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1 / 1)

去,直接清出半條路,宋元夕抱著琴……很好,上品太玄琴成了板磚,來一個拍一個,至於白衡笙,扛著成蹊指哪兒打哪,隔著老遠都能聽見成蹊的指揮聲,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這幾個哄的這麼聽話的。

他們五個人另護著十數百姓從西麵風風火火衝到城門口,同容纓沈星河彙合。

“我們搜過一遍,外城遺漏的百姓都在此處了。”成蹊被白衡笙放下來,一瘸一拐的走到容纓身側站著。身後跟隨的凡人親友相見,抱頭痛哭,外城數百人聚在一起,忽的烏壓壓朝他們跪下,“多謝仙君救命之恩!”

幾個小朋友頓時手足無措,唯有容纓冷然一瞥:“都起來罷,往南去尋太一宗的仙官報信或可一救,不然朔陽城破,青州早晚與天衡州一個下場。”

人群隨著沈星河的指揮往城外逃命去了,容纓將手搭成蹊肩上:“腳怎麼回事?”

“不小心摔了。”成蹊偷偷回答。他們在搜尋百姓時被厲鬼偷襲,成蹊將白衡笙推開,結果自己從樓梯上滾下去,扭傷了腳,疼倒是還好,就是使不上勁了,所以才勞煩白衡笙一口氣把他扛過來。

“下次小心。”容纓抬手搭成蹊頭頂上揉了一把,頓了頓,誇獎道:“乾得不錯。”

子時三刻,鬼門徹底洞開,朔陽城內的陣術全破,城內繚繞不絕的弦音一滯,頓時爆裂聲中千萬隻幽魂厲鬼從內城正中衝出來,又被外城靈陣阻了一阻,沈星河等人把身上所有的老本都壓進去,勉強又延長了半個時辰的逃命時間。

他們救不了所有人,內城被一道封印禁錮,他們看著城牆高樓被詭異的火海吞沒,大街上到處都是垂死掙紮的凡人和靈官,血肉幾乎灌滿了街頭巷尾。無數厲鬼如蝗蟲過境,幾乎遮蓋了天空。

葉淮安吐了三回,被沈星硯拖走了,七人狼狽的逃竄,稍稍落後一點,為逃亡的百姓斷後。

成蹊被容纓背著,路過郊外容身的寺廟,佛像依舊是那個佛像,李景的木板床還在廳裡,鋪的整整齊齊,成蹊忽然有些傷心,“樂聲停了。”

“嗯。”容纓輕聲應和。

“他的曲子很好聽。”成蹊看著衝天的火光,眼眶微酸。

“嗯。”

“上一世,朔陽城有活口嗎?”

這一次,容纓沉默的有些久,“沒有,包括他們五個,全死了。”

第8章 章八

李景打了個噴嚏,“誰在咒我?”

血海滔滔,他正提著把破劍砍人,哦不,是砍鬼。

如果成蹊他們離的再近點就會發現,鬼門開了,但是也沒全開,陣法擴張到一半,李景提著二胡進城主府把那群正打算血祭的奸細全宰了,奈何豬隊友不好帶,原本可以把此次鬼門之亂扼殺在搖籃裡,結果城主腦袋被豬啃了,生怕太一宗責罰,寧願看著陣法逐漸運轉,內城被拖進鬼蜮也不願意通知主宗過來救場。

李景不會陣,他看見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就覺得頭疼,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抬手把那城主也給砍了給奸細們作伴。看一眼外頭哀鴻遍野,人是救不了了,隻能勉強卡一卡,不讓情況變的更加惡化,順帶單挑一下這快要冒頭的鬼王。

磷火亂飛,巨大的鬼影於法陣出口顯露出青麵獠牙一張醜臉,李景初步估算了一下,要想把這隻老鬼乾掉,自己這身體起碼也得來個同歸於儘。

可見拯救蒼生的事情實在是不好做。

抬手拆掉二胡,烏黑沉木內,正躺著把琉璃般清透的長劍,似是春雪消融時浸潤的薄冰。李景抽劍,冷利的鋒芒劃破無儘鬼氣,眉眼間的布條被劍氣劃破,露出其下一雙粲然金瞳,猶如神明。

————

“太一宗主峰離這裡有多遠?沈二你不是昨夜裡就向主宗求援了嗎?天又要黑了,援軍就是爬也該爬過來了吧?”成蹊一箭射死一隻厲鬼,看著密密麻麻湧過來的鬼魂,隻覺得腦門都是疼的。

“禦劍隻要一天,應該是路上有什麼事耽誤了。”沈星河同樣頭疼。

“他們再不過來,等我回了宗門一定要讓我爹把那群吃白飯的廢物……全拖去懲戒堂抽個半死啊啊啊!”葉淮安崩潰,白日裡陽氣重,鬼魂能力大打折扣,但他們占據了朔陽城內城不少凡人的肉身,血乎刺啦一堆人形物體衝過來,頭發絲上都帶著鬼氣和腥臭,戳一劍直接跟爆漿一樣,血和內臟腦髓亂飛。

葉淮安快瘋了,他起初還被惡心的想吐,現在吐是吐不出來了,隻不過每隔半個時辰一定會對所有人用上清潔咒,算是一個潔癖最後的倔強。

他們已經和這群鬼東西糾纏了快一天一夜,到底是群不大的孩子,多少有點精疲力儘。但又不能直接跑,逃了那這些追擊的惡鬼隻怕轉頭就將好不容易救下的那群百姓給活吃了。隻能卡在這半道上,勉強織出個法陣,拿成蹊的血將大部分逃竄的惡鬼吸引過來,就地斬殺。

“來的都是些小嘍囉,傷不了你們,不要怕。”容纓劍似飛星,同時指導其餘幾人劍招和琴技,見縫插針丟出幾張符籙擋住偷襲,一個人能掰成八掰使,把這群小朋友看的一愣一愣的。

“哇,他好厲害!”宋元夕感歎,被歲鳶抽空拉走,“認真點,彆分神!”

容纓是天縱之才,上輩子起起落落落落落,在九州三界摸爬打滾,什麼都有涉獵,見識極廣,如今雖然日常一張陰沉死人臉,但相處下來到底還是和諧,幾番指揮下,在小團體中隱隱約約間有幾分唯他馬首是瞻的意思。幾個人雖然修為不算深厚,但靠著各家攜帶的一堆仙器,也算是遊刃有餘。

至於成蹊……成蹊夾在六個人中間當誘餌,他坐在陣眼正中間,手裡是葉淮安丟給他的□□,偶爾幫忙放個冷箭抵禦一下。右手手心刺破了,血腥味被傳送陣送去老遠。剛出籠的惡鬼,餓了上百年,哪裡經受的起天靈體的勾引,沒命的聚過來想要%e8%88%94上一口,可惜連個血沫子都碰不到。

“我們還要撐多久?”成蹊傳音,他手裡還剩下最後十根箭矢。

“不知道。”容纓答,“上一世姓沈的能趕過來是因為他弟弟命燈滅了,要想援軍立刻過來,看樣子得把沈星河先宰了。”

正在打怪的沈星河後脖子忽然一冷,有些莫名。

眼看容纓當真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成蹊:“看那傻孩子兢兢業業殺鬼的樣子,你忍心嗎?”

容纓嗤笑一聲,多少沒再打彆人主意。

七個人竭儘全力多少又撐了一個時辰,天色擦黑之時,容纓一聲令下,幾個人拔腿就跑。他們修為不夠禦劍的,也沒有帶出行法器,隻能在原野上狂奔,一個個狼狽的要命。

厲鬼多多少少意識到這塊難啃的骨頭怕是強弩之末了,於是瘋狂追擊,一堆鬼哭狼嚎奇形怪狀的玩意湧過來,容纓唇角微動——

——轟!

埋伏在陣法之下的剩餘符籙儘數炸開,在原野間爆出一團巨大的火光,將過境鬼群淹沒,至此,所有消耗性法器用的一乾二淨。再管不得什麼給老百姓爭取逃亡時間了,七個人倉皇逃竄。

朔陽城內。

李景一劍破了鬼王靈台,霜雪般的劍意肆虐,橫掃過整個城池,未來得及衝出朔陽的惡鬼儘數被這暴虐的劍意斬作碎片。而這一劍的代價是慘痛的,他被豎著削掉了半邊身體,轟然破碎的磷火中,李景如斷翅的飛鳥轟然墜落,瘦削的身體砸在地麵,彈了兩下,發出金石般的脆響。

良久。

“草了……怎麼援軍還不來?太一宗你們這效率……上輩子都是屬烏龜的吧?”瓦礫堆裡,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片刻後刺啦刺啦的聲音響起,一雙滿是裂紋的手扒拉著磚頭爬起來,李景冒頭,他還剩下半邊胳膊半邊腿,身體的破口處卻沒有一絲血液或者組織,堅硬而冰冷,像是上好的玉石。@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在地上蚯蚓一樣爬,一邊爬一邊罵罵咧咧,“我就說……碰到劍修沒好事,碰到劍修倒大黴!路邊賣慘的玩意果然不能撿,我再也不當好人了!”

一顆石子兒從房頂上滾下來,砸他頭上,發出咚一聲脆響,李景躺平,再不動彈。

“以後還救人嗎?”

容纓牽著成蹊站在平原裡,星野廣闊,衰草連天,他們背靠背圍成一個圈,已經是遍體鱗傷,然而身側是仿佛無窮無儘的鬼影,森然注視他們幾個少年。

“救!為什麼不救?宗門享凡人香火供奉,凡太一宗弟子必定護佑蒼生,這是教條。”少年們殺紅了眼,近乎是咬牙切齒的回答道:“死了就死了!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雖然,雖然我們還沒活到十八歲嗚嗚嗚……”

下半夜,百鬼齊哭,幾個少年少女撐了兩天,終於有點繃不住了,逃無可逃,避無可避,他們拿劍的手都在顫唞。

“我再也不離家出走了。”葉淮安兩眼空空生無可戀,“我作死我跟你們闖蕩江湖。”

“唉,師尊說他托人為我打了把劍,我還沒見到呢。”白衡笙麵色慘白,到底沒哭。

“要是知道我死在這裡,我娘大概會瘋吧。”宋元夕苦笑,被歲鳶拽住胳膊,安慰道:“彆怕。”

沈星河則沉著臉,掌心鮮血淋漓,堅定道:“我們不會死,我哥一定會趕來!一定!”

成蹊是感受不到他的篤定了,他隻能感受到周圍惡鬼對他的垂涎,掌心的傷口已經被包紮上,但他身上的氣味還是發散出去,圍堵過來的九成野鬼為的是他這一身血肉。

容纓擋在他身前,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成蹊看了看自己的腳踝,先前隻是扭傷,現在已經腫了兩個大,根本走不了。他移動隻能靠人背,容纓背了他一路,體力消耗是巨大的,再厲害的人經曆了這麼久的消磨也該受不了,更何況他如今身體也才十五歲,還是個營養不良。

“想留下來給野鬼加餐?”容纓傳聲,語氣冷冷的,“把腦袋裡的水倒倒,你要是敢起歪心思,我現在就讓你死很慘。”

成蹊:“……”我一時竟沒有搞清楚大佬你的邏輯。

不過到底還是撐不住了,下一輪攻擊,容纓回護不及。成蹊被一隻鬼拖出去的時候心情還是很淡定的,到底比原劇情多活了大半個月,就是這個死法吧……看著裂開能有他腦袋大的女鬼嘴巴,成蹊勉強安慰自己,好歹一口我腦袋就沒了,不會太痛苦。

就在他認真觀賞女鬼嗓子眼時,援兵終至。

青鳥振翅,引渡亡魂,高挑的青年手執一盞青燈,踩著風來。玄衣墨發,眉間朱砂一點,雙目半合,猶如悲憫世人的神佛,不過此神佛殺伐果斷,彈指間,將這一片惡鬼燒作飛灰。

成蹊癱在地上,臉上似還殘留著女鬼的口水,青鳥飛去朔陽城,一路上所有逃逸的幽魂都如同蠱惑般回頭,追隨那一道光影而去,星星點點的磷火彙作一條懸浮於半空的流動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