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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落到她手上不知道怎麼就像個活了的泥鰍,在案板上滑來滑去,她按也按不牢,還險些切到自己的手。

好不容易切完一顆,她連忙甩甩酸麻的手腕,扭一扭僵硬的脖子。扭頭一看,發現向雲蔚身邊那盆白菜都已經見底了,取而代之的是旁邊一大盆切成的白菜片。

“怎、怎麼可能!”

鐘杏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向雲蔚是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切出這一盆菜來,根本沒有任何耍花招的餘地。這一小盆白菜山就是鐵證,不由得她不信。

她睜大眼睛走過去,抓起一把白菜片細看,每一片都差不多大小,差不多長短,差不多厚薄。整齊均勻得像是用仙法切出來的,好像這顆白菜生來就是用這一塊一塊的白菜片組成的,到向雲蔚手下,讓她一指,就從整顆白菜化成了這堆一模一樣的白菜片。

“杏花,我看你還是彆比了。”

“就是,你看人家小妹切的,再瞅瞅你自己切的,歪七扭八的,還有一片抵兩片的。”

“小妹是切的真漂亮啊,叫我看了都覺得這白菜炒起來要比其他的好吃。”

圍觀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鐘杏花的臉在議論聲中越漲越紅,她明白這場比賽雖然還沒結束,但輸贏已定,是她輸了。

“不比就不比,我才不稀罕什麼做菜,又是火燒又是煙熏的,醃臢得很!一輩子窩在灶前燒火又沒前途!”

說著,乾脆把菜刀一扔,放棄了比賽。

她放狠話給自己找台階,沒料卻誤傷了在旁的葉大牛。他黑著臉哼了一聲:“你個小女娃口氣很大,看不上俺們做菜的,你有本事今後都彆吃廚房。我們廟小又醃臢,供不起你這尊觀音娘娘。”

“你!”鐘杏花心中後悔,吃食堂能給家裡省下不少口糧。但話已經說出去,她也不能打自己的臉,隻好強撐著說:“不吃就不吃,誰稀罕!”

說完就跑出了食堂。

最後,鐘杏花憤然奔出食堂的背影,宣告了向雲蔚的勝利。

葉大牛拈起幾片向雲蔚切出的白菜,仔細打量。最後點頭:“向小妹是吧,你是個有本事的,切得比我好。以前學過菜?”

向雲蔚笑眯眯地點頭:“跟我母親學的。”

她是隔壁村來的,大家不清楚向小妹的家世,加上愛腦補的葉三花主動替她解釋,大家自然地把她一身廚藝歸結到向小妹早逝的母親身上。

對此,向雲蔚表示能蒙混過關就好。

葉大牛雖然之前以貌取人,光憑向雲蔚麵黃肌瘦的麻杆身材,斷定她是個不會做菜的。但他也是個善於改過的人,見識過向雲蔚的刀工以後,立刻就承認了她的幫廚身份,甚至還說:

“瞅你這刀工,說不定比我做菜還厲害,這以後也彆說什麼幫廚大廚的,這廚房咱爺倆一起乾。”

在場的人見識了向雲蔚的白菜,不由得暢想未來的食堂夥食,個個都滿臉笑容。除了鐘大,他明白把女兒安插進廚房的打算是徹底失敗,一張臉比後廚的鍋底還要黑。

在滿食堂的歡聲笑語裡,鐘大的心情和臉色一樣越來越黑,幾乎沒辦法再待下去。

就在鐘大也要轉身逃走的前一刻,他卻被叫住了。

向雲蔚當著眾人的麵,高聲喊住他:“大伯彆急著走,要說起公平公正,我還有一件事要和你掰扯掰扯。我家鴻羽的工作是咋回事,鐘為民也該把工作還給他了吧?”

鐘大瞪著眼,黑鍋底一樣的臉上青筋暴起。要不是在場這麼多人,龔支書也在,他絕對要衝上去給這個女娃一腳。

“你說什麼哩!什麼鴻羽的工作,那會計現在是為民乾。”

向雲蔚不急不慢地說:“這會計的活可沒寫鐘為民的名字,從前村裡的帳就是鴻羽在做,是因為奶奶病了,他向村裡請假,才讓鐘為民暫時頂替。現在鴻羽回來上工,按理該讓他回原來的崗位。”

“胡咧咧什麼!”鐘大氣極,“工作哪有個人的!”

“行啊,工作都是公家的,沒有個人的。那麼要公平公正,應該誰乾得好誰來乾。”向雲蔚衝人群中一指:“鐘為民,你敢不敢和鐘鴻羽比一比,看誰的帳算得好。”

人群中的鐘為民忽然被指到,話都說不利索:“你、你說什麼比?”

他隻是來看熱鬨,本來是想看妹妹杏花搶來幫廚的活,誰想到現在輪到自己成了熱鬨。

“我和你妹妹都比了,你一個大男人不敢比嗎?是沒有女人有膽,還是不敢和鐘鴻羽比?”

向雲蔚說著激將的話,臉上浮現露出一絲微笑。這是屬於向主廚老謀深算的笑容。

她可是提前從葉三花那邊打聽過了,鐘鴻羽大概是天生擅長算數,他經受過的賬冊清清楚楚,而鐘為民雖然有小學學曆但是做出來的帳筆筆爛賬,算錯漏算都是常事,很多時候甚至要龔支書親自返工。

隻要鐘為民比試,他一定會輸給鐘鴻羽。

而鐘為民就像他的老爹一樣好麵子,雖然沒有本事,但絕不承認自己比不過女人,或者是村裡人公認的傻子鐘鴻羽。

鐘為民果然吃這一套,扯著脖子就喊:“比就比,我還能怕你們。”

生怕自己喊遲一秒,就被人看低。

等不及鐘大開口阻攔兒子,龔支書立馬高喊:“來來來,鴻羽也到前麵來。張校長,我們就用學校這幾天的帳,拿出來就立刻在現場算。”

他著急得一路小跑,親自去辦公室拿賬本。

雖然跑得氣喘籲籲,但是心裡美滋滋的。他早就看不慣鐘為民做的一本爛賬,但顧慮著鐘為民一對無賴爹娘,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想不到今天向小妹給他創造了這個機會。

村裡人也都沒有散開,都等著看鐘鴻羽和鐘為民比試。

一天能看兩場熱鬨,今天真是充實的一天。

在龔支書的催促之下,兩人就在食堂的桌上算賬。算賬的過程當然沒有向雲蔚切菜那麼具有觀賞性,在大部分村民的眼睛裡,兩人都是對著一堆數字寫寫畫畫。

但誰算得更快更好,明眼人還是能瞧出來的。

“鴻羽這就算完啦。”

“我瞧他一頁一頁嘩啦啦地翻過去都沒停。”

“為民畫了好幾張紙,鴻羽咋都不怎麼算,直接就寫上數字了。”

“該不會是瞎寫的數吧,他不是個傻子麼——”

最後這句話說得聲音高了些,說完食堂裡都一靜。

正好張校長親自核對完鐘鴻羽的計算結果,在靜默中,他宣布道:“全對。”

他的話像一個響亮的巴掌,狠狠把方才“傻子”那句話打落在地。

向雲蔚開心地看向鐘鴻羽,見他眼睛裡也是閃亮著興奮的光芒。

鐘鴻羽全對的結果給了鐘為民一記重壓,讓他的腦袋變成漿糊,本來就困難的計算變成無法完成的難題,草稿紙都畫完了也算不出來結果。最後隻能胡亂蒙一個數字寫上,遞交紙張的時候他雙手忍不住發顫。

果然,張校長很快也核對出結果:“有五筆帳都算錯了。”

意料之中的結果,向雲蔚問:“按照比賽結果,這會計的活還是該鐘鴻羽做。公平公正可是大伯你親自說的,你現在沒有意見吧?”

鐘大氣得頭昏腦脹,說不出話來。

“公平公正”這個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大旗,現在卻啪啪地打在自己臉上。

向雲蔚趁他不說話,又問龔支書:“龔支書,您看呢?”

龔支書連忙點頭:“我認為出於對生產隊和大家的負責,會計的工作還是由鴻羽繼續做。為民就回到從前的崗位上去,繼續參與種地。”

“龔支書明智!這才是公平公正的做法!”向雲蔚率先鼓掌,還拉起鐘鴻羽的手一起鼓掌。

村民們也紛紛跟著鼓起掌來。

在掌聲中,鐘大狠狠甩了兒子一巴掌,黑沉著臉,扯著兒子衝出了人群。↙思↙兔↙在↙線↙閱↙讀↙

第8章 蝦卷奶酪

次日是星期一,在一個晴好的天裡,東五村聯合小學正式開學了。

開學第一天,食堂做的是白菜豆腐湯和雜麵窩窩頭。向雲蔚攢足了勁做菜,白菜熬得軟爛,老豆腐吸滿了甜滋滋的白菜湯,搭著窩窩頭,個頭大的孩子一頓能吃三個。

開學第二天,食堂做的是白菜玉米糊糊。至於豆腐,豆腐可是好東西,哪裡經得起食堂每天做呢。

開學第三天,食堂做的是熬白菜和紅薯湯。

開學第四天,食堂做的還是白菜和紅薯……

孩子們和校工都吃得津津有味。

葉大牛有經驗地說:“食堂這夥食很不錯了,夏小麥都交公糧的,秋糧還沒下來。咱們吃得都是去年的秋糧,這水平還是因為學校顧著娃娃才能吃得上,大隊裡的食堂連白菜都沒有。”

道理向雲蔚都明白,但還是經不住這樣頓頓白菜得做,她都做得滿臉菜色了。

對於她來說,口腹之欲還可以忍耐,但是做菜的癮實在難耐。

開學第五天,她已經試圖把白菜當做大蝦來切片。

穿書以前,她正在研製一道新菜,原料之一就是大蝦。蝦肉需要片成薄如宣紙,但薄而不透。然後用蝦肉包裹奶酪,外麵再裹上雞蛋、麵粉和麵包糠,下鍋炸。炸出的蝦卷外焦裡嫩,餐刀輕輕一劃,裡麵%e4%b9%b3黃的奶酪就流出來。用蝦肉蘸著吃,能夠兼顧奶酪的醇香和蝦肉的鮮甜。

這道菜要做成,很考究刀工。

蝦肉片得太薄,在炸製的時候容易破,奶酪遇熱就流出來。蝦肉片得太厚,則影響口感。

向雲蔚此前已經飾演了千百次,找到了最合適的蝦片厚度,隻差再試一次完美的成品。但無奈眼下根本尋不見大蝦和奶酪。她隻好用白菜回憶那種手感。

取來白菜幫,橫刀片開,去掉頂層的硬皮和筋膜,將其中水嫩的肉片成如紙的薄片。大刀如飛,眨眼的功夫案板上就壘起一疊白菜薄片。

葉大牛看見,睜圓了一雙眼,半天沒說一句話。

白菜煮在鍋裡都爛做一塊,他懶得管向小妹切成什麼樣子,而且切薄點熟得快,還省柴火了。

最後,他搖搖頭走開了

葉大牛不在意向雲蔚切出的白菜片,有人卻暗中看了一上午。就在向雲蔚專心致誌片白菜的時候,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你就是那個小幫廚,看起來刀工確實不錯的樣子。”

向雲蔚聞聲抬頭,疑惑地看過去,食堂門檻外正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這陌生不止因為他的臉自己從未見過,還因為他的穿著打扮,和大窪村其他的村民都不一樣。他穿著挺括的白襯衫,外麵套了件藏青色的雞心領毛衣,看著格外與眾不同。

這身極具標誌性的打扮,讓她猜出了來人的身份——他應該是村裡的知青。

東五村小學包括張校長在內一共有五位老師,這五位老師可以分成三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