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頁(1 / 1)

將他引上絕路的誘餌罷了。

“你死吧。”那個名叫係統的聲音響起,“你看,下輩子你會很圓滿,所有人都會愛你,這一世已經到了頭,何必勉強?”

“我不要他們愛我。”他輕聲道,而後將那團光輝吞沒,將其中的意識抹殺,“我不需要下一世,我隻要此世。”

那些恨和苦,他全部都要在今生報複回去。

連同他那虛偽無情的兄長。

他得償所願。

成蹊死了。

在他麵前倒下,青色的身影如同一片輕巧的落葉,落地時甚至沒有聲音。

他接住了成蹊的身體,然後摸到了一手的血。蒼青色的衣袍下,每一寸經脈內,都吐出了一枚長針。

那是定魂。

他扒開成蹊的衣服,少年多年來不見衰老,瘦骨嶙峋的身體上,纏繞著層層疊疊的繃帶,他沉默著將繃帶劃開,露出其下猙獰的傷口,從肩頸至尾椎。

他曾失去過一身仙骨,後來被醫仙用其他材料替換。

他曾以為自己身體裡的,是石頭。

他忽然就有些茫然。

四周的喊殺聲已經停了,刺殺平息,仙盟一派隻有少量的人逃了出去。今日他生辰。他大獲全勝,但他一點也不開心,甚至有些茫然。

他抱起兄長的屍體,打算將人帶走。然而青衫散開,一個木牌從袖袋裡掉了出來,落在了雪地裡,上頭歪歪扭扭,像是寫了一行小字。

他撿了起來。

寫的是,願卯君,平安順遂,事事如意。

他從此再不過生辰。

問心台。

容纓睜眼,麵前幻境儘數消失,銀白色的鏡麵上,他對上了一雙暗紅的眼睛。

“看夠了?”鏡中人問。

“你不也是?”容纓收回按在靈器上的手,鏡麵上的人影消失了,他還是他自己,黑發玄衣,一身星懸天弟子袍,袍袖上像浮著點點星辰。

容纓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的識海被寄生了。不過隻有一點點,對方無法影響他的判斷,但關於一周目的記憶,時不時會往他腦子裡麵冒。同樣的,他如今的記憶也會被對方所捕捉。

容纓腰畔長信玉牌瘋狂閃爍,是葉淮安找他去喝酒。

前日成蹊李景大婚,沈星河他們都來賀喜,吃完喜酒後就決定在靈州小住幾日,他們不敢去李景麵前討晦氣,便將主意都打在了他身上。

這段時間日日堵在問心台門口等他下班,然後幾個人拖著他在靈州遊玩。

腦袋裡的聲音還沒消失,譏諷道:“成天同一些廢物廝混,沒出息。”

容纓權當沒聽見,他淡定的回了條消息說自己快來了,隨後與同門交接,對方笑著打趣他,“太一宗的小道君又來纏你了?”

容纓:“約我喝酒,要不給你帶一壺?換班時給你。”

同門笑著朝他道謝,“不可太烈,我酒量不好。”

“記著了,那我尋些甜酒。”容纓輕車熟路的下山,時不時碰到些同門,有些人依舊忌憚他,但大多數人對他已是平常心。

“儘與些歪瓜裂棗講好心,遲早有一日被人背叛。”那聲音充滿惡意,仿佛某種怨毒的詛咒。

容纓:“你眼紅了。”

“我會眼紅你?”腦子裡的聲音還在響,滿是嘲弄,“我是九州之主,天下第一。”

容纓:“你沒朋友。”

“我拳打三重天,腳踩齊雲仙府,魔域儘是本座附屬。”

容纓:“你沒朋友。”

“我他媽滅了你——”

容纓:“你沒朋友。”

“容纓……你大爺的!”

腦袋裡總算安靜了。

山門底下,三小個錦衣華服,沒穿弟子袍,湊在一起講笑話。太陽落山後,暑氣漸消,在那橘紅色的霞光裡,少年遠遠的朝著他招手,“快過來!在這呢!”

容纓走下台階,腳步加快,看著問心台下少年們亮晶晶的眼睛,終究還是答了一聲,“嗯,來了!”

他們去了老地方喝酒。

酒水裡鎮了冰,碗上都浮了一層水露,酒過三巡,對麵幾人熱的脫了外袍,散襟打扇。

“唉,成蹊成婚後,我們怕是再也約不到嘍。”葉淮安咬著冰塊,一臉遺憾,片刻後又爬起來,滿臉欲言又止的古怪,“他們成婚已經有兩天了,玄天君再……那啥,也該把人放出來了吧?”

沈星河嗆了口酒水,一掌排葉淮安腦袋上,把人臉拍進了酒碗裡,“葉淮安,莫要非議他人!”

葉淮安:“………大哥,你輕一點,我的臉……”

窗台外的白衡笙:“唉?等等,我好像看到成蹊了!”

房間內的三人:“閉嘴吧,你上次也說看到了。”

白衡笙:“不是,是真的,他們手牽手,在路邊買東西。”

屋子裡另外幾人齊刷刷探頭,這一次白衡笙沒看錯,消失了兩天的成蹊和李景當真出門了,兩人一身輕便紗衣,手牽手,正在街頭一賣花婆婆手邊買花串。

“噫——”葉淮安咋舌,“總算舍得出門了。”

街上,李景給成蹊手腕上套了一圈茉莉花串,兩人沿著湖邊走,本就都是豐姿綽約之人,一路上可見不少人側目偷看。

“小情侶過二人世界,拋棄親朋好友。”葉淮安酸溜溜,“果然人都是見色忘義的!”

沈星河:“要不把玄天君喊上來給你交流交流感情?”

白衡笙、葉淮安齊聲道:“彆!!還是讓他們倆自己快樂吧!”

容纓端著酒碗,“你們很怕玄天君?”

窗台邊三人齊刷刷一抖,像是想起什麼噩夢,“怕什麼怕?不怕,他是李景,咱們好兄弟哈哈哈哈——彆叫他,我不想看玄天君講笑話拉二胡唱歌。”

容纓:“………”想起李景喊他容容,他抖了一下,默默閉嘴。

街上那兩人消失了。

窗台上三人鬆了一口氣,又齊刷刷滾過來。隻是談到成蹊,難免長籲短歎,大好青年,英年早婚。

談著談著,忽然就都消了聲。

容纓正一碗一碗喝著酒,發覺聲音停了,有些莫名的回頭,“看我做什麼?”

窗戶邊那幾個人有些醉了,沉默片刻,葉淮安輕聲道:“成蹊成親,你若是心中難受,其實可以同我們說。”

容纓愣神,片刻後撈起冰釜裡的冰塊,給他們腦袋一人砸了一下,“你們都在想些什麼?我對成蹊沒那意思。”

那三人愣了一下,然後又哈哈哈笑了起來,“從前見你與成蹊親近,原是我們誤會了,還當你,還當你對他有什麼彆的想法。”

“怎麼可能,我是將他當作……”容纓靠著椅子,眼中醉意朦朧,他仔細想了許久,卻想不出如何開口。

看著麵前三人緊張兮兮的眼神,忽然笑了,隨後坦然道:“是,我是喜歡他。”

不帶□□,不帶愛恨,乾淨且明澈,熱烈且燦爛,就如同這夏日中的長陽——

最純粹的喜歡,無關風月。

他經曆過上一世所有人的背叛,在絕望和不甘中死亡,他身前空無一人,身後屍骨成堆,重生而來,手邊卻落了一片小雲彩,古怪,脆弱,話多,但著實柔軟溫暖,他跟著那朵雲走,不知不覺間,從深淵泥潭中爬了出來,遇到了小花,小草,小樹。

那朵雲慢悠悠飄遠了,棲在了雪山頂。但他並不寂寞,也不嫉妒,他已經有了新的朋友。

看著麵前三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容纓失笑,補充道:“我也喜歡你們,我還喜歡師尊,怎麼?你們當我會去當街搶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葉淮安頓時鬆了口氣,“唉呀,這不是擔心你想不開,萬一你和李景搶人,我們還能——”

容纓:“還能幫忙?”

葉淮安心虛道:“還能在旁邊拉架——”

“拉什麼架啊?你們要和誰打架?”大門啪一聲讓人給打開了,李景在眾人慌張的視線中,提著食盒進來,“剛才就看到你們幾個鬼鬼祟祟偷窺我,出來喝酒也不喊一聲。”

“你一杯倒,他們便是喊你,你也隻能坐著乾瞪眼。”成蹊從另一側進來,將李景推進去,“買了些冰果子,你們吃吃看。”

食盒中盛了六碗刨冰,席上再添兩人,葉淮安他們一見到李景就露出不忍卒讀的表情,李景偏生十分快樂,“沒關係,你們多看看,看著看著便習慣了,這就叫脫敏治療。”

“需要我講笑話嗎?不然唱個小曲活躍氣氛?”

“彆!彆!李兄饒命!”

……

廂房內鬨騰的不行,容纓看著他們東奔西跑,一個個都喝醉了,沒讓人接,互相攙扶著下樓,走路都成斜線,勾肩搭背,歪歪扭扭,滋哇亂叫,唱著口齒不清的歌。

容纓走在後麵,看著他們絆腳,一下子咕嚕滾了一圈,摔成一團。上去一邊提上一個,將人拎起來。

“真是蠢貨。”腦子裡的聲音又響起。

容纓扶著人,麵色如常,“我與你不一樣。”

這一次的他,與往昔那所有破碎在時空中,生生世世的自己都不一樣。

他再沒有為情所困,沒有因妒成魔,沒有孤身一人受萬人唾罵,他有師長,有朋友,有很多朋友。

這萬丈紅塵中,他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第166章 一周目if線

李景從沒想到, 救人能把自己搭進去。

暑假司機開車送他回老家,沒想到遇到連環車禍。

當時暴雨大霧,幸虧司機車技極佳, 加之他老爹的車好耐造, 讓人頂翻了好幾圈, 撞斷圍欄卡在了路邊, 也愣是沒出什麼大問題,他額頭有些擦傷,被拉開車門從後座撈了出來。

他們比較倒黴, 遇上這種嚴重惡劣天氣, 如今路況不明,高速上連環追尾, 看這模樣, 還有持續撞下去的架勢。

司機取了傘撐開,一邊打電話一邊拉著他離開高速,離開前, 李景卻看見前方破損的私家車內, 少年半張潔白的臉。

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劉叔,搭把手, 救個人。”

“李景!不要在高速上亂跑!”中年人哎喲一聲,眼見人已經跑去那邊砸車窗,隻得草草掛了電話,跟過去幫忙。平時厭世的很, 也不知這二世祖今天哪根筋抽了, 居然想見義勇為。

那小破車倒翻著, 被兩張車一前一後夾擊, 車窗全裂了,李景一胳膊肘將窗戶全撞開,手伸進去解對方安全帶。那人困在後座,倒吊著,後腦勺受了重創,淺色的車頂裝了一窪血,眼睛半垂著,半昏半醒,應該是腦震蕩,口鼻都在流血。

他很幸運,後座尚且稍微好一點,前麵的比較倒黴。李景看了駕駛座一眼,把目光挪開。

他將那個還在喘氣的少年從車裡抱了出來,老劉護著他們倆,“快走快走!”

三人狼狽的挪到了路邊,轉瞬就又是幾輛車失控翻滾,這一次就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