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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有緣。”

成蹊垂眼,再敬上一杯,“多謝仙尊。”

三重天的團年飯基本都是用的午膳,往年景陽天都是最先散場,今年倒是不一樣,等星懸天主打發完自家徒弟,就發現景陽天的宴還續著。

他可不認為自家師兄與師侄能有什麼話說。

帶著滿心的好奇之意,星懸天主溜溜噠噠上了景陽天,然而待他進去,看到的便是半桌子的酒瓶子。他那向來克製,滴酒不沾的師兄一個人坐在桌案邊,木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星懸天主小聲:“……師兄?”

景陽天主呆呆坐著,一言不發。

難得見景陽天主如此,星懸天主上前,於對方眼前小小晃了一下手,卻被緩緩揮開,“彆鬨。”

隨後景陽天主起身,隻是他的動作很慢,扶著桌子,緩緩起身,慢慢站直,再抬步,然後緩緩撞到椅子,一個遲鈍的踉蹌,往下一倒。好星懸天主眼疾手快將人給撐住了,失笑,“師兄?你這是喝醉了?”

“沒醉……有點暈。”景陽天主努力站直,聽見星懸天主問道:“寒兒他們呢?出去玩了?”

“他們……他們走了。”景陽天主慢吞吞往前走,又呆立了好一會兒,方才道:“等他們回來……屆時辦個道侶大典罷,三重天許久沒有喜事了。”

星懸天主:“嗯……嗯?!”

成蹊有些薄醉,他酒量一向很好,今日與景陽天主談了半日,喝了太久,多少還是有些上臉。臉上很紅,連帶著桃花眼裡都有些說不出的水汽,不過神智還算清醒。

李景牽著他的手往前走,兩人出了三重天後,做了一些偽裝,此時十指相扣,如同街市上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情侶。

靈州上元夜,連盞燈火如同銀河繁星,看不見儘頭,到處都是人,偶爾也可以看見幾個少年跑來跑去,一看就是靈山學宮偷跑出來的小弟子。

到處都是笑鬨聲。

“說起來,這應當是我們第一次過除夕?”李景的手指修長,帶著乾燥的暖意,成蹊聞言一怔,從與李景相識起至今,他們兩人一起過了許多年,但與李景的本體確是第一次。

“往年除夕夜的時候,你都在做什麼?”成蹊走在李景身側,垂落的寬大衣袖下,手指相觸碰,逐漸十指相扣,掌心貼合。

“嗯……讓我想想。”李景作出思考的模樣,“小時候修為很低,為了提升能力,基本沒有休息的時候,前許多年我都在秘境修練,那個時候不太在意這些。後來從小秘境出來後,對這些年節的興趣就不大了,每年除夕基本都在月都過,偶爾和係統吵吵架……後來我遇見了你。”

李景眼眸微彎,像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我記得有一年除夕,沈星河他們沒回去,在外頭訂了小宴,結果喝醉了發酒瘋,跳進鏡湖裡泅水,最後讓三重天的仙官給押了回去……”

成蹊想起來了,那是去學宮第一年,他與李景剛剛綁定,那時的李景還沒有來得及弄新殼子,尚是個他懷中巴掌大的偶人。直到第二年的重新附魂,他才與其他人相識。

靈山學宮的那三年確實十分熱鬨,成蹊那三年沒回過齊雲仙府,學宮中每年都會將過年沒回家的學生聚在一起吃飯,都是群年紀不大的少年,晚上會在一起放煙花,打牌守歲……

隻是這邊越是熱鬨歡騰,便越是讓成蹊想到那時的李景。他幾乎能夠看到,在那年年歲歲的漫長時光裡,白衣的仙君守著孤寂的月都,如同一把屹立在風雪中的長劍,無人敢犯,卻也無人敢接近,偶有的熱鬨也是頂著另一重身份得到的。

“其實,從前我有時也會有一點羨慕。”

煙火初燃,“啪”的炸開,半邊天幕都是赤火流星,在一眾歡呼聲中,李景的聲音有些飄渺,成蹊抬頭,他看見李景的眼睛,映著這連天燈火,粲然如同裝進了整個瑰麗世界,隨後那片小世界映入了一個他。

“不過現在我有你了。”

第146章 章一百四十六

人聲鼎沸, 天際一片彤紅,人越來越多了,街上有人在舞魚燈,上百人浩浩蕩蕩舞過來, 人群中頓時迸發出大片歡呼聲。

巨大的彩色魚燈搖頭擺尾, 街上人流自動讓路, 成蹊隻是稍微看了一眼花燈, 便讓人流擠到了外圍,再回頭,就瞧見李景被人流裹挾, 一臉木然的被骨碌卷去了彆處。

人實在是太多了,成蹊在人堆裡走來走去,逐漸摸不清方向, 心想著下次還是彆來湊這個熱鬨了。好在魚燈沒一會兒便逛過朱雀街,前往彆處,街上人流恢複正常, 鬆散許多。

到處都是走散的人,街上一時滿是叫嚷聲。成蹊從角落裡擠出來, 估摸著李景應該走不了多遠,抬手喊了兩聲李景,卻都被淹沒在煙火和喧嚷的人聲中。

放眼望去,街市上許許多多的人,一眼看不到邊,燈火闌珊,讓人眼花繚亂。

有人問他是不是與家人走散了, 若是找不到人了, 可以城樓處尋三重天的神官, 免得東奔西跑找不到人,跑錯過就不好了。

成蹊聞言笑了笑,“不會錯過的,我再找找。”

他在人流中穿梭,看著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眼中有些茫然。就在他想著要不要爬到樓頂去尋人時,在吵嚷的人聲中,耳畔忽然捕捉到一道熟悉的樂聲。

像是冬雪初化,流泉叮咚,春日裡滿枝頭飄飛的杏花,又或是林木間撲騰的雀鳥,輕快悠揚。

是那一年在朔陽城中,與李景初初相識時,他為自己奏的第一隻曲子。

成蹊沿著琴音往前去,腳步越來越快,最後提著衣擺在街上小跑起來。

夜風動,掛著燈謎的花燈在半空中旋轉,成蹊跑過長街,穿過人流,踩著滿街的融融燈火,一個轉角,長街末,酒樓上,白衣的青年坐在屋頂,腰身挺直,抱著一把二胡,在圍觀的人群中奏曲。

酒樓底下唱曲的樂人並著酒樓老板正在不住勸他趕快下來,今日靈州管的緊,在樓上亂跑是會被視作鬨事的抓去三重天處置,再怎麼樣也不要把自己折騰進牢裡去啊?

就在他們打算搭梯子上去趕人時,卻見那發癲的青年忽然利落地從房簷上翻下來,將樂器塞回樂人手中,並著一顆韻靈石,“多謝。”

隨後三兩步朝街市上跑去,眾人隨著他的前進方向望過去,就看見一個少年小跑過來,扶著牆麵喘氣,累的直不起腰。

不等少年說話,青年直接抬手將人抱起,眾目睽睽之下給抬走了。

酒樓老板瞪著那對消失在人流的影子,良久,鄙夷道:“嘖,原來是等人啊,我還當他想不開呢。”

天恒州。

自屠城後,多年來魔息未減,三重天的禁咒依然在運轉,金光如帳,橫跨三千裡地。

不同於其他州郡的熱鬨,除夕夜,此處一片死寂。容纓提著一盞風燈,站在陣術外,抬手虛畫,破開封印一角,踏入天恒州境內。

魔潮未消,此時距離那一場浩劫並未過去多少年,魔物攻擊性仍在,幾隻佝僂的魔物乍一眼看見血食,兩眼放光,惡狠狠撲過來。

容纓甚至沒有抽劍,單手劍指,隨手一劃,紅衣飄蕩,撲過來的幾隻魔物被攔腰截斷,本源破損,變成飛散的黑霧。

四野都是死屍,白骨累累,磷火點點,城池更是破敗,遍生野草。

容纓入城,緩緩走過破敗的長街,路過已經被一把火燒成灰燼的城主府,熟門熟路拐進一處小巷,在一連串破敗的院落中,卻藏著一個小庭院,中庭桂木搖晃,葉片蒼翠。

容纓推開大門,年久失修的門板發出吱呀一聲響,刺耳的像是某種哀鳴聲。

庭院破敗,房舍已經倒塌了大半。這裡是成蹊的庭院,卻又不完全是,多年輪回,一個無主的小庭院,幾經轉手,早成了彆人的家,所有的物件與擺放方位都是陌生的。

容纓一個人將庭院修繕完畢,將花草歸位成他記憶中的樣子,隨後在那方小露台上,從虛空中取出一張棺材,將其中的人抱了出來。

一周目的成蹊被秘術保存的極為完整,一身青衣,平躺在露台上,臉色甚至還是紅潤的,不像死人,倒像是睡著了。

如果讓景陽天主見到了,大概會驚上一驚。這屍體的臉與他年輕時所見的神君一模一樣。

中庭桂葉顫動,容纓坐在成蹊身側,望著被陣術圍繞的天幕,靜靜坐了一整夜。

天快亮時,一個漆黑的人影踩著晨光走進院落。地上都是薄霜,連帶著成蹊散開的發絲上也落了一層銀白。¤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黑衣人盯著成蹊的臉,腳步一頓,隨後冷冷道,“神君。”

容纓抬眼,神色倦怠,“坐。”

來人看著這方庭院,“免了,有話直說。”

“我想同你做個交易。”容纓抬手撫下成蹊鬢角的霜色,緩緩道:“你幫我殺個人,我給你自由。”

“我不信你。”來人側頭,“我需要憑證。”

容纓指尖一頓,“你要什麼?”

“把他給我。”來人指了指容纓手邊的屍體,“合作結束,自然歸還。”

容纓陷入漫長的沉默,良久,他聽見對麵人繼續道,“不過是個沒有魂魄的殼子,你是想要人,還是想要殼子?”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來人開始不耐煩時,聽見了容纓冷冷道:“隻放半月,半月後,我親自去取。”

第147章 章一百四十七

風雪載途。

成蹊披著鬥篷從雪地上走過, 留下一串腳印。

路邊是累累白骨,並著倒塌的房舍。

其實多年過去,天恒州的許多事他已經記不太清楚,那些太過日常, 太過瑣碎的過去, 都隨著時間淡忘了。唯有生死, 那些熟識之人一張張死後或釋然或猙獰的臉, 仿佛還浮現在眼前。

身後腳步聲聲,李景提著劍從深巷中走出來,抖了抖肩上積雪, “這裡有人來過,陣法被人動了,魔物也死了不少, 真就如同你猜的那樣,容纓他會回天恒州。”

“他沒有彆的地方可去。”成蹊抬眼,望向中庭那棵鬱鬱蔥蔥的桂木, “他隻能回這裡。”

夜深雪重,成蹊推開大門, 庭院中乾乾淨淨,露台上放著一盞風燈。

李景看了一眼上頭的畫,“這是你給他畫的?”

“他小時候被人虐待的太狠,燈一熄就做噩夢,大喊大叫。我為了哄他,就給他做了個花燈,又不知道小孩子喜歡什麼, 就往上麵畫了隻佩奇。”成蹊站在門口, 看著被白雪覆蓋的庭院, 李景扶住大門,“不進去看看?”

成蹊怔怔看了許久,搖搖頭,“不進去了,我們走吧。”

這是除夕夜後的第四日,他們遲來了一步。

天上尚且下著小雪,落得人一肩霜白,成蹊在前麵慢慢的走,李景跟在後頭,看著這破敗間淡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