了,相比當年它多了段延長,應該是在一兩年前吧,一口氣增加了十來站。
出站,路邊不少賣水果的小商販,周圍新開了綜合商場,再遠一些可以看到林立的高樓住房。
當年那些發傳單的中介如今不見了,換成開在小區門口的門店。肖嘉映挑了一家進去,馬上就有兩個店員出來接待他,這股熱情勁跟以前倒是沒差彆。
“您看多大的?”
“一居室。”肖嘉映說,“開盤的時候我來看過,還記得戶型。”
結果那房子現在整套辦下來要三百多萬。
“這兩年新開了兩條地鐵,房價就跟著整體上去了,不過我們這兒配套做得相當不錯......”
中介的介紹也不是天花亂墜的了,而是有根有據,丁是丁卯是卯。
“謝謝,”肖嘉映留了名片,“我再考慮考慮。”
某人的眼光還真沒出錯。
等他大學畢業,不知道會不會回到這裡來安居。
看,我又開始想跟我無關的事了。肖嘉映打斷思緒,換一種思路給自己進行脫敏治療。
假如我再遇到談默,沒準他畢業找到了一份體麵的工作,正在打拚事業,禿頂發福胡子拉碴不修邊幅還不洗澡。又沒準他正在跟大學認識的同學談戀愛,那種冰山大帥哥應該會是很多女生喜歡的型吧?
更沒準他完全不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