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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沒救過來嗎?”瞎子嘲諷道,卻聽得少年輕聲言:“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兄弟二人本是天衡州的修士,現身無分文,但略通道術,近來妖魔肆虐,先生可將此葉符籙掛於門扉後,可稍稍抵禦。”

瞎子一愣,手裡被塞了一片冰冰涼涼的葉子,是竹葉,還帶著冰雪初消的潮氣,其上陣術勾畫一氣嗬成,靈力運轉流暢,是張好符。

少年向圍過來的所有百姓都發了一片竹葉,有人收下,有人隨手便扔掉,他什麼都沒說,將葉子發完之後便拿著銅錢去買了數個饅頭揣進懷裡,再將那“橫屍”街頭的兄長拖出去。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很快隱沒在夕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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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蹊拽住容纓的胳膊,在心裡嘰嘰歪歪,“看吧!看吧!我就說這樣既能把葉子符順理成章的送出去又能搞點口糧錢,喂!大哥你動一動啊! 我拖不動你!”

容纓:“……你還能更廢物一點嗎?”

“我這不是還病著呢嘛?”成蹊可憐兮兮的想。

容纓果然哽住,在成蹊拖他的時候,儘可能的自己撐著身體,用輕身術蹭出去。

四周的百姓看著病懨懨的成蹊把比他高一個頭的少年一溜煙拖出去,那動作身輕如燕、瀟灑自然,一點也不像抗了個人,不由得感歎,“看著柔柔弱弱的,力氣可真大啊,不愧是修仙的。”

成蹊和容纓剛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從深山老林裡出來,這一路上餐風露宿,看起來簡直就是兩個野人。好不容易見著人煙,就發現他們來到了千裡之外的朔陽。

成蹊失蹤半月,齊雲仙府已經急瘋了,正在大規模的尋人。本來成蹊打算歡歡喜喜的去認親,卻被容纓告知,像他這樣天生靈體的小仙君,向來是邪魔外道最愛的口糧,不管是生吃還是涮火鍋,都是一等一的好食材,不巧,根據容纓上輩子的經驗,朔陽城現在差不多就是個邪道聚集地,他敢上去暴露身份,明天這個時候就能在彆人鍋裡洗澡了。

成蹊經他提醒,倒是記起後文一點劇情,原文裡天衡州屠城之後,緊接著出事的就是青州朔陽城,書中前幾章曾有限的提過一句,朔陽城滿城凡人並著仙家幾乎團滅。直到太一宗的大師兄出門去逮離家出走的幾個小弟子,才發現此間已經是冥府鬼蜮。

這也是原文裡主角死對頭的第一次出場。

現在他們兩個病患是沒辦法抵禦如此大規模的屠殺的,隻能避過,以保全自己為主。

入城前容纓倒是花了一天的時間拿竹葉做了幾十張符籙,本想直接分發,但各宗屬地自有仙官,普通百姓看見這幾片竹葉,隻怕會當他們是有毛病的騙子。容纓原本是打算作罷的,結果他被成蹊按著裝死,看著成蹊外表哭唧唧,內心笑嘻嘻,靠著賣慘居然真送出了一大半,還白得了十幾枚銅板買口糧。

可見臉皮真的沒什麼用,辦事就得不拘小節。

遠離人群視線後,成蹊立馬囂張起來,抱著一包饅頭樂悠悠的說:“我感覺我可以開一個哭喪班子了,哇,我這演技,哭都不用捏大腿的。”

咬了一口宣軟的饅頭,啃了十幾天亂七八糟東西的成蹊差點感動到哭出來,他遞給容纓一個,對方倔強扭頭,“不吃。”

“好吧。”成蹊咬一口饅頭,而後忽然出手,“嘿!偷襲!”

容纓聽聲而動,抬手捏住砸向他頭臉的暗器,鬆鬆軟軟,還帶著麥香。

“還是趁熱吃一口吧!冷了以後可就是啃石頭了。”成蹊笑,叼著饅頭跑遠了。

容纓:"………"

冬日裡荒蕪,但大雪過後,天氣是一日暖過一日,朔陽城不算大,內外城卻涇渭分明,縱是在城門外都能夠看見內城高聳的樓閣,琉璃瓦片邊緣於日光下一閃一閃,是簷角上刻著符籙的玉片,風過時發出有如流泉般叮叮咚咚的聲響。

“還挺好看。”成蹊讚歎。

“一圈破爛而已,真打起來了沒什麼用。”容纓咬著饅頭無情打擊,“要講陣法,還得去看星懸天的,迷陣三秋,光陰氣象俱在陣主一念之間,殺陣七宿,引天象萬劫加身,而且陣術載體都很漂亮,星懸天主是個脾氣很好的陣師,以後到靈州了可以去拜訪。”

十幾天相依為命,生死一線,相處久了他們的關係倒是有所緩和,容纓難得說這麼多話,成蹊聽的認真,就是走著走著腿一軟直接栽倒,容纓眼疾手快拽著成蹊後衣領將他提起來,指尖微碰,觸手滾燙。

成蹊把饅頭舉著,心有餘悸,“嚇我一跳,彆把吃的弄臟了。”

容纓:“……”燒成這樣了還能當沒事人一樣,他真的服氣。

叼著饅頭半蹲在成蹊麵前,容纓側頭不耐煩道:“上來。”

“唉呀,這怎麼好意思呢。”成蹊一邊不好意思,一邊趴在容纓背上,抱住了他的脖子,並且持續不斷的絮絮叨叨。

“需要我幫你把饅頭拿著嘛?”

“大佬,需要我喂你嘛?”

“彆扭頭呀,我的手很乾淨的!”

容纓一口吃掉小半個饅頭,忍無可忍:“閉嘴!”

其實這一路上成蹊的狀態很差,原身身體本就不太好,平日裡都是靠著各種仙藥溫養,現在離開了溫室,又被容纓那幾頓打,初時看不出來什麼,後來身體一日差過一日,逃亡時那些草草處理的食物可以說吃一次吐一次,再後來一日日的低燒,很快就把身上那兩點肉給熬光了,整個人輕的可怕。

不過他如今這幅模樣倒是和滿城懸賞畫像上那個矜貴的小公子天差地彆,在城門口哭喪這麼久也沒見人發現端倪。想來也沒人會想到齊雲仙府金尊玉貴的少爺,會睜著一雙濕漉漉的桃花眼在路邊靠賣慘買饅頭吃。

成蹊暈暈沉沉,饅頭也吃不太下去了,他估摸著自己大概病的很重,渾渾噩噩的靠在容纓肩背上不願動彈。一隻冰冰涼涼的手捋過他的額發,隨後容纓將他放在一處背風的牆角,吩咐道:“等我一會兒,不許亂跑。”

成蹊迷迷糊糊點頭,心想你倒是跑一個給我看看?而後裹著鬥篷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他做了個夢,夢裡容纓是個跟在他屁股後頭的小屁孩,每天被他欺負的哭唧唧,慘兮兮,他在夢裡爽的不行,哈哈哈的笑醒。

睜眼,燈火闌珊,菩薩俯首合掌,眉眼溫潤而悲憫。

而他麵前則坐了個黑衣黑發眼覆黑布條的白麵少年,可惜一臉喪氣像死了全家,乍一看簡直就是來勾命的黑無常。

成蹊見狀,樂了,“呀,這不是方才那位好心的美人大夫嗎?這麼巧又見麵了?”

瞎子正按著成蹊的手腕診脈,他背後容纓雙手環%e8%83%b8,眉間煞氣凜然,活像尊要油炸小鬼的閻王爺。大概是被閻王爺抓過來加班的緣故,瞎子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他聞言頷首,“是挺巧,小仙君,若不是令兄將我抓來,你可活不過今晚。”

第5章 章五

“天生靈體而無靈骨,你這本是活不長的命數,全靠著天材地寶堆出一條生路,須得每日三顆固靈丹方可維持體內靈氣運轉,不然筋脈凝滯,發病時疼若刀刃加身,你病成這樣得有多久沒吃過藥了?”瞎子將雙手攏進袖中,老神在在的坐著。他全身都裹在袍子裡,便顯得唯露出的那半張臉無比蒼白,偏生輪廓精致,嘴角含笑時驟然間有一種朦朧的神性,卻又比那高台上的神像鮮活。◥思◥兔◥在◥線◥閱◥讀◥

總之單看相貌,確實不愧成蹊喊的那句美人。

“固靈丹?”成蹊皺眉,他仔細的回想了一下,發現原主確實每天都會嗑上不少藥丸,早中晚各一把,睡前還有一把,每天嗑藥嗑到撐,南麓山遇襲之後他與容纓連日逃亡,有口飽腹的食物就不錯了,哪裡有時間吃什麼這樣那樣的丹藥。

“半月,這半月都用的普通食物。”容纓在後頭冷聲道,“還有救嗎?”

“救肯定是沒問題。”瞎子回頭衝著容纓伸手,三根手指撚了撚,“給錢就行。”

容纓要是有錢就見鬼了。

但向來不講道理的主角這次居然沒有對瞎子動手,反而還很實誠的回答道:“我沒錢。”

“也行,那就用符籙換罷。”瞎子自袖中取出那片葉子符晃了晃,“三百張防護陣法,再陪我入一次朔陽城,我幫你救他。”

“三百張太多,一天時間不夠,頂多兩百張,入朔陽沒問題,但我不進內城。”容纓麵上沒什麼表情的討價還價,“我知道你要救人,但也要量力而行,冥府現世不是你我兩個散修能阻攔的。”

“行,成交。”瞎子從袖子裡掏啊掏,摸出兩紮黃表紙,又從小包袱裡摸出筆墨並著一盒朱砂,一股腦丟給容纓,像個布置課業的老先生,“多了不退,少了要補,能畫多少畫多少,今晚你家小孩我幫忙照顧。”

燈火一晃,容纓接過東西黑著臉去畫符了,那奮筆疾書的樣子像極了死線趕論文。成蹊看著想笑,正想嘮叨兩句,腦袋卻挨了一下,“笑什麼,你可是腦袋燒壞了,都不覺得疼的嗎?”

“還成,也不是很疼,能忍住。”成蹊笑的眉眼彎彎,他確實對痛覺不太敏[gǎn],其實小時候也是很怕疼的,但高中時出了場車禍,ICU裡躺了三個月,醒過來後對疼痛就遲鈍了,平時磕磕碰碰都沒感覺,還挺省事。就是沒想到穿書以後這點特質也沒變。

瞎子抬手探下成蹊的額頭,不解,隻能當做是仙門貴子遭了大難,此後洗心革麵,毅力遠超常人。往成蹊嘴裡塞了顆透明的丹藥,瞎子憐愛道:“我去熱水,你先吃顆藥墊墊。”

舌尖綻開一點清甜,成蹊咬了那丹藥一口,眼前一亮,這藥是橘子味的,入口即化,那點甜意很快發散,自肺腑漫向全身,骨肉上寸寸的刺痛感確實有所緩解。

“謝謝。”成蹊動了動酸軟的手指,他撐著床板坐起來,“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叫我李景就好。”瞎子以腳尖挑起一捆枯枝,側頭對成蹊說道:“我一個雲遊散人,當不起先生名號。”

這是一間規模不大的寺廟,位於朔陽城郊外的一座小山包上,整個寺院加起來可能也就一進一出,從佛像上的積灰看,大概好幾月沒有人擦拭過,也不知寺廟裡頭的小沙彌去了何處。貢品和香爐被隨意放在菩薩腳下,供桌則被容纓征用成了書桌,兩紮黃紙堆著,少年正提著筆瘋狂畫符。

成蹊睡在一張硬板床上,這是李景自己搭的床鋪,木板躺在四塊磚腳上,大概是地不平的緣故,稍微挪動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但這居然還鋪了被褥,被麵用的緞料油光水滑,裡頭縫了絨,輕而暖。成蹊看一眼自己臟兮兮的衣服,默默爬起來,打算找個地方坐會兒。

“躺著。”容纓在角落發話,他仍舊垂著眼皮畫符,但頭頂跟長了眼睛一樣,“我付了診金,用不著你替大夫心疼被子。”

成蹊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