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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到小熊以後 籠中月 4394 字 6個月前

魂未定地說明情況。

原來兩天前她就乘飛機找來了,因為肖嘉映一直沒接電話。憑著之前他給過的租房地址,劉惠硬是報警把鎖給撬開了,這才發現肖嘉映人事不省地暈在床上。劉惠當場差點也跟著嚇暈過去,結果即刻將人送到醫院做檢查,什麼不妥也沒檢查出來,病因歸為疲勞過度。

後來通過劉惠對兒子住處的排查,不光找到了之前的重度抑鬱診斷書、遺書,還找到了他放在抽屜裡的安眠藥,於是她就武斷地認定肖嘉映肯定是吃了藥,想自殺但沒死成。

“哪有你這樣當後人的,有什麼事跟媽說啊!動不動就不想活了,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媽下半輩子還怎麼過?!”

被他媽摟著痛罵加痛哭,肖嘉映表情有些麻木,而且還難以自處。

“媽……彆喊行嗎,這是在醫院。況且我也沒想自殺,我的病已經痊愈了,情緒很穩定。”

安撫沒起到效果,劉惠不信,逼著他跟自己保證不會做傻事。

“我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真想死有一百種方式,不會等到現在。”肖嘉映平靜地說。

剛剛結束的這場夢,讓他徹底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一次次的割腕,一次次修改遺書,反反複複地撕開傷口又再度愈合,全都是因為內心並不想死,反而認真想要活下去。

他的的確確曾站在懸崖邊,但他渴望的不是跳下去,而是拉他一把的那隻手。

被在乎,被需要,被珍視,被尊重。

隻要得到這些,哪怕隻是其中一兩樣,誰還會想結束生命呢。

殘缺的夢,給他的不僅僅是難過和遺憾,還有充實溫柔的內心。

隔天回到家,肖嘉映被劉惠批評日子過得糙,讓他自己找找條理。

“在醫院你身體沒好我不想說你,瞧你這個樣,都是要當副總監的人了,怎麼一點精氣神都沒有,這怎麼帶得好下屬?”

“副總監?”

“是啊,我聽你領導說的。喔,對了,你昏迷那兩天你們公司同事來過幾個。”劉惠臉上浮現與有榮焉的神色,“個個都還挺服你的,在我麵前誇你年輕有為,工作做得好,說我教子有方。”

打開公司電腦,他驚愕地發現母親說的是真的。

郵箱裡靜靜躺著一封通知郵件,下月1號起他就是公司最年輕的副總監。

郵件裡說,過去幾年間他在部門裡矜矜業業,任勞任怨,專業素質也很出色,啃下了其他人都不願意接手也不看好的埃克森項目,因此被破格提拔重用。

這個埃克森項目,他倒是有印象。決定讓談默重新讀高三的時候,這項目剛剛上馬,他是初始成員之一。

慢慢地反應過來。

改變的不光是談默的命運,還有他自己的。

過去的那兩年他拚命掙錢,咬牙上進,本意隻是為了讓自己跟談默的生活彆那麼窘迫,攢更多錢讓談默安心上大學,沒想到無心插柳,隨之而來是事業的真正起步。

“我看你乾脆搬到公司附近去住。”劉惠一邊收拾房間一邊勸他,“想都知道以後會越來越忙。既然要搞事業那就專心搞,媽也想通了,不成家就不成家,你把事業搞好了也行。”

肖嘉映不置可否。

幫忙收拾的時候他才想起來,熊不見了。

那天時空錯位,熊在自己眼前消失。

當初它是為什麼會出現?

仔細回想,它好像一直在讓我幫他找家,各種暗示我收留它。

既然它是談默,冷漠自私、徹頭徹尾的大反派談默,那肯定是因為談阿姨不在了,它孤單無依,就想找個耳根子軟的靠山來靠靠。

什麼靠山……

現實當中收留他還不夠,還回到五年前從頭幫起,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供他吃供他喝供他上學供他見世麵。

我肖嘉映哪是什麼靠山,就是個冤大頭,被他擺了一道的冤大頭,給他當了兩年家長兼出氣筒不說,還——

肖嘉映繃住眼皮,不往下想了。

動心都是假的。

現在對方的人生變好了,不需要誰當他的冤大頭哥哥了,當然就不會再出現。

不出現也好。

同一個坑傻子才跳兩次。

肖嘉映眼神呆板地低下頭,繼續收拾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回公司銷假,同事都很關心他的身體狀況,弄得他很過意不去。

“這段時間我有沒有漏掉什麼重要工作?”

“天哪,求你歇歇吧勞模。”餘妙如今矮他一級,但說話還是跟原來一樣,“都把自己送進醫院了,就不能讓我們跟你一起喘口氣?大家跟著你都夠苦了。”

聽她怨聲載道的口氣,還有其他人對他多少有些敬而遠之的態度,肖嘉映大概猜到自己現在是站在“群眾”的對立麵了。

“好,辛苦你通知大家開晨會,下午我請大家喝咖啡。”

沒有誰會討厭當上級,不出三天肖嘉映就找到感覺。

而且他發現,他的工作能力的確有長足進步,不僅反應快,精力集中,個人風格相比之前也更沉穩。

又開始當上班族,掙薪水錢,生活回歸正軌。

談默,或者說熊,很少出現在他的腦海裡。除了有的時候下班太晚經過漆黑小路,有的時候去超市買東西看到冷櫃裡的酸奶,還有的時候路過工地,路過學校,看到個頭跟談默差不多的男生,肖嘉映會有一時半刻的恍惚。

這麼數下來,恍惚的次數會不會太多了。

肖嘉映讓自己彆想了,不要再記得。

掏出家門鑰匙,他把門口的快遞紙箱拿進去,預備周末搬家用。

劉惠已經回老家了,他爸肖維也來過電話,問他身體好些沒有,還說他們單位組織國外遊,問他需不需要帶什麼東西。

這些突如其來的關心當然是因為父母以為他動了自殺的念頭,這個肖嘉映清楚。不過說真的,他的確是已經不需要了,他的病好了,好得很徹底。

周五晚上接到一個奇怪的來電。

是串陌生號碼,完全沒有印象。

開始肖嘉映以為是推銷,結果對方鍥而不舍打了三次,他匆匆從浴室出來接起。

“喂?”

“喂喂,是肖嘉映嗎!”

“你是——”

“是我,兔子啦。”

這個尾音立刻就讓肖嘉映福至心靈。

是那隻會裝可憐的壞兔子。

她怎麼有我手機號?喔,對了,以前她還發過短信給我,用她的傻天才兒童手表。

“兔子,嗯,想起來了,你有什麼事嗎。”

“喂肖嘉映,你講話怎麼變得這麼冷淡?”

“有嗎。”

“當然有!你是不是很忙啊,那我快問你快答,問完我就掛電話。”

“你問吧。”

她毫不含糊:“熊去哪裡了?快告訴我它的下落。”

肖嘉映嘴唇立刻僵住。

“不知道。”

“少糊弄我,是不是你把它藏起來了?快把它交出來,我告訴你,它不是你一個人的,它也是我朋友!”

“……我掛了。”

“等等!”兔子肯定把手機塞在耳朵底下,它一激動電流聲就變得毛絨絨的,“好啦好啦我太凶啦,不要生我的氣,請告訴我熊的下落,我有重大消息要告訴它!”

“什麼重大消息。”

“當然是跟它本人有關的消息啦,我知道在哪裡有可能找到它的身體了。”

“哪裡?”

兔子保持不必要的警惕:“休想套我的話。這是熊的隱私,我隻告訴熊一個人。”

……肖嘉映很想提醒她,“熊”字和“人”字連在一起用很怪,但轉念一想,也沒錯。

“它走了,自己走的。它不想再住在我家了。”肖嘉映儘量平淡地說,“所以應該不會再回來。”

兔子聽完,木木地噤了會聲,小聲問:“真的啊。”

“騙你乾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肖嘉映的語氣更淡了,聽不出什麼波瀾。

但握手機的手卻悄然收緊。

兔子似乎有點傷心,在電話裡嗚咽了幾聲。肖嘉映輕輕地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誰。

“它、它能去哪呢?你說說看,肖嘉映,熊它沒地方可去啊,它連個橋洞下麵的窩都沒有。它那麼愛逞能,一定是有什麼難處,不想讓我們知道才走的。”

想象力會不會太豐富了一點,這隻多愁善感的仗義兔子。

“你在什麼地方,還在橋洞那裡?”肖嘉映沒辦法不心軟,“我去看看你吧,給你拿點舊衣服和被子過去。”

“那……謝謝你。”兔子嗓音變得有點悶,好像剛哭過,埋著頭,“我還需要一點乾淨的紙巾。”

“好,我帶過去。”

入夏了,天黑得晚。

伴著傍晚的霞光,肖嘉映心情複雜地出了門,手裡拎著給兔子帶的細軟。

憑記憶找到那個橋洞,大概是因為外麵人多眼雜,兔子不僅沒有像上次那樣出來迎接他,反而還用幾個紙板把門口給遮蓋住了。

他屈指敲了兩下。

“兔子在嗎。”

裡麵做賊似的聲音:“進來進來。”

肖嘉映貓著腰,挪開紙板掀開簾子,發現兔子縮在角落。

喔對的,兔子都膽小。

“剛才有人經過外麵差點發現我,嚇死了!”它朝他眨巴眨巴眼,白白的小身體一扭,跳到中間,“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

……怎麼那麼像特務接頭。

“帶來了。”

它一把奪過去,視禮貌如浮雲,“哇,好新的小被子!我就知道你這麼傻肯定會相信——”

“什麼?”

“咳咳,沒什麼,你坐你坐。”

這麼小的地方這麼小的床,要我坐哪裡?

肖嘉映最終席地而坐。

兔子忙著收拾窩沒空理他,他目光在這地方看了個來回,忽然發現角落的小外套。

深色牛仔布料,袖管黑色皮質,清爽的連帽衛衣樣式。

他斂眉,神情不自覺變得黯然。

正好扭過頭的兔子注意到他,又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那個角落,一蹦一跳地跑過去,把小衣服拿來塞肖嘉映手裡:“給!”

“給我乾什麼。”

“這不是熊的衣服嗎?”兔子說,“連我都知道,這是它最喜歡的衣服,平時碰都不讓我碰一下,哼,有什麼了不起的。你拿走吧,萬一哪天它回去了替我還給它,就說我大人有大量幫它想辦法縫好了,讓它不要太感謝我。”

“我不想拿。”

肖嘉映側著眸不接。

兔子腦袋歪過來盯著他:“什麼啊,你們兩個吵架了吧。其實它根本就不想走,是你把它氣跑了吧?你真是個大壞蛋,為什麼總是要氣它?它那麼在乎你,你對它一點兒也不好,老是讓它傷心。”

這一大通莫名的數落讓肖嘉映氣不打一處來。他沉著臉跟一隻兔子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