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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們私底下的做法,沒想到今天會被這個村婦一語道破,她甚至都沒有嘗一口紅燒肉。

盤發服務員連聲討饒:“您彆聲張。不是我不願意給您換,隻是現在大師傅休息去了,後廚沒有人,我就是想給您換,也換不出來。”

向雲蔚笑了:“好辦,你帶我去後廚,我自己做一道。”

盤發服務員被拿捏住把柄,不得不屈服,將向雲蔚請進了飯店後廚。

看這火旺鍋新的灶台,看這鍋碗瓢盆油鹽醬醋色色俱全的兩米大案桌……向雲蔚站在廚房,就像回到家一樣舒心暢快。

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儘快來鎮上。

向雲蔚紮上圍裙,把廚房掛著的那塊帶皮五花肉摘下。

這塊肉肥瘦相間、比例完美,脂肪與瘦肉交織處呈現出粉紅色澤,一瞧就知道是豬腹靠近前腿的部分,這裡的五花肉做紅燒肉最為合宜。

“誒!”盤發服務員試圖出聲阻止,可她又不能直說這塊肉是大師傅留著帶回家的私藏,於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向雲蔚將這塊肉嘩嘩幾刀切成麻將大小的方塊。

切塊的肉在沸水裡燙過再用涼水漂淨、瀝乾。同時炒鍋熱油,下薑末略微煸出香味,再將肉塊一齊放入,烹入黃酒、醬油、白糖、八角、桂皮。醬汁和肉塊在熱油鍋裡發出滋滋的響聲,和香味一起刺激著人的感官。

在後廚的兩個服務員狠狠吞了吞唾沫。

待鍋裡燒沸以後,向雲蔚將肉塊和醬汁移入瓦罐,小火慢燉。在等待的過程中,香味隨著蒸汽由後廚飄散至大堂,連客人都坐不住了。忍不住問:“大師傅是在做什麼菜,我們要來一份!”

盤發服務員隻好苦著臉挨個解釋:“沒剩下的,不供應了!”

燉上半個小時,瓦罐裡的鹵汁燒到濃稠、用筷子一沾都滴不下來的程度,揀去八角、桂皮,再撒上切成碧絲的青蔥,這菜就成了。

向雲蔚特地保留了豬皮,帶皮烹製,豬皮的油脂生發出醇厚的風味,讓湯汁更加濃稠光亮。鹵製出來的肉塊色澤紅潤,口感酥爛,肥而不膩,還帶著一股鮮香。

“我要一個饅頭!”向雲蔚嘗完一塊肉,果斷加單。這肉配著白麵饅頭吃,簡直是人生美事!

齊耳短發的服務員從開始就在旁邊,一眼不錯地看了許久,口水是咽了又咽,這下再也忍不住,大著膽子問:“我送你一個饅頭,能讓我嘗一口嗎?”

向雲蔚正要開口答應,後廚的門被轟然推開,盤發服務員衝到她麵前,開口懇求:“同誌,這道菜我送您!但您能不能再給我們做一道,書記來了,點名要吃你做的五花肉!”

第10章 乾燒開片鯉魚

銀山鎮是一個富庶的小鎮,因為鎮上有個木材廠,廠子收益在全胡陽市都排得上號,足足解決三千人的工作崗位。但近年來,市場經濟不樂觀,廠子收益也是逐年下滑,去年的木材竟然還積壓在倉庫裡。

這讓縣委書記孫通才急白了頭發。

孫通才親自去木材廠做了好幾回工作,但無奈廠子是一潭死水,工人們“冬天找‘陽字號’,夏天找‘風字號’”,成日曬太陽根本不關心廠子收益,他有心改革卻無從下手。

眼下時代已經走到了新的開端,孫通才雖然待在偏遠的銀山鎮,但也嗅到了大革命落幕的預兆。既然廠子內部改革一時無解,他就動用了自己的人脈關係,托好友從南方請來了有財力收購積壓木材的企業家。

比起相對保守的胡陽,南方的市場經濟已經開始呈現蓬勃的趨勢,鄉鎮企業逐漸冒頭。這位從南方臨海舟市來的企業家盧生寶,在商談以後就豪邁開口會收下木材廠一半的積壓庫存。

孫通才大喜,自掏腰包要請盧生寶到國營飯店去吃飯。一行人還沒邁進門檻,就聞到了勾人饞蟲的迷人香味。

盧生寶當即就對孫通才說:“我自詡是個老饕,總以為紅燒肉還是京菜廚子燒得好,沒想到孫書記這裡竟然臥虎藏龍。”

孫通才當即就對工作人員交代,一定要點一份紅燒肉來。

於是就有了服務員衝進後廚,求向雲蔚讓出紅燒肉的這一幕。隻是孫書記一行共六人,隻一道紅燒肉湊不出席麵。

盤發服務員在後廚急得亂轉,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她語無倫次地指使著短發服務員:“小玲,你去找找大師傅,去城門口……不不不,去大槐樹下麵……不不要不去澡堂……”

大師傅也有著木材廠工人一樣的病,工作時間愛甩手躲懶,這時節早就抱著大搪瓷杯出門找地方抽旱煙了,一時哪裡尋得來。

向雲蔚了解了前因後果,覺得時機正好,主動開口:“你現在去找人,一來二去,客人是等不及的。”

盤發服務員也明白這道理,苦著一張臉。

“但眼下你就有一個備選,我可以來救場。”向雲蔚說,“隻是我不白出手。”

她開出條件——一是要讓書記知道這桌菜出自東五村小學食堂向雲蔚之手,二是要帶走兩斤豬肉做酬勞。

此刻向雲蔚就是飯店的救星,盤發服務員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向雲蔚滿意地揚起唇角,環顧廚房的魚肉蔬果庫存,躊躇滿誌,派盤發服務員去和書記報菜:“待會我們上一道涼菜拌菠菜,三道熱菜紅燒肉、乾燒開片鯉魚、虎皮豆腐。”

客人已經上桌,最要緊的是先上兩道快手菜安撫腸胃。

向雲蔚留下服務員小玲做幫手,一邊讓她起鍋燒水,一邊自己洗了把菠菜。菠菜去根,在滾水裡焯熟,撈出過一遍涼水,擠去菜汁,一手持底托在菜盤上,一手揪著頭轉圈,立時就在盤中摶出個青翠寶塔來。

“真好看!!”小玲在旁邊忍不住誇讚。

向雲蔚笑笑,手下菜刀快若銀光。她又切好蔥薑蒜末,搭配香乾末、蝦米,和醬油、香醋、香油另調了一小碗醬汁。

盤發服務員報完菜單回來,正好就可以上菜。

向雲蔚讓她將紅燒肉和拌菠菜一起端上去,囑咐道:“菠菜上桌以後,你再將這碗調料從塔頂淋下來,請客人親自推到寶塔,拌勻就可以吃。”

菠菜上桌也引來客人的肯定。

盧生寶推到菠菜寶塔時連連稱讚:“一道青菜都做得這麼精致好看,這要放從前,得是我們舟市一品齋的菜色。銀山鎮真是出人才啊。”

菠菜寶塔好看又好玩,吃起來滿口爽脆。更不要替令人食指大動的紅燒肉,等盧生寶夾起肉來,他就顧不上分出嘴來誇讚了。一桌主客紛紛伸筷,眨眼的功夫一碟紅燒肉就空了大半。配餐的小乾部不好意思再伸筷子夾肉,就用饅頭去蘸醬汁,沒想到融彙了肉汁和醬料的湯汁更是精華,叫人恨不得把舌頭也一起吞下去。

一時間席上無話,但埋頭吃肉的食客都豎著耳朵注意後廚的動靜。

滋啦的熱油聲,又是在做什麼好菜?

後廚的大鐵鍋裡,咕嘟冒泡的濃湯裡正臥著金黃的豆腐。這豆腐提前煎過,表麵發皺,結成貌似虎皮紋路的薄殼,隨著沸騰的湯汁正輕輕晃動。灶眼裡火力打開,鍋中湯汁漸收,豆腐就可以出鍋裝盤了。

桌上的紅燒肉連帶著醬汁都被一掃而空,這道豆腐來的正是時候。

這回是孫通才伸脖往盤裡一看,笑了:“原來虎皮豆腐是這個意思,果然神似。”

有了剛下肚的紅燒肉充饑解饞,眾人品嘗起豆腐來更多了幾分耐心,細細感受起虎皮豆腐外焦裡嫩、嫩而不鬆的口感,還有這油香而不膩的豐富滋味。

盧生寶抱著碗都沒放下來過,期待地問:“剛才服務員說,我們還有一道魚是不?”

還有一道乾燒開片鯉魚!

廚房水缸裡養著的這尾鯉魚正好,兩斤大小最是鮮嫩。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小玲自告奮要幫忙:“我在家裡也下廚的,讓我來幫忙殺魚吧。”

向雲蔚笑著搖搖頭:“這道菜下刀有講究,還是我自己來。”

她伸手從缸中撈出魚,利落地殺魚去腮取內臟,又去掉腹內散發腥味的黑膜。然後用刀從脊背一氣片至尾,將魚劈成對尾大片,再一刀切下脊骨,翻過魚身。一隻魚片開後魚腹相連,擺在盤中就好似兩條對尾魚。

小玲看了,張開口久久都說不出讚歎的話來。

這確實是她殺不來的魚。

但這幾道對於向雲蔚來說,就好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容易。她沒有停歇,在魚身上切斜刀口,用酒、醬油醃製起來。另外又切了肥肉、榨菜、冬菇、元蔥、乾辣椒、蔥、蒜配料。本來還應該有鮮筍和胡蘿卜,但飯店倉儲有限,隻能將就一些。

起鍋放油燒熱,向雲蔚扯起魚尾下鍋,直到魚身炸成棗紅色再撈起。另起鍋下入準備好的配料煸炒,香味混合熱氣升起指使,就可以放入醬油、鯉魚、白糖、醋和紹酒,轉成小火慢慢將魚肉燒透。

這期間,香味持續從後廚飄散到大堂。

盧生寶頻頻起身扭頭去看,幾乎要被香味勾得走進後廚。服務員見狀趕忙來催,一推門,正好見向雲蔚握著鍋柄往前一送,紅亮的鯉魚從鍋邊躍起,淩空一翻,穩穩落入準備好的大瓷盤內。

最後往盤內撒上翠綠的蔥絲,向雲蔚把盤子一遞,出聲喊呆滯的服務員回魂:“愣著做什麼,快上菜。”

服務員如夢初醒,端著盤子趕緊往大堂去。

大堂裡,盧生寶的脖子始終保持偏轉的角度,一雙眼睛直勾勾頂著廚房的門。隻見門一開,在誘人的香味中,服務員從裡麵捧出一個大瓷盤,盤裡是兩條紅亮的鯉魚……不!是一條魚!

上桌以後盧生寶才瞧清楚,盤中不是兩條魚,而是一條被當中劈開做成首尾相連的魚。鯉魚通身紅亮,芡汁還透著一絲晶瑩,叫人一看就口水泛濫。他忍不住下筷,魚肉鮮嫩卻不散,一碰就下來塊蒜瓣肉,蘸點醬汁再送入口中,鮮香鹹辣,豐富的滋味一層又一層地衝擊著口腔。

盧生寶連連伸筷,簡直停不下來。他一邊吃一邊對孫通才說:“孫書記,真幸運能和您簽下合同!就衝今天這頓,我看以後我得常來啊!”

孫通才喜笑顏開:“常來,當然歡迎你常來。下次我還在這裡設宴款待盧老板!”

後廚裡,向雲蔚還不知道自己這一露手,無形中幫銀山鎮談成了多大的買賣。

她正解著圍裙和小玲說話。

經過剛剛,小玲是十萬分欣賞向雲蔚,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地說“片魚太厲害了,怎麼一刀片成兩條的”“把魚翻出鍋是怎麼做到的”。

向雲蔚從不吝惜教授廚藝:“那個叫做大翻勺,像這樣對造型要求保持原型不散不亂的菜,就需要用刀。主要是運用手腕和手臂的力量,翻的時候要果斷,不能猶豫不決。”

“太厲害了,我有一天能做大翻勺嗎……”

小玲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匆匆打斷。

門外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