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也不會管他了。雖然這對於肖嘉映是件好事,但他根本就不可能讓這一切發生。
談默冷淡地撩起眼,首先在心裡把一切否定,然後才給肖嘉映蓋毯子。
九月份辭工去讀書,臨走前他把馬祟貪錢的實據遞到工地監察主任的辦公室。
後來聽老餘說,采購科馬主任被警察帶走了,工友之間都在傳是被人舉報的,不知道判刑結果會怎麼樣,但三五年大牢肯定跑不了。
“談默,你說他到底得罪了誰?真夠狠的,一點餘地都沒留,而且做得乾淨利落。”
老餘抽著煙,跟談默坐在秋末落是樹葉的馬路邊,有意無意地問起。
談默淡淡開口:“不清楚。”
“我看啊,他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你說呢。”
“手機給我。”
老餘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談默拿過手機,存下自己的號碼:“有事打這個號找我,沒事彆找,忙。”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老餘拔出煙笑起來:“臭小子跟我還保密。”
天氣轉冷,時間又過了幾個月。
對肖嘉映來說,好像也就是睡一覺的功夫。他現在愈發不確定這個世界的時間是不是線性的,不過看談默一天天變得成熟,總算也沒虛度。
談默人聰明,肯下苦功,但功課落下太多,上半學期成績不理想。他不是那種外放的性格,所以平時有什麼事也不會跟肖嘉映多說,下了課不是寫作業就是補覺。
大概,早熟的孩子都這樣?
終於熬到寒假,肖嘉映帶他去買幾件衣服,他的衣服都還是肖嘉映那些舊的。
剛進商場,迎麵過來兩名學生:“談默?你也來逛街啊,天哪,真稀奇。這是……?”
談默似乎不想搭理他們,反應很冷淡,“我監護人。”
所以,尷尬的就隻有肖嘉映一個。
入學時為了辦手續,他謊稱自己是談默監護人,這事被談默有意無意提起,每回都特彆出其不意。
“走了。”談默視線掃他,肖嘉映隻能衝對麵一男一女抱歉地微笑。
等他們走遠了,肖嘉映低聲教育:“對同學怎麼這麼不熱情,你這樣在學校吃不開的吧。”
談默停在電梯扶手旁,若有似無地撇了他一眼。
“我說錯了嗎。”
“你看不出他們在談戀愛?”
呃,是嗎。
肖嘉映:“他們沒有表現得很親密,我怎麼看得出來。”
“不需要很親密。”
談默目光輕描淡寫地掃過他。
接著逛,衣服沒有買到合適的,談默去買水。
回來的時候,肖嘉映遠遠望著,覺得他像個大人了,不穿校服的時候根本看不出是學生。
接過礦泉水,肖嘉映輕聲問:“你呢,你有沒有談戀愛?”
談默瓶蓋擰到一半,停下盯著他:“什麼意思。”
“隨便問問。”
談默像沒聽見他說話一樣,麵容平淡地喝水。
肖嘉映突然有所感應:“你是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談默臉稍偏,連眉毛也沒有抬一下。
空氣安靜片刻。
肖嘉映猜到自己說中了。
他臉上笑容先是僵住,然後又慢慢散開,恢複成原先的模樣:“真的?”
第34章 你等我
“我沒有談戀愛。”
談默說。
但他這句話,等於承認自己有喜歡的人。
肖嘉映心裡多少有點失落,不完全是因為談默有了心儀對象,主要還是因為他這種不願意過多交流的態度。
小孩大了,有自己的主張,家長失落是正常的,肖嘉映這樣安慰自己。
逛商場,談默基本沒有看中的,那些衣服都太貴。每當肖嘉映問他要不要,他就麵無表情不表態,所以最後肖嘉映隻能強行給他買了幾件。
“這些都是薄的,開學就能穿了,一天到晚隻穿校服也不行。”
見談默拎著東西走在前麵,不知道有沒有在聽自己說話,肖嘉映無聲地歎了口氣。
很快就到春節。
以前過節肖嘉映多少還有些期待,這回隻剩下擔憂。
他怕談默會觸景傷情。
談阿姨就是在除夕當天沒的,這件事肖嘉映當然沒忘。
趕在放假前他就安排好了行程。
雖然是長假黃金周,但因為天氣寒冷,所以臨江周邊遊並不貴,兩個人報名去遊兩天古城隻要一千多,還能住一晚當地五星級的賓館。
望著網頁上“情侶雙人遊”的名頭,肖嘉映抿了抿唇,點開客服聊天框,給自己和談默報上名。
回家途中,肖嘉映捧著手機,講話時口中呼出白氣。
“喂談默,方便說話嗎。”
為了給肖嘉映減輕經濟負擔,談默從寒假第一天就在網吧打工,值夜班。
“明天我就放假了,帶你去古城轉轉。你跟老板說一聲,請兩天假,或者找人換一下排班。”
電話裡沉默。
“不行?”肖嘉映停下腳步。
沒想到談默連借口都沒找:“不感興趣。”
“怕花錢?這個你放心,我選的團費用不算很貴,而且——”
“不說了。”那邊環境嘈雜,他的嗓音顯得不夠清晰,“有人叫網管。”
掛斷電話,肖嘉映繼續往家走。
城裡許多人都回老家了,馬路上的車起碼少了一半,偌大的城市顯得有些蕭條。
他能理解談默,這是談默保護自己的方式:當談默真正難受的時候,不願意被彆人看到那一麵。
但肖嘉映一直以為,自己有這個資格,陪談默度過難捱的一天。
“算了。”他搖了搖頭。
大學生室友也離開了出租屋,房子一下變得很空。
第二天醒來,肖嘉映搞了一天的衛生,買了一些菜回家。
在這裡,他的父母劉惠和肖維都沒出現過,說明他們跟這個世界毫無聯係,出現與否不改變任何東西。
這樣也好,眼下肖嘉映過得很充實,的確也沒有精力再去應付他們。這裡的日子純粹、知足,雖然偶爾會因為錢不夠而煩惱,但肖嘉映隻希望這段時間能長一點,再長一點,長到他的熊、他的談默能夠擺脫過去的陰影,擁有平淡且自給自足的人生。
反正回到現實中也沒那麼好,那意味著失去。
除夕這天說來就來。
門外肖嘉映貼了春聯,枕頭下麵他也放了紅包,桌上擺了瓜子。談默說有事在忙,晚上他就吃了一個人的團年飯,把電視機打開,想辦法找到野路子收看電視節目——有線電視沒交費。
離八點還有一段時間,電視裡在放廣告。
肖嘉映的成熟穩重不夠用了。
不管怎麼樣,都不能放談默一個人在網吧過年,拖也要把人拖回來。他穿好羽絨服,出門趕往談默打工的網吧。
七點不到天已經全黑,外麵沒下雨也沒下雪,但前兩天下過,路還凝結著一層冰,出租車也打不到。
好不容易拿手機叫到一輛,肖嘉映站在路邊。身後那個小超市的老板正在櫃台後麵看電視,看到他就招呼他進店裡來:“進來等吧!裡頭暖和。”
肖嘉映進去,買了瓶熱飲抱在懷裡。
“除夕夜還出門?”
“去接我弟,他還在外麵勤工儉學。”
老板似乎想起什麼,點點頭:“是那個個子特彆高、額頭上有疤的吧。你弟可不得了啊,小小年紀相當靠得住,有一回在我店裡幫我下過電腦軟件。”
彆人誇談默比誇他自己還讓他高興。肖嘉映微笑頷首:“嗯,就是他。”
坐車趕到網吧,年三十裡麵上網的人居然還不少。◥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聽說肖嘉映是來找談默的,老板衝他擺手:“他不在店裡,中午就下班了,說是有事。”
“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那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爹。”
回去實在打不著車,肖嘉映走了幾站地。他腳走腫了,途中還摔了兩跤,一次膝蓋磕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一次右手撐在馬路邊,手腕哢的一響,好在沒有骨折或者脫臼,就是有些疼,手心的皮也磨破了。
談默的電話一直關機。
九點多肖嘉映才走回小區。
被小賣部老板叫住時,他的臉被寒風吹出口子,嘴唇乾得裂開,就連眼睫毛都好像結了霜,喉嚨痛得說話艱難。
“沒見到你弟?”老板頭伸出櫃台外大聲喊,“哎呀,你們兩個,肯定是錯過了!八點多鐘我看見他進去的!”
肖嘉映張了張嘴,渾身血液頃刻間溫熱起來。但是他跑不動了,隻能慢慢挪。
回到家門口,還剩半層樓的時候他就看到談默了,談默就站在家門口等他,手裡還拎著個購物袋。
當看到肖嘉映狼狽的樣,談默原本冷淡的五官皺起來:“你去哪裡了?”
“我去找你了。”
肖嘉映的手太冷了,拿不出鑰匙。談默替他拿的時候碰到他冰涼的手,雙眼看向他的臉,然後慢慢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
“這麼冷的天,你去網吧找我?”
“嗯。”肖嘉映嗓音很輕微。一方麵是凍的,另一方麵是覺得自己一個大人,這麼不穩重很丟臉。
進了家門,肖嘉映脫鞋都不利索,再想脫羽絨服,手還沒碰到拉鏈雙腳就離開地板。
談默把他抱起來,踢開臥室的門。
肖嘉映沒反應過來。
將人放到床上,談默拿起空調遙控器直接調到三十度,然後雙手幫他脫衣服。
“談默,不用吧。”肖嘉映聲音開始打結。
談默掃了他一眼,替他脫掉羽絨服就站起來,一聲不響地去了客廳。
……
換好家居褲和毛衣,肖嘉映調整呼吸,拉開臥室的門出去。
外麵被收拾過了,他吃過的碗已經洗乾淨,桌上還多了壺熱水。走到廚房,發現談默在裡麵煮麵。
“過年就吃掛麵?”
談默下巴往冰箱偏了偏:“還有你的剩菜。你不吃辣,是不是專門給我做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說得很普通平靜,但肖嘉映聽得臉有點熱。
反正沉默也是默認的意思,肖嘉映乾脆就沒說話。
煮好麵熱好菜,談默把它們都端去客廳。肖嘉映也從寒冷中緩過來了,捧著杯熱水坐在他旁邊看電視。
晚會正好進行到縞潮部分。
談默吃麵發出聲音,而且他端著不鏽鋼盆吃。肖嘉映身上裹著毯子,聽了會他吃東西才讓他交待今天的行程。
“給我媽掃墓。”他說。
觀察他的表情,沒有特彆傷心難過。肖嘉映接著問:“那電話怎麼還打不通?”
“沒交費。”
“不應該啊,我給過你生活費,再說你在網吧打工也有收入,怎麼會連話費都交不起?”
“能不能吃完再說。”
看樣子他餓死了。
肖嘉映疼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