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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底下盛放的木芙蓉做了一首詩,自覺寫得很不錯,便跑去李晞屋裡想炫耀一把,結果看見那廝正坐在書桌前看書,梨木雕花窗漏下的陽光映在他線條分明的側臉上,神情頗為專注。

“這麼勤奮的麼?”陸寧好奇地看了眼他的書,“什麼好書啊?李大公子這麼喜歡。”

李晞放下書,一笑,“不過是一本南陽地方誌。無聊便看了。怎麼,陸大公子今日竟有空來關照關照我?”

陸寧便把自己的大作給他看了。李晞見她雙眸晶亮地看著自己,便如她所願,很是大方地讚揚了幾句,表達了自己的敬仰之情。

陸寧果然舒坦了。忽然又瞧見桌案一角擺著的幾樣點心。

紅的紅,白的白,精致漂亮。

“咦,你這裡怎麼這麼多點心?比送給我的多多了!樣式也琳琅滿足的,真是好看。”

李晞大方道:“你若喜歡便拿去吃吧。我這裡日日都有人送,每次最後都白白扔掉了。”

陸寧詫異:“那你讓廚房彆送就好了啊。畢竟是彆人家裡,太浪費了不好吧!”

看著李晞無奈的笑,陸寧忽然福至心靈,想起前幾日月亮門裡忽然撞上來的少女,後知後覺道:“這些……莫非都是姑娘們送的?”

李晞歎口氣,算是默認了。他站起身,看了眼外頭正烈的日光,“待講學一結束,咱們就趕緊回去吧。”他最煩應付這些鶯鶯燕燕。

陸寧嗯了一聲,初時忍了一會兒,看了好幾眼那盤讓人垂涎的玫瑰酥,終是撿起來吃了。

李晞靠在窗邊,看她吃了好幾塊,不禁笑道:“你這幾日心情不錯?”似乎已經忘了秦冕了……

陸寧道,“還行吧。”眼珠子一轉,又補充道:“主要是不用跟你擠一個房間,實在心情愉悅。”

李晞沒反駁,唇角勾起,笑意愈發燦爛。他不知從哪兒摸出個文書匣子來,放到陸寧麵前,道:“這些信也是安府的丫鬟們送來的,說是讓我指點詩詞。你既然無聊,便幫我瞧瞧吧。若真有正經指點詩文的,便幫我回一回信。我們在這裡吃住都是人家的,總不好做得太難看。”

陸寧一翻,眼睛都瞪大了,“這麼多?為什麼我沒有啊?”她長得也不錯啊!

李晞思量片刻,“可能,你看起來太小了,不能給姑娘們足夠的安全感。”

好吧。陸寧坐下來看那些信。好家夥,都是些藏著情愛的詩詞。有些比較奔放,有些則含蓄一點。水平大多拙劣,入不得陸寧的眼。倒是有一首作得有幾分水平,最關鍵的,這詩與情愛無關,確實是來找李晞指點的。

陸寧仔細瞧了,提筆在上麵評價了幾句,然後看到落款處漂亮娟秀的小楷,“安玉剪”。

托這幾日逛園子聽八卦的福,陸寧知道這安玉剪乃是安府唯一的嫡女,也就是那日煙花下如清荷般嫻靜文雅的女子。

長得好,詩也寫得不錯。不容易。陸寧對這女子愈發好感,不自覺便寫了許多褒揚之詞,末了順手寫了句,姑娘氣質出眾,才華卓著,很令人喜歡,若有機會定要一起好好討論詩文。

陸寧抬頭看一眼李晞。他又回書案處看書去了。他看書時極為專注的,閒雲齋相伴這麼久,陸寧十分了解。這會兒她捂嘴偷偷笑了笑,趁他不注意,又加了一句,“盼能與卿相見”。

把寫好的紙折好,裝回信封中。她遞給李晞道:“隻回了一封,你要不要瞧瞧?”

“不用瞧了。既然寫好了,便趕緊送去吧。”李晞頭也沒抬。

翌日一早,李晞就大步流星地闖進了陸寧的屋裡,手裡一封信,拍到了她跟前。

“你昨日到底回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李晞皺眉。

陸寧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拿了那信一看,竟是安玉剪給李晞寫的邀約,字裡行間透著嬌羞與喜悅,似乎是得了李晞的表白一般。

陸寧想了想,她好像也沒替李晞給人表白啊?怎的這位安姑娘就這樣激動了……

“我隻說了盼與卿一同討論詩文而已。沒說彆的。誰知道女孩兒彎彎繞繞的,想得那麼多。”

李晞悔恨道:“就不該讓你回什麼信。”

陸寧:“那隻能怪你自己了。”但見他臉色的確不大好,又爭辯道:“也沒那麼嚴重吧?”

“來,陸公子,我教你個乖,對於這種人,就該比冰山還冰,絲毫不給回應才是正經,不然定會後患無窮!還盼與卿一同討論詩文?虧你寫得出來!”李晞氣道。

陸寧:“你好有經驗的樣子哦。看來以前揉碎過不少芳心。”

李晞冷笑一聲,“總比你隨意撩撥人家姑娘好些。”

陸寧有些理虧,還是反駁道:“是你自己說不要做得太難看的,現在又來怪我!”

李晞知道她這是狡辯,也沒辦法了,扇子輕輕敲了她的腦袋,“你整的爛攤子,卻要我來給你收拾。”

傍晚時分,李晞要去赴那安小姐的約,心裡不舒服,想了想,又跑到陸寧這裡來,想拉她一道去。

“你跟我一起去更好些。不然孤男寡女的,對我的清譽有損。”

其實他還想教一教陸寧,該怎麼毫不拖泥帶水地拒絕那些滿懷愛慕的姑娘。陸寧如今年紀小,若是再過幾年,這項技能絕對很有用處。

陸寧噗嗤一笑,“你一個男的,要什麼清譽啊?”

“怎麼不要?萬一日後的夫人嫌我花心怎麼辦?”李晞義正言辭道。

第13章 、冷雨瀟瀟

最終還是李晞一個人去赴約。

因為前廳忽然傳來消息,說是南華先生來了。南華先生本是去鄰縣辦事,路上遇到祝九淵。祝九淵便把南華先生就在鄰縣的事情告知安煜。安煜為人好客,便又給南華先生遞了邀請函。南華辦完了事情,也轉來了南陽府。

陸寧一聽秦冕也來了,也顧不得什麼安小姐了,隻想去找秦冕。

這日,白天還是秋陽高照的,沒想到剛入夜,便下起了小雨。秋天的雨,灑在皮膚上有幾分寒涼。

清雋如竹的男子附手立在滿池殘荷旁邊,視線落在荷塘上方彌漫的霧氣上,古井無波。未曾打傘的身影也仿佛籠罩在一層薄霧當中。

直到身後傳來一聲,暌違已久的“冕哥哥”,他眸中才閃出愉悅的光——可下一刻,又陷入刻骨的冷。

他知道,他們已經結束了。少時的歡聲笑語,日後隻能在記憶中尋找。

他日後的路,或淒冷或榮耀,也再也不會有她的相伴。

是他自己,親手斬斷了他們的關係。曾經那樣親密無間的關係。

自那日重逢,秦冕便一直魂不守舍。這次再見,他已決意將一切都說清楚。說完再見,就再也不回頭。不管是自己,還是她。

陸寧遠遠看見他的身影,心頭一喜,飛奔著跑過去,手裡的傘落到地上了都顧不得。

小時候,她這般跑過去,秦冕就會緊緊抱住她。可這回,她跑著跑著,漸漸停了。

剛好停在他麵前。

“冕哥哥。”她還是朝他笑著的。然而他們的確跟以前不一樣了。

男子點點頭,“我知道你也想找我,便約了你到這裡。這裡清淨,可以好好說話。”

陸寧嗯了一聲。千言無語湧上心口,忽然不知道從何問起。⑩思⑩兔⑩網⑩

還是秦冕先開口,“你在桃蹊書院,可好?”

陸寧點頭,“書院很好。特彆是山長,對我很照顧。”唯一不好的就是碰到李晞那個大克星。當然,跟李晞熟了之後,她覺得他也有不少優點。

依?華¹獨²家?整?理

“你的身份……”

“他們都不知道我是女兒身。”陸寧自豪道,“我現在扮公子扮得越發像了。”

秦冕笑了,“寧兒向來聰慧,又有什麼是難得到寧兒的?”

“也有啊。”陸寧輕聲道,“也有難住我的。”她抬頭,仔細看他的神色,“比如,為什麼對我那麼好的冕哥哥會對我失約?我真的不懂。”

當年,南華山下,翠竹林中,他們擊掌為誓,一定要一同進入天下第一書院念書。他是為了日後金榜題名,報效國家,而她……說是為了追隨他的腳步也不為過。

後來,秦冕家中有事耽誤了,這才與陸寧分開走。她記得他當時親口說的,她馬車先行,後續他騎馬追上。

沒想到,她被騙得上了馬車,離了家鄉,也背離了母親的意思,最後落得孤身一人,身邊隻一個知根知底的丫頭文兒。

第陸寧母親的意思,上書院選南華書院是最好的,雖然南華書院不如桃蹊書院名氣大,但也是江南一帶最好的書院,最重要的是,離家裡近,都不用在書院住宿,這對她一個女孩兒要方便許多。至於女兒家的身份也不會暴露,因為她在私塾就已是女扮男裝了,方圓百裡都知道陸寧是一位聰慧絕倫才學頗著的小才子。

不管上哪家書院,陸寧都隻是玩一玩,故而對此並無主見。就因為秦冕說他會去桃蹊書院,所以她才不顧一切地跑去遙遠的長樂山。

不忍看她受傷的目光,秦冕望向湖麵,聲音也帶了幾分飄忽:“寧兒,我們都長大了。我需要負擔我的責任,你也是。”

沉默片刻,又淡淡出聲,“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我也無能為力。”

陸寧就不喜歡這種似是而非的話,非要站到他眼前,看著他的眼睛,“哪裡對不起?又是何處無能為力?”

秦冕苦笑:“你該知道,我少時的理想是做一個守護子民的好官。我想去桃蹊書院,也是為了這個理想。但……我祖母也同樣需要我。她不想我做官,隻想讓我安安分分地過。那日你離開後,我也準備離開,結果被她發現。她以死相逼……”

秦冕自小父母雙亡,是其祖母將其養大。陸寧回想起那位一向性情溫和的老人,她對陸寧也一直很好,陸寧實在想不到她竟會做這樣剛烈的事情。

“可是……她為何這樣反對你入仕?你若能平步青雲,不是能更好地孝敬她嗎?”

秦冕低頭看陸寧的臉,冰冷的雨絲已經將他的鬢發打濕。他目中透著某種灰敗,嘴唇翕動了下,卻沒有說出口。

十幾年前,大燕朝有一樁轟動全國的謀逆大案,被斬首者三百餘人,京都菜市口被鮮血浸染數日不消。秦冕的父親,便是此案的主犯之一,時任禦史中丞的秦之衍。

在祖母眼裡,秦之衍一世為君為民,卻落得如此下場,她不想自己的孫子也走上這條老路。故而拚死不許秦冕入仕。

但是這一關節,他並不想告訴陸寧。

“我也不知。我自小父母雙亡,祖母含辛茹苦將我養大。她現在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我必須得聽她的。”他淡淡說道。

陸寧沉默片刻,又道:“這是你的責任,但並不是你失約這件事的關鍵所在。你知不知道,我母親原本就是想讓我上南華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