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也沒打聽到有什麼外來的道士的消息,正憋了一肚子問題等著向張春山請教呢。
張春山還是那麼一副仙風道骨的架勢,溜溜達達走了進來,一眼看見窗台上吃點心的烏冬,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小機靈鬼,又跑到你這裡來混吃喝。”
唐鏡請他進屋坐,隨口問道:“聽說是道觀裡養的?”
“這倒也不是。”張道士笑著說:“天生地養的野物,偶爾來道觀裡尋些吃食罷了。”
“它還會說話呢。”
張道士搖搖頭,“大約以前被人養過,後來又放生了,所以會說幾句學舌的話。”
唐鏡也知道這一類的鳥雀本身智商不高,會說話也都是被人有意訓練,它自己是不會用人類的語言來表達需求的。
“挺有趣的。”
張道士一笑,把話題拉了回來,“聽觀裡的孩子說,你這兩天也出去了?打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唐鏡搖搖頭。
張道士思索了一下,小聲說道:“我剛才回來,聽觀裡人說,有天門道的道友要來青雲觀……天門道的事,你熟嗎?”
唐鏡心裡一跳,“我聽說過。”
現在的嚴壑,他,他也不認識啊。
張春山也沒懷疑他,畢竟天門道這個門派一向離群索居,彆說外界的人,就是道門內部對他們了解也不多。張春山一把年紀也隻聽說他們門派曆史上出過幾個很有能耐的大人物,傳下來一些獨門秘術。
“布陣的人如果是他們,”張春山若有所思,“倒也說得過去……”
唐鏡,“……”
唐鏡有些傻眼,沒想到張春山會把布陣的事懷疑到天門道的頭上去。但站在他的角度,這樣想也正常:這邊剛發現一個陣法,天門道的人就冒出來了。
唐鏡試探的說:“那他們跟什麼人結仇?布陣總要有個目標吧?”
張道士懷疑到了天門道的頭上,肯定也會猜疑他們布陣的目標。對立關係搞反了也不要緊,先把當事人都揪出來,對唐鏡來說也不是壞事。
張道士點點頭,“我在靜江市認識幾位道友,這個事兒不難打聽。”
唐鏡已經不覺得意外了,從他在天門道的經曆來看,道門中人也並不會特彆避世,他們也會到處走走,跟同行們交流交流學習經驗什麼的。
張春山提醒唐鏡,“你對靈力的感覺要比旁人敏銳,等天門道的道友來了,你好好觀察觀察,看看他們跟陣法上的靈力是不是一個路子。”
唐鏡點頭,一口答應了。他也想找機會近距離觀察一下嚴壑和丘恒。至於能不能看出他們跟陣法的關係……
唐鏡這個半瓶醋就有些無能為力了。
但這話現在也不好說。張道士自己也都是在猜,唐鏡若是拒絕的太乾脆反而會惹人懷疑。嚴格說起來,他身上也有疑點,說不定張道士對他也存著疑心呢。
張春山傳來的消息是說天門道的人過兩三天就會到,但事實上足足過了一星期,唐鏡才在山門外看見了沿著台階走上山的嚴壑和丘恒。
丘恒仍是他記憶中溫文爾雅的模樣,但嚴壑滿臉笑容的樣子就著實讓唐鏡感到十分陌生了。
唐鏡熟悉的那個嚴壑,可不是這個渾身上下充滿了生機的年輕人——仿佛自從丘恒死去,嚴壑就老了。
靈魂裡的生機也隨之流逝……就是這種感覺。
這樣的聯想讓唐鏡覺得不舒服。尤其他還知道嚴壑在丘恒死去之後都做了什麼瘋狂的事:研習禁術,直接害死了自己的徒弟。
唐鏡呆呆望著遠處的嚴壑和丘恒,自己都忘記了這樣的失態是會惹人懷疑的。直到肩膀上一沉,落下了一隻黑黢黢的小鳥,唐鏡才有種被驚醒的感覺。
“烏冬?”唐鏡有些詫異。他住在道觀裡的時候,這小東西總是神出鬼沒,偶爾會跑去他那裡討些吃的喝的,但大多數時間都是看不見半根鳥毛的。
烏冬在他肩膀上溜達了兩步,清脆的叫喚起來。
嚴壑和丘恒被鳥叫聲吸引,視線掃了過來,見一個麵生的年輕人肩膀上架著一隻鷯哥,倒也沒有太過注意,說說笑笑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唐鏡抹一把額頭的冷汗,歪過頭蹭了蹭烏冬的小身體,“你是來給我解圍的?”
烏冬向旁邊躲了一下,似乎不大樂意被他蹭到。
唐鏡有些好笑地抬手摸了摸它,“謝謝哦。晚上請你吃點心。”
他手裡還有沒花完的錢,給小家夥買點兒零嘴還是夠的。
烏冬似乎聽懂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歪了歪頭,矜持的說了句,“不用謝。”
唐鏡逗它,“那點心還要嗎?”
烏冬的小圓豆眼盯著他,吐字清晰,落地有聲,“要!”
唐鏡大笑。
烏冬有些惱羞成怒,拍打著翅膀衝進了不遠處的樹林裡。
唐鏡看見嚴壑和丘恒進了青雲觀也不能跟上去,隻好繼續實行自己的計劃,去山下逛了一圈,到賓館民宿集中的地方觀望觀望,再跟自己熟悉的老板娘打聽打聽最近有什麼新的客人,然後買了兩包點心拎著回山上去。
烏冬還沒回來,但張春山卻已經坐在院子裡等著他了,一見唐鏡進門,立刻有些著急的問道:“天門道的人,你可見到了?”
唐鏡把點心袋子放在石桌上,點了點頭說:“早上出門的時候,聽見道觀裡來客,我偷偷看了一眼。”
這話隻能半真半假的說。他總不好跟張春山說他一早就認識嚴壑和丘恒。
好在張春山想問的也不是他以前認不認識人的問題,而是嚴壑和丘恒的精神力是否與山頭上的陣法相%e5%90%bb合。
唐鏡有些為難的搖搖頭,“我看不出來。”
張春山歎了口氣。這個結果倒也可以接受,畢竟唐鏡一早就說了,他隻是個半瓶醋。
“如果不是他們,事情倒有些麻煩了。”張春山說:“聽說這兩位道友在靜江市跟人結了仇,仇家也不簡單。如果真是尋仇……事情有些不好辦呐。”
張春山作為青雲觀資曆最老的一個人,他是不能忍受有人要在受他們庇護的土地上攪風攪雨的。這些人在其他地方結了仇,偏偏跑到他們眼皮底下來胡鬨。作為外人,青雲觀不好隨意插手,但若是處理不好,又必定會連累到青雲觀的名聲。
張春山歎了口氣,“還真有些難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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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林山:漁網已經張開了,魚兒也已經遊進了池塘~
第114章 十年前
靜江市,信息調查局。
藏鋒快步穿過走廊,來到周重明的辦公室門口。門虛掩著,有煙氣從門縫裡飄了出來,熏得藏鋒皺起了眉頭。
他並不反感彆人抽煙,但周重明一個修行的人,一向不好這些。如今一下子變成了煙鬼,讓藏鋒打心眼裡覺得接受不能。但他隻擔心唐鏡一個人都已經焦躁到要發瘋,周重明的肩上卻壓著整個天門道,他所承受的壓力比誰都大,
辦公室裡的人已經聽見了停在門口的腳步聲,淡淡說了句,“進來!”①思①兔①網①
藏鋒推開門,等煙氣散了一會兒,才湊過去探頭往裡看。周重明也正在開窗戶散煙,他身上還穿著昨天的那件外套,皺皺巴巴的。他的頭發有些淩亂,眉眼之間也帶著疲態。
藏鋒湧到嘴邊的話就拐了個彎,變成了一句“您早飯吃了嗎?”
周重明淡淡瞥了他一眼,“查清楚了?”
藏鋒連忙站直,很是規矩的將手裡的文件袋遞了過去,“根據您提供的線索,我查到了一些有關當年虎林山的消息。”
周重明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隨手倒了一杯水推到藏鋒麵前,示意他坐下來說。
藏鋒在他對麵坐下,泛著血絲的眼睛裡因為有了新發現而浮現出興奮的神色,“虎林山是道門中一個小門派,在南方小有名氣。十年前,大約就是丘道長出事之前,有人把他們推薦給了靜江市當時的□□黃炳賢。”
藏鋒說到這裡忍不住微微一笑。看,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小,轉來轉去就遇見了老熟人。當年欺負他的那個黃健強,就是黃炳賢的侄子。他還有一個堂姐叫黃智英,跟黃健強也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還好後來都遭了報應,否則這世道可真沒天理了。
思緒這麼一打岔,藏鋒就又想起了自己最近一段時間接二連三做的夢。在夢裡,他總是會回到中考之前那一段淩亂的歲月,有人欺負他,也有人護著他……他小半輩子的人生都沒有那麼精彩過。
尤其最近兩天,他在夢裡也漸漸看清楚了護著他的那個大哥哥的輪廓……竟然有些像唐鏡。
藏鋒對這樣的夢境頗無語。
他想,大約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唐鏡出事,他一天到晚急的火上房,所以在夢裡忍不住就代入了這種期待的情緒。
周重明伸手在桌麵上叩了叩,喚回了藏鋒飄遠的思緒。
藏鋒忙說:“黃炳賢當時還在任上,他跟靜江市的很多企業家都有密切的來往,還有人傳說他跟那些撈偏門的地下幫派也有一些利益關係,總之勢力很大,在靜江市頗有些一手遮天的架勢。”
周重明的眉頭皺了起來,“後來被雙規了?”
藏鋒點點頭,“後來他和他弟弟都被雙規了,曝光了不少違法亂紀的事。當年的嚴打,幾乎換掉了市裡將近四分之一的高層。在當年是很轟動的一個案子。而最初的線索就是嚴壑想辦法給捅出來的。”
周重明眉頭緊鎖,“他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
藏鋒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畢竟是十年前的舊事,而且他們也沒有親口問過嚴壑本人。
“接著說。”
藏鋒喝了兩口水潤潤喉,繼續說道:“總之就是黃炳賢兄弟倆貪腐的證據被嚴壑無意中知道了——他當時在看風水這一塊很有名氣,認識了不少達官貴人,估計就是通過這些人才知道的。”
周重明恍惚了一下,他其實還有一些嚴壑給人看風水的記憶。但後來嚴壑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一門心思都放在了研究禁術上。逼得他也不得不跟在他身後,把關注點放在了禁術上——禁術之所以成為禁術,必然有一些無法承受的後果。
這也是他後來帶著老五老六執意離開天門山的原因。
“黃家兄弟就到處托人在嚴壑麵前說好話,求和解。”藏鋒說:“但嚴壑這個人吧,他大概當神仙當的太久了,對凡人都有些看不起。黃家兄弟派來的說客都被他不留情麵的撅回去了。”
周重明覺得這種事還真是嚴壑能乾得出來的。或者嚴壑本身也不清楚他掌握的證據對黃家兄弟來說嚴重到了什麼程度。
俗世間的利益關係,嚴壑不清楚,同時也不屑於搞清楚。他高高在上慣了,從來不覺得他看不起的凡人能在他手底下翻出什麼浪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