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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沒有人開門,沒有人應聲, 他們甚至得不到一張乾淨一點的,止血的布。

容纓身上一點點冷下去, 聲音微弱,像隻幼貓,他說,哥,彆哭,我不疼。

但是,這麼深的傷口, 這麼多的血, 又怎麼可能會不疼呢?

成蹊強行踹開一家藥鋪, 逼著對方給容纓治病,但少年身上骨骼都被取走,隻留下`身上密密麻麻用符籙包裹的傷口,血從符籙後滲出來,淅淅瀝瀝淌個不停,換作普通人早就斷氣了。凡塵的大夫哪裡見過這種手段,嚇的渾身發抖,連繃帶都纏不穩。他們實在沒有辦法對付這種傷口,隻能顫顫巍巍,象征性將人捆成了粽子,讓成蹊節哀順變,要不趁著幼弟還有氣,交代一下後事算了。

可容纓哪裡會有什麼後事,他在此世孤苦無依,他的所有牽絆甚至還沒有出場,一切便到了儘頭。

係統說,三重天的仙君本來該與容纓相遇,救下容纓的命。但因為世界波動,劇情線出現偏差,導致本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沒有出現,主角失去了他唯一的一次救援機會。

如果沒有特殊手段,容纓會死,世界會重啟,但宿主不會有事,宿主意識會隨著係統一同重啟。

係統安慰他,沒關係,我們還能再來一次。

隨著續命的秘術逐漸失去效用,容纓身體抽搐,他怔怔地看著成蹊,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生命到了儘頭,手指微動,他笑著說,“哥,把我燒成灰吧。如果……如果有一天能回到天恒州,把我埋進院子的那棵桂樹下,我想回家。”

成蹊也想回家。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是個無關的任務者,畢竟他進入的是一本小說,小說裡麵的人物能當什麼真啊?

他要積攢好感度,他要推動劇情,他要早點回去,他對這個撿來的便宜弟弟更多的是利用。但是成蹊在這裡呆了兩年,雞飛狗跳的兩年,他求生,他修仙,他識得了天恒州許許多多的凡塵百姓,結識了那些根骨普通,半隻腳踏入道途的同門,得了他們的恩惠,又在尚未回報時,在天恒州一役中失去所有人。

漂泊的異世遊魂,好不容易抓住點什麼,卻再度一無所有,如今殘存的也隻剩一個容纓,時間久了,他好像當真將容纓當作了自己的弟弟。

當成他在此世之中唯一還活著的親人。

成蹊問係統,“重來一遍的主角,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容纓嗎?”

係統答:“本質上他們是一個人,隻是一切從頭開始,性格上可能會有些變化,他不會再認識你,不過沒關係,你可以慢慢教,養成現在這個樣子。”

藥廬內,湯藥滾沸,參茶頂著藥罐蓋,寥寥白汽翻騰,似一片迷蒙的霧,連帶著成蹊眼中也像起了一場大霧。

“……養孩子太累了,好不容易懂點事,我不想再教一遍。”成蹊蒙上容纓的眼睛,輕描淡寫道:“係統,把我的骨殖給他。”

係統早有所料,它從善如流,同情道:“宿主,雖然有我在你不會死,但抽骨可能有點疼,真的要這樣?”

成蹊緩緩擦掉容纓臉頰上的血跡,“抽。”

成蹊給容纓續了命,他則清空了多年以來在係統那裡積攢的積分,勉強讓自己吊了半口氣,帶著昏迷的容纓去了靈州。

靈州路遠,三重天離他們太遠了,成蹊背著容纓從大雪紛飛一直走到冰雪消融,待得杏花滿枝頭,容纓方從長夢中蘇醒。

他失了仙骨,卻並沒有影響修煉,他還能用劍,還能動用靈力,隻是不像從前那樣順暢,如果不是身上可怖的疤痕,他幾乎沒什麼變化。

成蹊靠在門口,衣領工整的攏至脖頸,他看著床榻上發呆的少年,抬手將懷裡的劍丟給容纓,笑著祝賀,“歡迎回來。”

不管過程有多艱難,成蹊總算將劇情成功的拉了回來,而下一段任務便是將容纓送進三重天。

因為容纓好感度到了頂點,成蹊總算有了權限去翻看一整本書。卻發現他現在進行的劇情,不過是容纓的第一世。

眾叛親離,萬劫不複的第一世。

成蹊問係統,是不是必須將那些坑爹劇情全部走完,親手將容纓逼上死路才能到頭。

係統答,“是,但隻是痛苦這一世而已,等到下一世,他會順風順水,所有人都會愛他,隻要他想要的事情,一切都能夠實現。”

“宿主,你的任務隻是這一世而已,等到容纓走完所有劇情,宿主就可以回去了,你不想回家嗎?”

“想啊。”成蹊坐在庭院裡,出神的看著容纓練劍,劍氣聚攏了空中飄飛的杏花瓣,少年衣袂飄飄。

“我當然想回家。”

容纓入了三重天。

容纓成了星懸天主的弟子,卻並不受人待見,會被虞朝星暗中針對,時不時會吃些悶虧。

他十六歲了,卻越發的黏著成蹊,每次受了委屈,都會從三重天裡跑出來,有時會借著送東西的由頭去敲成蹊的窗戶,歇上一夜。更多的時候卻隻靜靜的呆在庭院裡,站上一晚,等到第二日天亮前再回去。

有時被成蹊逮住了,就會像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灰溜溜的被趕回三重天修煉。

而在這個時候,因為換骨的後遺症,成蹊精神狀況很差,他隻能一次次將人趕走。看著容纓一步步往上爬,修為越來越高,每一次身上都有新增的傷口,卻一次次的說,自己過的很好。

成蹊什麼都知道,他什麼都沒拆穿。

他的身體有些撐不下去了,需要出一趟遠門,去給自己找些材料續命。

在最平靜的那幾年裡,成蹊離開靈州,去往各州遊曆,他發現此間世界在不停的擴張,完善。

一本小說裡的世界觀開始超脫它原有的設定,進行世界觀的補全。

係統沒有察覺,它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遠方,落在那個紅衣的少年人身上。

關於容纓的劇情在一點點推進,他的名聲大噪,名揚四海。

仙宗大比,他鋒芒畢露,對上了齊雲仙府的那位成三公子,靈淵動亂,他與玄天君共同退敵,而在九幽魔域之中,他識破了心魔黎應的偽裝,血坑他一把,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容纓太出挑了,他的聲望越來越高,嫉妒他的人也越來越多。而他與齊三公子的衝突卻幾乎擺在明麵上,為了自己的名聲,齊雲仙府也要將他掐滅在萌芽中。

這一次,劇情沒有偏離,容纓迎來了他入門以後的第一次外出遊曆。這次單獨出任務,他可以自由的前往九州,並且有三個月的在外活動時間。容纓第一時間給成蹊傳了信息,問他在什麼地方,他們有一年多沒有見麵了,他很想他。

而這次任務,是個多方設計的陷阱。齊雲仙府與魔域做了一個交易,打算順手往容纓身上扣一口黑鍋。

成蹊收到了容纓的書信,係統讓他不用過去,這是主角必須過的坎,隻有這樣才能讓他看清人性,繼而生出惡的一麵,不然怎麼黑化?況且他自有玄天君去救,不需要成蹊插手。

就像是,容纓前路有一個深淵,成蹊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容纓滑下去,落入那不見底的泥潭之中。

係統需要容纓的執著,需要容纓的偏激,需要他墜入永夜,心中隻剩下玄天君這唯一一點微光,再由對方無情的掐滅。

這是既定的劇情,是容纓的命數。

成蹊神色凝重,係統卻恭喜道,“宿主,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成蹊最終沒有回信。

然而半個月後,他在去靈州的路上聽到了容纓重傷的消息。另有幾十凡人捧著血書上告宗門,告三重天的仙君,行事偏激,好大喜功,不顧凡人性命,為除魔害死了數十凡人。

他們要容纓償命。

這是容纓第一次見識到人心之惡,他百口莫辯,在場的仙君本欲將他押解回三重天,但卻被齊雲仙府以不可徇私包庇為由,半途截胡。*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們上了極刑,成三公子對容纓還活著很感興趣,對他身上那副骨頭更感興趣。為做實驗,他讓人往容纓身上下了引人發瘋的惡咒。

不過此間劇情又出了差錯。

如今的容纓用的是成蹊的骨殖,而非原劇情中的靈材,他本該修為儘毀,卻不想魔氣入體,容纓直接失去理智,半隻腳踏入了魔道,修為暴漲,直接掙脫了束縛。

等成蹊根據劇情趕到囚禁容纓的彆院之時,滿彆院的人都被殺光了。容纓神智不清,掐著成三的脖子,正打算將人的脊骨扯出來。

係統說,“彆管。”

成蹊踩過濕漉漉,被血跡浸泡的地麵,走到了容纓麵前。

係統說,“你不想回家了嗎?”

成蹊抓住了神智不清的少年,將對方掐住彆人脖頸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聲音輕柔,“容纓,醒醒。”

係統說,“宿主,你違反了規則。”

容纓目光一顫,他吐出一口血,拉回神智,顫顫巍巍的站著,望著成蹊,目光欣喜卻又畏懼,“……哥?”

係統說,“宿主,你這屬於乾擾劇情,處罰開始。”

成蹊拉住容纓的手腕,將成三丟開,他望著麵前血淋淋的少年,目光柔和,衝著他伸手,語調平靜的像是一個來接孩子放學的家長,“來,過來,我們回家。”

容纓尚有些遲鈍,他抬手,頓了頓,將手指尖粘膩的血跡擦乾淨,小心翼翼的放在成蹊掌心,被他牽著,一瘸一拐的出門,踏過滿地斷肢,穿過血淋淋的庭院,走出破敗的大門,行至門外那片吹拂著清風的朗朗春光裡。

脫離他原有的命數。

第139章 章一百三十九

小世界虛擬的雲層一片片破開, 露出其後□□的空間隙。

劍光割裂空間,幾乎將一切斬碎。帶著規則之力的兩道靈力相撞,無情地切割整片城池,白雲城已經毀成了白地。

李景分散在全城各地的元神逐漸拉回, 他受傷頗重, 將元神切成那般細碎的模樣並不好受, 係統的力量被他奪取, 雖然將外傷治好,但如此龐大的能量並不好降伏,而此間最不好處理的還得是容纓。

打起來像條沒有理智的瘋狗, 不過大概因為生死咒的原因,他不敢對李景下殺手。同樣的,李景因為容纓意識尚存的原因, 也不敢下死手。如果真的將主角殺死,李景不確定他麵前這個瘋子的意識到底回隨之消失,還是像之前那樣, 回歸天道,開啟輪回。

一時間兩人誰也奈何不了誰, 但誰也不願意停手。

李景咽下口中翻騰的血氣,白雲城中被他“汙染”的傀儡已經全部報廢,他的魂魄破碎,卻被靈力強行裹挾在一起,疼的他眼前發黑,但越是疼,他下手便越是狠。

容纓修為受限, 他為了與成蹊見麵, 將自己的意識強行容納進此世的身體之中, 而如今的容纓修為還未如往後那般登峰造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