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他的頭:“吃吧。”我們小熊。
他停了一下才繼續吃。
麵吃完,湯喝光,他放下盆,到門口把帶來的那個袋子拿給肖嘉映。
“給我的?”
談默拿起遙控器換台,不回答問題。
肖嘉映打開袋子,發現裡麵是台嶄新的高端手機,現在要賣五千多塊。他瞪著談默:“有錢你就亂花?”
頻道轉了一圈又回到晚會。
“太浪費了。早知道你根本沒什麼事要忙,我拖也要把你拖去旅遊。”
談默直接無視他的話去洗碗。
肖嘉映看了眼那部手機。他在現實中早就用過比這更好的,所以不覺得新鮮。況且花的是談默的血汗錢,他隻有心疼的感覺,完全欣喜不起來。
洗完碗出來,談默看到被他擺在桌邊、原封不動的購物袋,臉色有點沉。
之後一起看晚會,談默一個笑臉都沒有,但肖嘉映以為是談阿姨忌日的緣故。
一過零點,外麵就開始放煙花,劈裡啪啦聲震破天際。
他們倆站在陽台看,肖嘉映看煙花,談默看他。肖嘉映問:“你老盯著我乾什麼?”
談默收回目光:“你不喜歡。”
“嗯?”
“我送你的禮物。”
肖嘉映說:“我沒有不喜歡啊,我隻是不喜歡你花錢。”
談默下頦微微收緊:“我跟我媽說了我們的事。”
“我們的什麼事?”肖嘉映扭過臉望著他。
談默轉過身來,雙手從他腰間穿過去。
兩人有身高差,談默弓起背,把他抱得很緊。
渴望到不能再渴望的觸?感,不過隻有一個人的神經在戰栗,下頜骨在微微發抖。
肖嘉映不知所措,雙手懸在半空:“怎麼了?”
“肖嘉映,你抱我。”
談默的嗓音有一點沙啞,聽得人想流眼淚。
肖嘉映心臟縮緊,回抱住他,雙手貼住他的背:“怎麼了?”
“說你不會離開我。”
當然不會,我來這裡就是因為你。
但肖嘉映還沒來得及保證,談默就用最大力氣將他摟進懷裡,好像要把他揉碎一樣。
“你等我,我會讓你過得比誰都好。”
可是我已經過得很好了。
肖嘉映想說。
談默,你不知道我以前過得有多糟。我懦弱,悲觀,自殘,輕生,連遺書都寫好了。
全都是因為你,我才可以好好活著。
肖嘉映輕輕拍了拍他:“彆說傻話。”
“你不信?”談默盯著他,眼睛裡全是疑問,“肖嘉映你是不是不信我。”
以前的熊從不這樣說話,也不會讓人看出它沒有安全感。認識了熊,一定還要認識談默,眼前這個人才是完整的。
他藏起鋒芒,把最脆弱的部分露出來,譬如額頭那道疤。
總算明白以前他為什麼會在除夕夜頭疼欲裂了。那是記憶深處的痛苦,哪怕靈魂附到一隻熊身上,仍然不可能忘記的事情。哪怕肖嘉映送他一千張一萬張祝福卡片,他也不可能再找回自己的家人。
現實與夢境交織的這一刻,肖嘉映慶幸自己來了這裡。他抱著談默,低聲對談默說:“好了,哥哄哄你,就彆撒嬌了。”
談默身體僵住,僵得跟木頭一樣。
無所謂了。
肖嘉映抬抬嘴角,不準備解釋。
要是告訴談默,他還是熊的時候經常對自己撒嬌,估計談默會當場嚇昏過去。
第35章 止血貼
高三下學期剛開始,他們換了新住處。
原先那個房間雖然便宜,但室友噪音大,樓上又突然開始裝修,導致談默難以集中精力學習。思來想去,肖嘉映還是租下一個單獨的開間,每月3500塊。
搬家那天特意選在周末。肖嘉映負責打包,談默負責搬大件。
沒有餘錢找幫工,他們自己從物業借來三輪車,一點點往外運,運到大門口再塞進租來的小麵包車。
幸好肖嘉映的東西不算多,談默更是窮得叮當響,完全沒有值錢家當。
副駕隻能坐一個,於是肖嘉映坐,談默跟細軟一起呆在貨廂。
司機閒著無聊,問旁邊:“你弟弟多大了?”
“十八。”肖嘉映扭頭遞礦泉水,“胳膊還疼不疼。”
剛才搬櫃子談默磕破了肘。
談默:“你喝。”
“我這兒還有。”
他接過水,擰過肘,不過破皮流了點血而已。肖嘉映又找出酒精棉片:“給傷口消下毒。”
“用不著。”
他個子高,頭都快碰到車頂了,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隨意蹬著。喝水沒有空間,他乾脆就不喝。
隔一會,肖嘉映轉頭:“談默,喝水。”
他抬抬眼皮,沒應。
又隔一會,肖嘉映問:“喝了嗎。”
談默眼皮抬一半,見肖嘉映皺了下眉心,終於麵無表情地擰開瓶蓋。
司機說:“我兒子也這樣,一點都不讓大人省心,冬天穿雙拖鞋就出去嘚瑟,夏天汽水當飯吃,教育他兩句吧脾氣比誰多大,你這個弟弟還算是聽話的。”
談默把頭轉向窗外。
東西搬進新家,肖嘉映先去整理鍋碗瓢盆,留談默一個人在臥室兼客廳。
等他出來,談默目光向客廳的燈掃了眼:“壞的。”
肖嘉映試了試開關,還真的是。
“我找人來修吧。”
“不用。”
隻是燈管壞了而已。這方麵談默比肖嘉映懂,所以肖嘉映就讓他去買燈管。
買回來,家裡沒有梯子,吃飯用的椅子又不夠高。
肖嘉映正想把堆滿雜物的桌子拖過來,談默走到他麵前。
“坐我肩上。”
“什麼?”
談默是個沒什麼耐性的人。他沒有征求肖嘉映的同意,徑直把人架起來。
雙腳離地的瞬間肖嘉映心跳加速,緊張地閉上眼睛:“你乾什麼,放我下來。”
“修燈。”
談默護著他,雙手摟著他的細腰,看似鬆弛,頸跟肩膀卻始終僵硬,表情也有些僵硬。
“快放我下來。”
“談默!”
僵持了半分鐘,談默終於將他放下來。肖嘉映臉色發白,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被耍了的感覺,背過身去:“下次不要這樣了,我恐高。”
越來越強烈的失控感。
直到晚上睡覺他們倆也沒再說話。
開間沒有能避開的地方,肖嘉映睡床,談默睡沙發。雖然沒人提,但氣氛還是很冰。
感覺到沙發的人翻了個身,肖嘉映攥著被子,輕輕轉了下視線。
“肖嘉映,睡了沒。”
談默很少主動開口,今晚算是破例。
他轉過身,平躺。
“問你個問題。”
“你問。”
“以前談過戀愛嗎。”
肖嘉映心臟猛烈地跳動了一下,但還是如實回答:“當然。”
“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他唯一的戀愛經曆是跟鄧啟言,也是他不太願意回想的一段。
“普通人而已。”
“比你老?”
“……嗯。”
“所以你喜歡比你大,比你成熟的。”
這叫什麼話。肖嘉映不知該怎麼回應:“算是吧。”
談默頓了下,嘲弄似的一笑:“難怪。”
“你說什麼?”
空氣寂靜。
“談默?”*思*兔*在*線*閱*讀*
談默轉過肩去,拒絕再多言。肖嘉映怕他凍感冒,起來給他加毛毯,他手向後一揮直接擋開。
肖嘉映在沙發邊僵立:“你不冷嗎?”
可是回答他的隻有沉默。
他心緒難平,躺下睡不著,所以翻了幾下`身。
又過了一會兒,心情還是沒有平複下來,肖嘉映隻能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
就在這種寂靜當中,沙發上的人突然低聲認錯。
“哥,我錯了,我向你保證以後不那樣了。”
刀架脖子上都不眨眼的人,居然會主動叫哥,還會說我錯了。肖嘉映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你怎麼……”
“怕你哭。”
“我沒哭啊?”
“我知道,”談默說,“我就是不想你難過。”
剛剛還冰涼的心臟驟然回暖,陰霾儘散。肖嘉映溫和地放低聲音:“放心,我沒你想得那麼脆弱。但你能這麼說,我……算了,總之我覺得,沒有白對你好。”
談默不再說什麼。他把毯子撿起來,老老實實給自己蓋上了。
才一個周末的時間,肖嘉映就把房子收拾妥當。
經他的手,這個不足四十平米的地方變了樣,雖然談不上什麼風格不風格,但起碼樸素乾淨。
晚上他在移動小茶幾上敲電腦加班,談默在角落做題,間隙抬頭看向他,發現他盤腳而坐的樣子格外舒服,神情也很專注。
乾完活,肖嘉映把茶幾推回原位,又把垃圾袋紮緊扔下樓。回來套新垃圾袋的時候,談默問他:“你覺得這裡很好?”
肖嘉映想了想說:“起碼能曬到太陽,也不用聽彆人半夜連麥打遊戲了。怎麼,你不喜歡?是不是覺得太小了。”
“嫌小也沒辦法,你哥我就隻有這麼大的能力。等你讀完大學有了工作,自己換兩室一廳住吧。”
談默皺了下眉:“我什麼時候說過它小?”
“喔,好吧,那是我誤會了。”
肖嘉映洗好手,經過時忽然突襲他,兩隻冰涼的手掐住他的臉向兩邊拉。
談默蹙著眉甩開:“你還當我小孩?”
“難道你不是?”
不等他說完,談默雙手把他一抱,直接放到洗手台上,嚇得肖嘉映驚叫一聲:“談默!”
鏡子裡那張臉,五官棱角分明,雙眼炯炯有神。額頭那道疤,非但沒有拖後腿,反倒讓他顯得很特彆,沒那麼千篇一律。
肖嘉映盯著他,他也在盯著肖嘉映,兩隻手撐在水池兩側,然後慢慢的,臉越來越近。
忽然,肖嘉映抬起指尖輕輕描:“你的這個疤……”
談默一怔。
肖嘉映問:“要不要祛?”
“什麼?”
“我問要不要帶你去除疤。”
談默的兩道眉鬆開又擰緊,眉間出現大大的一個川字,緊接著身體驀地向後一退,冷聲拒絕。
“不去。”
“……好吧。”
談默扯過毛巾,擦完臉用力扔到地上,扔完就轉身離開了衛生間。
“談默?”
叫他他也不理。
*
夏天來臨,高考也迫在眉睫。
談默的成績差強人意,名校不可能,也許發揮得好能讀本科。
五月下旬的某天,下晚自習後談默照常一個人回家。他沒有同伴,也不在乎有沒有同伴,總是獨來獨往。
經過某路口,有人朝他打了個響指。
回頭,陰影裡的中年男人蹲在牆角,似笑非笑的臉上是跟他相似度很高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