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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來的每一個人,手上都沾了香庭幾人的鮮血。

不親自將他們斬殺,難解心頭之恨。

所有的憤怒與悲寂儘數得到了宣泄,最後一個敵人倒下後,趙驪嬌卸下全身力氣跪倒在地,她緊緊握著劍,淚水遍布臉龐,殺光了他們又如何,她的香庭香晚,原碸程楚還有三十多個兄弟,他們再也回不來了。

香凝香苑二人上前將趙驪嬌扶起:“殿下,走吧。”

他們不能停下,有了第一次襲擊,第二次就不會遠了,此戰又折了近十人人,剩下的人最多隻能經得起一次大戰,而離江南還要四日,眼下隻得加快腳步和他們拚速度。

香苑看著身心疲憊的趙驪嬌,轉過頭抹去眸中的淚水,她垂下眸子安靜的轉身去行囊中拿出水袋倒了些水出來,然還沒來得及轉身手腕便被握住:“香苑!”

是唐釗。

他死死盯著香苑:“你做什麼!”

香苑瞧向遠處被香凝扶著緩緩前行的少年公主,眼裡浮現一絲留念,而後又被決絕取代:“加上我們隻剩十來人了,你應該知道這樣下去我們到不了姑蘇。”

唐釗沒鬆手,隻盯著她手裡的水聲音哽咽:“你不能這麼做…”

香苑眼裡溢出一行情淚,她低下頭輕聲打斷他:“唐釗,殿下往後便托付給你了,你定要好生護著,不止要護著殿下到江南,還要護著殿下與六殿下彙合殺回京城,為死去的兄弟姐妹報仇,也…為我報仇。”

唐釗手微微發顫:“香苑!”

香苑用力去將他的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可剛掰開一根便又很快合上,香苑哽咽:“唐釗,你知道的,這裡隻有我最合適做這件事,也隻有我能為殿下爭取最長的時間。”

兩人的手指因用力過度,泛起一陣青白,香苑眼淚滴在唐釗手背上:“唐釗你鬆手啊~你鬆手!他們的人數之不儘,我們打不過的。”

唐釗掘強的不肯鬆手:“我們可以走快些。”

香苑滿臉淚水的抬頭看他:“你唐釗何時也要用這種謊言來騙自己了,走快些,他們是江湖殺手啊,輕功追蹤術樣樣翹楚,我們全盛時期尚可一戰,可現在呢,哪個身上不帶著傷,且連日趕路早已筋疲力儘,就算僥幸脫身一次,下一次呢,你不會以為我們能躲過四天的追殺吧?”

“唐釗,我們出來了三百人,三百人啊!可如今隻剩這幾人了,你覺得就憑我們十多人能護著殿下撐過四天嗎?”

這一切唐釗心知肚明,可他做不到舍棄她,唐釗彆過臉手上力氣不鬆半分:“香苑,你再出事,殿下受不住的。”

香苑因抽泣身子微微顫唞:“可是殿下能活啊,隻要殿下活著這三百人的犧牲才有意義,若殿下沒了大家也都白死了,介時誰能替他們報仇,誰能替太子殿下報仇,還有六皇子,他正值年少,殿下出了事誰又能護住他。”

“唐釗,你鬆手,鬆手好不好,當我求你。”

唐釗一把將香苑摟在懷裡:“我與你一起。”

香苑身子一僵,好半晌她才伸手回抱著唐釗,她將頭埋在唐釗%e8%83%b8`前雙眼緊閉,她怕睜開眼便會叫人窺見裡頭的眷念和情意,過了許久她輕輕道:“好。”

香苑抹乾眼淚,又用水洗了臉才跟上隊伍,唐釗在她身後不緊不慢的走著,他在想要將哪幾個功夫好的兄弟放在殿下`身邊,他們要如何給殿下拖延更久的時間,又要如何能讓殿下悄無聲息的回到江南。

是以他根本沒注意到香苑給所有人倒水時,給他與趙驪嬌香凝的是從另外一個水囊裡倒出來的。

直到身體開始反常的乏力,唐釗才發覺了不對勁,他猛地看向香苑,卻見香苑噗通一聲跪在趙驪嬌麵前,磕了幾個頭。

趙驪嬌盯著香苑,渾身使不上半點力氣,公主又怕又急:“香苑,你做什麼。”

香苑一邊回話手上的動作卻沒停:“殿下,您聽奴婢說,這藥效隻有半柱香的時間,等藥效一過殿下立刻將包裹裡農婦的衣裳換上,這是奴婢在路上一家農戶裡偷的,奴婢給他們放了銀子。”

“奴婢給殿下戴的易容皮可以撐兩天,殿下隻需帶著唐釗與香凝,如此可以更好的隱去蹤跡。”

公主絕望搖頭,淚水一行接著一行:“香苑,不要…”

香苑做完這一切俯身抱著趙驪嬌:“殿下,您一定要活下去,找到六皇子殺回京城,替奴婢報仇。”

時間短暫不允許她過多停留,香苑拿了趙驪嬌的衣裳換上,又給自己易容成趙驪嬌的模樣,才對香凝道:“香凝姐姐,殿下便拜托給你了。”

香凝坐在地上動彈不得,隻能紅著眼眶看香苑將剩下的侍衛做了安排。

最後,香苑臨走前看了眼唐釗,她微微一笑,那一刻似百花齊放。

唐釗,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如何舍得讓你涉險。

唐釗想掙紮著起身,可卻根本用不上半分力道,少年郎流下一行淚,淒楚而又絕望:“香苑…帶我走。”

佳人遠去背影卓絕,似落在田野的仙子即將歸位,似巾幗英雄一去不複返。

香苑帶走了五個侍衛,剩下的侍衛拜彆趙驪嬌後,朝另一個方向決然而去。

這是香苑的計劃,他們分兩路而行將殺手分散,而趙驪嬌幾人則偽裝下山從官道離開,以唐釗香凝的能力掩下三五個人的蹤跡不成問題,等那些殺手反應過來時,或許他們已經到了姑蘇。

藥效過後,趙驪嬌唐釗香凝仍保持著剛剛的動作一動未動,蘇二錘跪坐在一旁紅著眼不知所措。

他擔心的有很多,香苑姐姐會不會死,那些侍衛會不會死,殺手什麼時候會追上來,還有殿下會不會將他拋下。

香凝打起精神將趙驪嬌從地上扶起來:“殿下,走吧。”

唐釗抹了把眼淚,看著香苑消失的方向握緊拳頭,事已至此無回旋的餘地,他們必須儘快離開,才不辜負香苑他們用生命換來的生機。

而從這日起,女郎最後的微笑便一直埋藏在了少年郎的心間。

趙驪嬌心如刀割般的痛,可眼下連傷懷悲痛的時間都不能給她,她必須往前走,繼續往前走。

“殿…殿下。”看著幾人都起了身,蘇二錘小心翼翼的望著趙驪嬌,一雙手揪著衣角又怕又緊張,他對後麵這段路已經不熟悉了,殿下還會帶上他嗎。

趙驪嬌看了他一眼:“走前麵。”

蘇二錘瞬間放鬆,連忙小跑著走到前方,還好,還好殿下沒將他扔在這裡。

下了山後,幾人沿著官道一路疾行,天還未黑便進了安陽城。

蘇二錘緊緊跟著趙驪嬌,他知道自己是個累贅,此時跟著他們定是要拖後腿,可是他害怕,他自小就沒出過村子,現在也隻認識殿下,不跟著殿下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進了城趙驪嬌沒有去找客棧,而是進了家醫館,唐釗香凝一驚:“殿下哪裡受傷了。”

趙驪嬌看了眼蘇二錘鞋上的血跡:“給他看看。”隨行的醫師跟著原濘程楚留下了,醫師不會半點拳腳功夫,原濘不會讓他涉險,此時應是被原濘安頓在哪處了。

蘇二錘得知要給自己看傷,連忙擺手:“不…不用,我能堅持。”

趙驪嬌懶得與他廢話,一把將人揪過去按在了凳子上:“給他上藥。”

蘇二錘坐立不安的望著趙驪嬌:“我…我還能走,不要丟下我。”

趙驪嬌瞪他一眼:“我何時說要將你丟下?”

蘇二錘這才安心的坐著,咧嘴一笑露出了兩顆小兔牙。

第5章

鞋襪因黏濕的血液緊緊貼在肉上,隻能用剪刀剪開。

“都血肉模糊了還要趕路是不想要這腳了?”醫者仁心,大夫瞧著眼前這慘不忍睹的雙腳忍不住斥責了句。

蘇二錘低著頭不出聲,比起雙腳他更想要命。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

趙驪嬌讓唐釗去買了厚實軟和的鞋襪,蘇二錘家裡窮穿的鞋襪都是補了又補,鞋底也早就磨破了,加上又隻是個十多歲的瘦弱小少年,沒學過半點傍身的功夫,走了這麼些天將腳磨成這樣不奇怪,隻是如此血跡斑斑他竟沒喊過一聲。

大夫上藥時蘇二錘咬著唇緊繃著臉,額頭上有冷汗滲出,香凝忍不住皺眉:“大夫您輕點兒。”

大夫白了她一眼:“現在知道心疼了,這孩子可不止這外傷,瞧這麵色青白是長期營養不良所致。”大夫說完又看了眼趙驪嬌,見她雖身著粗陋布衣,氣質卻卓然貴氣顯然不是尋常人,便多了句嘴:“你們是他何人?”

唐釗香凝還沒想好說辭,便聽趙驪嬌道:“路上撿的。”

大夫一驚:“撿的?”他複又看向蘇二錘,這孩子雖看起來瘦弱得很,但透過汙泥勉強能看出幾分俊俏,這莫不是遇上人販子了?

不過蘇二錘的話打消了大夫的顧慮:“殿…姐姐救了我,是我的恩人。”說完小心翼翼的看了趙驪嬌一眼,香凝姐姐同他說過這一路上不能當著旁人的麵喚女郎殿下,可是他還不知道殿下叫什麼。

聽著那句姐姐,唐釗香凝都皺了眉頭,趙驪嬌倒沒在意,轉頭讓唐釗去買馬匹,接下來他們得日夜趕路。

上完藥後,蘇二錘小心翼翼捧著新的鞋襪愛不釋手,又怕讓趙驪嬌等太久才依依不舍的套在腳上,眉眼裡是藏不住的歡喜,還忍不住念了句:“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軟和的鞋襪。”

少年公主一怔,不過一雙再普通不過的鞋襪竟值得他如此開心。

香凝付了銀錢,轉身扶著蘇二錘:“可還能走?”

蘇二錘忙不迭地點頭:“能…能走,再走幾天都可以。”

香凝莞爾:“你能走我們可不能。”她朝外頭看了眼,見唐釗已經套好馬便道:“你不會騎馬便與唐釗共乘。”

蘇二錘乖巧應下:“好。”

能有馬坐,可比走路好多了,然他並不知接下來將要遭受怎樣的折磨。

山頂一處懸崖,香苑穿著驪安公主的衣裳,頂著公主的臉持劍而立,她的身前隻剩一個侍衛。

“殿下,你快走!”侍衛身上已有多處劍傷,卻始終擋在香苑身前。

香苑看著前方堵著的十幾個黑衣人,輕輕一笑:“如何走,走不掉了。”

香苑扯著侍衛一步一步往後退:“怕嗎。”

侍衛搖頭朗聲道:“能與殿下死在一處,是卑職之幸。”

兩人退至懸崖邊時,香苑在他耳邊輕聲道:“演的不錯。”侍衛臉一紅,其實他這話不假。

能與香苑姑娘死在一處他何其有幸。

在箭抵達之前,二人雙雙落入萬丈深淵。

風自耳邊呼呼刮過,香苑唇角輕彎,隻要他們親眼看到“殿下”身亡,便會回去複命停止追殺,殿下就能安全抵達姑蘇。

這是她最後能為殿下做的,也是她最後的使命,唯願殿下順遂如意,也願心上那人一生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