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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魔息相撞,天生異動,如同驚雷炸響,駭得人頭皮發麻。

胥夫人後退半步,花容失色,“成蹊?你不是……”

將那個死字縮回去,胥夫人調整不可謂不快,麵上又掛上了那副如同麵具一般的,溫柔至極的表情,她親自上前兩步,抓住成蹊的手,“小昧,今日不太平,你就呆在此處,比較安全。”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胥姨娘了。”成蹊眉眼彎彎,“我母親會感謝你的。”

胥夫人笑得越發溫柔,“自從姐姐去後,便隻能睹物思人,當年與沈姐姐多有誤會,她去後我一直很是愧疚,縱是思念至此,這麼多年,她卻從未入夢,叫我好生掛懷。”

“小昧你與沈姐姐生得相似,倒讓我想到不少舊事……不如去我那邊坐坐,你我也好敘舊。”

成蹊不動聲色,“既然是姨娘要求,好啊。”

胥夫人回頭,看向將成蹊抬過來的那兩個弟子,笑容溫柔,“你們都下去吧,若是昀兒問起,讓他來找我就是。”

那兩人麵麵相覷,不過胥夫人向來溫柔,在她這裡,確實再安全不過,躬身行禮,而後便退了出去。

狂風大作,庭院之中的梅花被風吹散,在一片慘然的黑中,胥夫人雪白的裙角漂浮,白麵紅唇,妝容景致卻無人氣,這讓她像一隻在深宅之中飄蕩的惡鬼。

林花落外的大門吱呀關上,胥夫人溫柔的望著成蹊,“小昧,你怎麼就……沒死呢?”

第154章 章一百五十四

又一聲炸雷, 天空中繚亂的靈光一暗,禁地之上,沈星硯施術結束,數千惡魂被收入燈中。

禁地之中, 失去魂魄的活死人變作無數的屍體, 成片倒下。沈星硯輕飄飄落地, 宮燈微晃, 暖色的燈光照亮方寸之地,密密麻麻倒伏的屍體外,出鞘的劍鋒明亮, 刃上一線冷光。

宗主坐在轎攆上,看向遠方執弓的成曦,“曦兒, 夠了嗎?”

密林之中,成曦充耳不聞,他看著沈星硯執燈靠近, 玄色衣袍上,鬆枝落雪, 靜明君神色是一慣的淡然,不知是不是夜色的緣故,麵色透著一股慘白。

宗主看著從自己身前緩緩經過的沈星硯,垂眼歎息,“星硯,你今夜勞累,不如留在白玉京休養。成曦不知輕重, 你還不清楚自己的身體嗎?”

“多謝宗主關心, 送魂而已, 不過基本術法,消耗不大。如今隻是憂心禁地死屍太多,還需勞煩宗主將此處處理乾淨才是。”沈星硯提著燈,眉心一點朱砂,垂目時顯出幾分慈悲,“我觀白玉京內似有魔息,宗主如今還是早些回援才是。”

“你說得對。”宗主看著禁地之中的死屍,沉重歎息,“動身吧,總不好讓你們這群孩子憂心。”

他抬手,狀似無意,輕輕一揮。

禁地內,枯草連天卷,空氣中尚且浮著死屍的腥臭味,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清風,草葉低伏,在白玉京頭頂沉悶的雷聲中,冷光乍現——

說不清誰先動的手,照夜凝光,自動擋住第一下攻擊,草葉之間鎖鏈如同潛伏的長蛇,從西麵八方襲來,然而不等纏上沈星硯的手腕,便被遠處飛來的箭矢擊碎。

碎鐵飛散,如同鋒利的刀片沒入攻擊而來的齊雲仙府弟子體內,最先一批人悶哼數聲,直接倒地,沈星硯袖袍翻卷,一把軟劍自腰間抽出,轉瞬砍翻數人。

遠方,成曦三箭連發,一箭斷陣,一箭阻攔齊雲仙府弟子的襲擊,最後一箭,從宗主腦袋邊擦過,暴虐的靈力穿透護身靈器,將他的側顏劃破。

是警告,亦是威脅。

看著指尖沾到的血,宗主氣笑了,“翅膀硬了,不孝子。”

齊雲仙府宗主隨身弟子皆為精英,可以說是被他一手教養出來的隨身侍從,眼見沒辦法困住沈星硯,直接同他拉開距離,一部分人起陣圍困,另一部分則直接衝向山坡上的成曦。

至於宗主,他選擇去教育親生兒子。

金色的陣文如同在草葉間遊動的蛇群,在山石上遊走,潮水般朝著成曦湧去。

成蔚此生並不算是順風順水,雖是齊雲仙府嫡子,但成家人實在太多了,唯有修為天賦最佳者才會得到重視。他從小到大一路都是踩著親人的血爬上去的,世家之下,明爭暗鬥,陰私無數。

而他是其中的佼佼者。

唯一的變數就是娶了沈家女,那時年紀尚小,看到沈臾的第一眼,驚為天人,而後便發了瘋似的想要得到,為此甚至與祖宗長輩對抗。

最終他得償所願,但娶回來的不是他夢中那個飛揚自在的少女,他娶回來了一把冷鐵鑄就的長刀。沈臾驕傲,跋扈,尖銳,強勢,身手極佳,對他沒什麼好臉色,婚後生活隻要稍不留意,甚至會動手打人。

他那時一腔深情,也曾花了許許多多的心思哄過,在這場聯姻的前五年裡,其實也算相敬如賓。

成曦出生在他成婚後的第二載,對於這個大兒子,他傾注過太多的期待和愛,可惜一招之差,他中了計。

一開始他與胥白露確實是意外,被人算計後重傷,對方是齊雲仙府下屬宗門想方設法獻上來的貌美禮物。胥白露那點小心思他其實看的清清楚楚,不過一個膽怯柔弱沒有什麼主見的花瓶,唯一有意思的點便是,她好像真的愛他,與所有人都不一樣的愛與仰慕。

但也隻是一個壽命不過百年的凡人而已,他當初甚至沒打算將人納進來。

結果他與胥白露的事情轉頭被人傳進了沈臾耳中,胥白露差點被她一刀砍死。他將人保下來,但從此以後,沈臾再也沒有理過他,並將成曦送出了齊雲仙府,送去了靈州。

而後便是夫妻之間,漫長數十年的互相折磨。

成曦前五年在他膝下教養長大,而後數十年,被養在靈州和沈家,隻在年節時偶爾回來一次,卻再不如幼時那般親近。

三個名義上的兒子,他越看不上,越憎惡的,反而對他越是依戀,這又如何不是一種諷刺。

夜色之中,山勢起伏,重重林木之中,成曦一身孝袍,他看著朝他包圍而來的仙宗弟子和為首的宗主。

“父親。”成曦輕聲開口,語調冰冷。

“曦兒,放下劍,我既往不咎。”宗主站在山腳下,微微抬起了手,是一個接納的意思。

兩張無比相似的麵容遙遙對望,成蹊隨手丟了長弓,而後錚然一聲清響,長劍出鞘。

與他身後,腕係白布的宗門弟子手執刀劍,從密林之中現身。齊雲仙府七十二外峰,竟有接近一半的長老現身。

為權為利,亦或是那一丁點殘餘的良心。

“父親,母親托我給你帶句話。”長風獵獵,成曦目光平靜,“你若是不願與她合離,便讓你下去,她親自同你分說。”

宗主看著那些聚攏而來的人群,麵色不改,“你以為自己帶這麼多人,就能弑父?”

————

“你為什麼不陪著沈臾一起去死?”

胥夫人手指微翹,寬大的袍袖些微擋住了唇,她的眼睛睜圓時是杏眼,此刻微垂,顯出幾分帶著陰沉的嫵%e5%aa%9a,“也好,上天垂憐,終究還是讓你落在我手上。”

梅花簌簌落下,空氣中花香濃烈,成蹊蹙眉,他看著胥夫人掩蓋在厚重脂粉下,那泛著暗青的血管。

林花落本該燈火通明,然而今夜狂風大作,將長廊之中的燈籠一盞盞吹滅,空氣中有一種煙塵的濁氣。

像個陰沉的鬼屋。

“宗主對你做了什麼?”成蹊蹙眉,他看著胥夫人烏色的指尖,凝重道:“你身上被種了魔種?”〓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宗主愛我。”胥夫人撫上自己的側臉,“我是凡人,這是他不忍我年華老去,特地為我尋得長生之法。”

“長生之法?”成蹊隻覺得荒謬,“沒有修練手段,以活人之身入魔,隻會讓你喪失神智,成為在魔域之中遊移的怪物……”

“不可能!”胥夫人聲音尖利,將成蹊打斷,有些神經質的強調,“宗主他愛我。”

“那他為什麼不娶你。”成蹊蹙眉,“這麼多年沒有一個真正的身份?我建議你清醒一點……”

“入宗時需要被刻上神魂烙印,一輩子受製於人,是宗主不忍讓我如沈臾一般,受日日夜夜,生不如死之痛。”胥夫人打斷成蹊,她抬眼看著麵前少年,像是要從這張臉上找出些微故人的影子,可惜那些相似點隨著時間流逝,已經越來越少了。

“她有顯赫的出身,卓絕的天賦,她再囂張跋扈那又怎麼樣?最終贏得人還是我,我的兒子成為仙宗少主,我是宗主唯一的夫人!”

“而你們母子,隻會被埋進汙泥裡,被蟲豸啃食。”

胥夫人盯著成蹊,忽然露出一個極其溫柔的笑來,“小昧啊,你想不想母親,我送你去見她好不好?”

她身後,一直在旁邊跟隨的侍女,唰一下拔出刀。侍女抬頭,方才還算靈動的眼睛,此刻空洞一片,隻剩一片漆黑。

胥夫人如花朵般漫卷的衣擺下,一團巨大的陰影無形之中吞噬而來。

成蹊臥槽一聲,然後拔腿就跑。

林花落裡,燈火一盞一盞滅掉,梅花林中像是驟然起了一團白霧,成蹊三兩步衝到大門口,一把拉開大門,然而大門之後,依舊是連片的梅林,和曲折的長廊,廊橋之上,胥夫人優雅站著,她腳下陰影蔓延,已然吞沒整個林花落。

這絕對不是普通入魔。

幾個侍女鬼魂一般飄蕩,成蹊握住了腕間的儲物靈器,一張符籙飄飛出去,然而落在侍女腦袋上,卻並沒有像意料之中那般將人定住。

成蹊看著自己的腳下,那團影子一般的黑色居然在往他身上爬,搞不懂這是什麼玩意,成蹊頭皮發麻,立刻爬到了桌子上,躲避追殺。

還好侍女應當是普通人,胥夫人相對來說比較文雅,也沒什麼和彆人打架的戰鬥力,幾個被控製的侍女舉著刀砍來砍去,成蹊倒也還能應對。

他不想殺人,看這樣子,這幾個人也許還有救。

成蹊像隻貓,踩著桌椅板凳,從大廳竄到了書房,後麵那三五個侍女舉著短刀棍子之類的跟在後麵追。

室內狹窄,亂揮亂砍隻會讓她們更加受限於人。成蹊從房梁上翻過,一刀割破帷帳,寬大的帳子頓時將幾個人蓋住,成蹊從窗戶裡翻出去,不顧往他身上爬去的黑影,一把衝到大門口,將那幾個侍女鎖在了偏廳。

長廊外,胥夫人正朝著他走來。

成蹊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一下,大概是胥夫人教養太好,就算是入了魔,她都沒有在庭院裡撒丫子狂奔,還是一小步一小步,優雅的朝著他移過來。

成蹊不願意與瘋子多生事端,他抽出一根繩索,看著對方也不像是能打的樣子,不如就直接把她捆起來算了。

此時,那片黑色的影子,已經爬到了成蹊的小腿。他將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