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誰能保證。就彆再想了吧,更彆試圖去找他,何苦自尋煩惱。
事實證明脫敏需要時間。
盛夏才到,肖嘉映就吹空調吹出熱傷風感冒,燒了兩天勉強好起來。
迷迷糊糊的時候他想拿藥,拉開抽屜摸到熊那件夾克,眼眶溢出生理性的淚水,也不是難過也不是不甘心或者彆的,就是很純粹的想念。
他想他的熊了,想談默了。
身體一好起來他就迫不及待撥給兔子,結果電話提示音說是空號。
坐車輾轉回到原住處,到河灘去找,沒想到橋洞下的小窩被人打掃過,以前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全都不見了,躺在那裡的是一個流浪漢。
“這裡原先的那隻兔子呢?”肖嘉映問。
“什麼兔子,哪來的兔子。”
“一隻白色的玩偶兔,大概這麼大,”肖嘉映用手比劃,“這地方原先是她在住,有被子有箱子還有電視機。”
流浪漢看怪物一樣看著她:“神經病!”
我不是神經病。
回到住處肖嘉映花了一天時間翻東西。那些熊存在過的痕跡,包括它砸碎的碗,蓋過的毯子,下載在電腦裡的一些電影,一件都沒扔,通通打包搬來了新家。什麼斷舍離?他沒有一樣舍得扔的,騙自己而已。
晚上睡覺,他說夢話叫繁繁叫談默,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第二天醒來眼睛總是很脹,需要拿冷水浸一浸才會消腫。
談默,為什麼你再也不出現了?就不怕我罵你忘恩負義大狗熊嗎。
可不可以再讓我摸摸你的頭,隔著帽子也行。
因為你真的很乖,所以我忘不掉你。
半夜醒過來,肖嘉映在房間裡罰站,罰完站又去書架找書看。
有一本看過的,一直沒看完。隨手翻開,其中一頁黏著張便利貼。
熊不會寫字,上麵是他自己的筆跡。
【請你一定一定,好好活下去。你要相信苦難終會過去,世界上會有人在乎你,愛惜你,但前提是好好活著。】
經過這麼多事,這段話不再像自我鼓勵,因為它本來就不是。
它是談默送給他的臨彆禮物。
沒人告訴肖嘉映,但他就是知道,這是談默想跟他說的話。
夢裡發生的一切,每一次回溯,艱難地克服,都是一個意思。
談默是個沉默的人,行大於言。
說不出來,就陪他重新經曆一遍。
肖嘉映在臥室坐著出神,就連天漸漸亮起都毫無察覺。
肩膀多了一抹曦光。
樓下的早餐店出攤了,蒸籠上飄著白白的蒸氣,學生背起書包出門,樹葉上趴著將醒未醒的蟬,草叢裡貓兒的毛尾巴懶洋洋地卷曲。
肖嘉映垂低眸,無聲默念談默的名字。
下一秒就有人敲門。
砰砰——!
“肖嘉映!”
第42章 哄老子
敲門聲越來越響甚至有回音。
肖嘉映恍惚了一秒,還以為這是發燒後遺症。
打開門。
門外站著闊彆已久的人,微風忽然這一瞬停止了吹拂。
室外是清晨的陽光,那光照到他們兩個之間,仿佛是把他們帶到了另外的空間。
他一臉錯愕,門口的少年卻滿臉怒意。
“喂,找你很久。”
談默……這是談默?
肖嘉映伸手掐了下自己的臉。
疼。
說明不是幻想。
直愣愣地看著他,肖嘉映嘴巴微微張開,除了心臟其餘地方全罷工了,根本不聽自己使喚。
臥室突然發出一些動靜,像是有什麼東西挪了位置。肖嘉映回頭看,發現原本被自己攤開的書,莫名其妙回到了書架上,嚴絲合縫地插在最中間那層。
這是怎麼回事?
住樓上的阿姨碰巧走下來,可她仿佛沒看見他們一樣,拎著帆布袋經過,連一個眼神都沒看過來。
“黃阿姨?”
毫無回應,對方徑直下樓了。
不得了,肖嘉映蹙緊眉,奇怪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眼前的人撇著臉,表情不滿地暗下去:“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
他以為肖嘉映是在發懵。
“認不出我的臉總該聽出我的聲音吧,肖嘉映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頭發長長了,碎發有點擋眼睛,鼻梁上帶著傷。談默穿得破破爛爛的,寬鬆的T恤遮住高大的身材,膝蓋上好大一塊汙漬,腳上的運動鞋仿佛下一秒就會散架。
長時間沒動靜,他低聲罵了句臟話,掉頭就走。
肖嘉映驀地攥緊他手腕。
“彆走。”
被掌心溫熱的觸?感包裹住。
愣了一秒,那張高冷的臉向旁邊撇開。
肖嘉映扯著他的手腕像牽小朋友,進門關門,然後才後知後覺地鬆開。可是,手指間還切切實實地殘留著餘溫。
這是真的嗎,還是燒得腦子壞掉了?
“你等我一下,我要……我要確定一些事。”
古怪的氣氛中,少年佯裝無所謂地動了動下巴:“你快點。”
肖嘉映嘗試打電話,電話撥不出去。打開陽台的窗戶朝樓下大喊,也沒有人理他。去倒水,水倒完了下一秒壺裡又滿了。
其他東西也一樣,他能觸摸能看見聽見,但是不能改變。
這是暫時的還是永遠的?
心一橫,他乾脆轉身把頭往牆上撞,想試試看會發生什麼……
嘶!
疼。
剛站穩,有人攔在他身前。
“肖嘉映你乾什麼?”
“我……”
他揉著額頭,談默狐疑地盯著他,拽過手握著手腕,仿佛是阻止他下一次蠢笨行徑。
“你就沒發現奇怪的地方嗎?”
“什麼奇怪的。”
肖嘉映說:“其他人看不到我們。”
“那又怎麼樣。”談默絲毫不在乎似的,隻是不大高興地盯著他,冷著一張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見到我。”
“什麼?”
肖嘉映光顧著想事情原委,談默斂著眸盯緊他,不出一分鐘,窗外突然電閃雷鳴。
“?”肖嘉映瞠目結舌,“是你在控製嗎?”
轟鳴的雷聲外加加長閃電,一切簡直就是談默的心理活動具象化。
可是,乾打雷不下雨。
“怕了?”
被小孩冷冷地一瞥,肖嘉映拿出三十歲的鎮定:“連你這隻鬼都不怕,我還會怕打雷嗎。”
“誰是鬼。”
“你是。”
幼稚鬼,動不動就不高興。
他忍不住跑到陽台去張望,隔著玻璃觀察這一切。還沒觀察多久,身後突然多了具高大的身體,距離比以前還近。
談默把下巴擱他肩膀上方,咬牙:“你是不是很失望?搬家都沒躲開我這隻鬼。”
肖嘉映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
“說話。”談默逼他跟自己對視,他隻好暫停亂猜,應付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二十一歲版本的談默。
“要我……說什麼?”
“是不想見到我還是嫌我煩,準備把我打發走。”
談默的語氣看似冷淡,其實明顯很在乎。
肖嘉映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但很可惜,沒從他臉上看出任何其他的神情。難道他不記得我們之間發生的事?那他到底算是熊還是談默,又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難以抑製的失望席卷了肖嘉映,過了半晌才輕聲說:“見到你我當然開心。”
談默瞥了眼:“你這是開心的表情?”
不然呢,被你單方麵撇下,單方麵遺忘,還不準我記仇?年紀大就比較吃虧是嗎,就一定要成熟穩重是嗎。
外麵滾滾雷聲逐漸小了些。
肖嘉映嘴唇微抿:“找我有什麼事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衣服呢,給我。”
“什麼衣服?”
談默瞪他:“還能是什麼,當然是那件夾克。”
“所以你今天來找我,就為了那件夾克?如果是這樣,你走吧,我沒見過什麼夾克。”
肖嘉映眸光輕爍,聲線微微發緊,聽上去有些情緒明顯不對。談默目光往他臉上望了眼,這才像個離家出走剛回來的小孩那樣,走到沙發坐下,冷臉發表自己叛逆的暴言。
“還想騙我?兔子都告訴我了。”
本來肖嘉映想說那又怎麼樣,是我送你的,我有權收回。但又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沒意思,於是慢慢平複下來。
“好,想拿就拿走吧,就在臥室的抽屜裡。拿走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了,我不欠你的。”
“肖嘉映!彆以為老子特彆想來找你,你想多了,我就沒想過你!”
“那最好。”
空氣死寂了一陣。
談默心灰意冷地蹬開臥室的門,找到那件夾克,出來咬著牙說:“行,算我自作多情,以後我再也不出現在你麵前,你滿意了吧,哥。”
說完就氣衝衝地離開,留下肖嘉映站在客廳,心一陣陣地收縮。
我這是乾什麼啊。
肖嘉映越來越看不懂自己了。
麵對談默,動不動就失控,就連好好說話都做不到。就因為付出感情沒得到同等的回報?這樣又有什麼意義?
雷電漸歇,雨珠淅淅瀝瀝落下。
肖嘉映認命地下樓,本來以為會花點時間找,結果剛出電梯就停住了。
談默蹲靠牆角,神情頹廢難過,滿臉寫著“我被傷害了”、“肖嘉映不是人”。
聽到電梯的動靜,他下頜骨動了動,然後把目光怨念又用力地收了回去。
肖嘉映嘴唇乾巴巴的:“我來扔垃圾。”
“喔。”談默冷聲,“所以呢。”
兩手空空,裝什麼裝。
肖嘉映手足無措地走過去,談默抬起眼皮淩厲地盯著他,肖嘉映隻好伸手拉他。
“你——”
一聲驚呼,肖嘉映跌進他懷裡。
談默用力過猛,手腕疼了一下,但還是牢牢勒住腰,不滿地咬緊牙低聲:“哄老子。”
“……”
坐電梯上樓,肖嘉映站姿相當僵硬。
他毫無心理準備麵對這樣的談默。
要知道談默雖然占有欲很強,但多數時候還是表現得有禮有節,哪怕住一個房間也從不亂來。
除了某一個晚上。
但那個晚上得歸咎於酒精作祟,不能全怪談默。
“你喝水還是可樂?”
“可樂。”
進門肖嘉映就借故走開。
在他身後,談默鼻腔不冷不熱地出氣:“要加冰。”
“我知道。”肖嘉映態度很好。
談默坐到沙發上晃手腕:“開空調,熱。”
“遙控器就在茶幾下麵。”
他找到,依然冷臉不爽的表情,溫度直接打到15度。然後肖嘉映一個噴嚏,他又調回25。
拉開易拉罐,肖嘉映遞給他。
“你以前不是不需要喝水的嗎,是因為變成人所以又需要了?”
談默看起來不太想解釋,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