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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的人影,許多許多年前,也有一個少年,在城池間來去,隻是幾番輪回,物是人非,城還是那座城,街還是那條街,隻是這一世,再沒有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提著一盞風燈,在雪夜裡找尋那個孤零零的孩子了。

書翻過一頁,再重寫,故事便不再是從前那個故事,人也不再是從前那個人。

李景看著成蹊,少年眼中有種說不出的落寞。他想安慰,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他通過生死咒的魂魄共通遙遙看見過那麼幾段,那是屬於成蹊與容纓的過去,慘烈的,血淋淋的過去。

“這裡其實也能算作是我的老家。”成蹊忽然道,他停步,看向李景,像是看透了對方心裡想著什麼,回身靠近,拉住了李景的手指,“雖然這裡已經不是第一世的天恒州了,但大體上的場景還是差不多的,過來,我帶你去看看。”

成蹊輕輕一帶,拉著李景熟門熟路,穿過破敗的房舍,“你看,這是個驛站,我曾經在這裡跑腿,賺到了第一筆錢。”

“這裡的點心鋪子味道很好,老板娘會額外多送我一塊糖帶回去哄孩子。”

“這裡住著一位很有學識的老先生,我當時寫不好字,老先生教了我很多,還特地給我留了後門,每天晚上乾完活,從後門偷偷跑進來補課。”

“這裡住著……”

成蹊拉著李景,走過這破敗的門門戶戶,一點點,如數家珍,將自己記憶中的所有人娓娓道來,李景跟在後麵,他看著這漆黑長夜,在成蹊的一字一句下,長街仿佛漫開點點星火,破敗的街市重新熱鬨起來,有潑辣卻仗義的老板娘,有迂腐卻和藹的教書先生,有年紀小小舉著一塊飴糖說要嫁給成蹊的小女孩,有斤斤計較卻收成蹊為徒的隱世劍修……

他們看著成蹊,看著與成蹊十指相扣的李景,隔了好幾個輪回,在星星點點的小雪裡笑著送上祝福。

“放心,成蹊有我了。”李景輕聲道,“從今以後,我不再是孤身一人,他也不是。”

風雪交加,魔物隱藏在雪堆下瑟瑟發抖,看著那兩個煞星在城裡跑來跑去,明明都是白骨屍體堆,還笑的眉眼彎彎,大晚上瞧著讓人瘮得慌。

人族真的是有病。

魔物在心裡想,將自己團進一小塊縫隙之中躲著。等到天亮之後,雪停了,人也不見了,白雪皚皚,將一切人來過的痕跡遮蓋,仿佛一場幻夢。

滄州,白玉京。

年節剛過,城中卻並不熱鬨,今年宗主夫人離世,宗門內上上下下還掛著白。

宗主府內,成昀起了一個大早練劍,劍刃走了十餘招,出了一身的汗,收劍時看見一道白影從一側走過,是成曦。

重傷之後,他這位大哥修為倒退一個大境界,昏迷數月方醒,然而待他清醒,大夫人已經下葬,成蹊不知所蹤,並且被認證為奪舍,被多方通緝追殺,現在更是直接失蹤,不知去向,自己又被架空,挪出了權利中心,隻能帶著幾個手下去荒僻處守山頭。這些事對他的打擊應該挺大,人本就在病中,除夕那夜匆匆一麵,人看起來十分憔悴,

成昀收了劍,站在庭院內衝著成曦遙遙喊了一聲兄長。

長廊處那道白影一頓,隨後頭也不回,往書房去了。

一旁的侍從嘖了一聲,不悅道:“都失勢了還這麼囂張,真當自己一直是大少爺啊?”

成昀看了一眼成曦的影子,他慢條斯理擦拭長劍,侍從奉上劍鞘,他隨手接過,而後道:“你不用跟我了,冒犯大公子,自己去刑堂領罰。”

侍從一愣,不等他反應過來,成昀已經輕飄飄走遠了。

成曦當日上午入了書房,不過並沒有呆太久,成昀候在房間外,不過半個時辰書房中便傳來了砸東西的聲音,片刻後,成曦走出房間,麵色陰沉。

成昀站在台階下,衝著成曦一笑,“大哥,身體可康健了不少?”

成曦一身素衣,不複往日豔麗,但目光仍舊是冷的,隻是淡淡一掃,像是沒看見台階處還有個人似的,拂袖欲走。他從來都是這樣,眼裡隻看得見大夫人和成蹊,偶爾能看得見宗主,成昀與他母親在成曦眼中就像空氣,不值一提。他從來沒針對過成昀,也從未正眼看過他們,極致的忽視,有時比刻意的折磨還要讓人記憶深刻。

就在成曦經過時,成昀忽然抬手將路攔住,他看著成曦微蹙的眉頭,不知為何心中有些快意,嘲諷道:“大哥,這次回來是為了何事?父親近日處理宗門事務多有勞累,心情不好,大哥若是有什麼事,也可同我說。”

成曦低頭,他身形極為高挑,就算是重病中,也帶著說不出的威懾力,瞥了一眼成昀,像在看一個笑話,“好,我要動祖墳,將我母親遷出去,將她從族譜除名,與宗主合離。”

“請吧。”成曦伸手,語氣輕嘲:“這點小事應當難不倒少主,不是嗎?”

成昀:“……”

成曦抬手將人推開,漠然離開,“我對齊雲仙府這一畝三分地沒有心思,這家業,你好好捧著就是。”

“看在你被小昧欺負這麼多年的份上,奉勸你一句……你當真覺得,那人會有多在意自己的子嗣?”

成曦與成昀擦肩而過,那雙相仿的狐狸眼微瞥,有一種刀鋒似的冷冽,“小心得不償失。”

成曦走遠了。

成昀站在庭院中,晴光正好,落在他身上卻沒有什麼暖意。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侍從恭敬的聲音,“二公子,宗主有請。”

成昀回神,他嗯了一聲,將衣衫整理好,十分拘束的走進書房。高坐上,紫袍的男人正在整理書頁,成昀看見地麵有一灘墨漬,應當是方才拿來砸了成曦的。

不過到現在,宗主的表情都還算得上時平靜,“我之前讓你去抓成蹊,你可有查到他的消息?”

成昀一愣,通緝成蹊的事情確實是他一直在辦,但那幾次都讓他給跑了。硬著頭皮將之前幾回與宗主詳說,他低頭,“通緝令還放著,隻是最近沒有再得到過他的消息,他身邊有太一宗那幾個人幫忙,我抓過幾次,都讓他給跑了。”

“我下次,下次一定將他帶回來!”

“不用再費心思把他帶回來,遇到了,處理掉就好。”宗主從案後走下來,拍了拍成昀的肩頭,“此事便交給你了,不要讓我失望。”

成昀瞪大了眼睛,指尖冰冷,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自己嗯了一聲。

渾渾噩噩的出門,成昀一直回到自己的院落,婉拒了母親為他熬的甜湯,進了書房後對著桌麵上的紙頁發了許久的呆。最後控製不住,有些神經質的抓起紙片,揉爛再撕碎。

他自認為自己不算是什麼正人君子,殺個人並沒有太大的負罪感,隻是成蹊懸崖上利落抹脖子的那一刀,這些時日,時不時會在夢裡浮現,以至於後來在落仙湖抓到成蹊時,他遲疑了,沒有第一時間將人捆回滄州,甚至會在成蹊還沒醒時,去看他頸上的疤痕。

“一個奪舍的邪道而已,”成昀喃喃自語,給自己做思想建設,“殺了就殺了。”

“……殺了就殺了。”

成蹊打了個噴嚏,有些莫名。

李景將他頭頂的帽子往下壓了壓,成蹊攏住領口,他脖頸上的傷痕已經非常淡了,隻剩下一條極其淺淡的疤痕,不細看完全察覺不到這裡受過重傷。再過上一段時間,這條疤痕也會消失掉,不過李景還是很在意,每晚休息前都會盯著這點痕跡,拉開衣領親親才會好,就像傷的是他一樣。

隨著記憶的恢複,成蹊遲鈍的感官也有所改善,最近時不時能夠感受到一丁點細微的痛感了。李景為了實驗,特地在他身上咬了兩口,確實有感覺……就是咬完以後不太好收場。

所以成蹊很疲憊,爬太一宗的山頭時都有點懶懶的。

李景如今一身黑袍,頂著鬥笠,一副利落的遊俠打扮。他蹲在成蹊身前,“過來,我背你,等你慢慢挪上去,天都要黑了。”

距離太一宗主宗還有很遠的山路,成蹊看了一眼天色,輕輕趴上去,鬥笠打了一下他的額頭,李景反手取下鬥笠讓成蹊幫忙拿著,“太一宗就這點不好,山高路遠,這麼長的路,還全部禁靈。”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網Θ友Θ整Θ理Θ上Θ傳Θ

“是啊,還這麼冷。”成蹊將鬥笠背在身後,他看著李景冷白的膚色,搓了搓手,用手護住他的耳朵,“暖和不?”

“暖和。”

成蹊將腦袋擱在李景頭上,毛茸茸的鬥篷垂下去,將人半包裹住,像串糖葫蘆,“現在呢?”

“更暖和,就是看不到路了。”李景聲音有些悶,“不用挪開,給我透條縫看路就行。”

成蹊把鬥篷鬆開一點,雪色千裡,遠處傳來幽遠的鐘聲,成蹊看著那一重重的山色,“不用送我上去,你如今的身份還不能暴露,若是讓他們看到,大概會覺得你也被奪舍了。”

李景笑了一聲,“是,少爺。”

太一宗山外都是工整的石階,積雪漸厚,兩人拐過一座山頭,山道狹窄,生在峭壁上,每當路要走到儘頭時,又會拐出一條小道,極其險峻。就在成蹊打算讓李景放他下來時,山路一彎,雪霧頓生的山頭,一個墨衣的少年舉著掃帚在掃雪,頭也不抬,“大雪封山,太一宗年節時不見外客,請回吧。”

話音一落,少年抬頭,一雙沒什麼精神的死魚眼往上抬,隨後緩緩瞪圓了。

“玄……玄……玄……玄天君?!!”白衡笙破音,“還有成蹊?!你怎麼能在玄天君背上?快下來!!”

成蹊:“……”

第148章 章一百四十八

成蹊默默從李景背上溜下來, 看著前方的白衡笙,解釋道:“那個,我受了傷,玄天君見義勇為……”

李景瞥了成蹊一眼, 並沒有說話, 白衡笙拿著掃帚, 手指凍的通紅, 他看著麵前兩人,神色倒是十分淡定,“外麵風雪大, 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位請隨我來。”

白衡笙側身讓路,讓李景先行, 成蹊小步跟上,在路過舉掃帚的白衡笙時,被一把拽住了袖子。

成蹊一頓, 隨後便聽見白衡笙傳音:“兄弟,你怎麼會被玄天君抓住的?”

成蹊:“………”差點忘了, 小白不是葉淮安,沒那麼敏銳的直覺。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此時李景已經遙遙領先,他對太一宗的路線倒是熟悉,大概是從前經常過來拿殼子的緣故,一路走進去,輕車熟路。

白衡笙拽著成蹊落後幾十步,兩個人鬼鬼祟祟湊在一起, “你上次不是和容纓一起跑了嗎?怎麼會被三重天的人抓住?還有容纓, 聽說他殺了齊家公子, 現在正在被滿大街通緝,你們這又是怎麼回事?”

成蹊:“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就是為了容纓才來找你們幫忙的。”

“這樣啊?容兄那邊可是出了什麼事?”白衡笙麵上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