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
碧梧聽言便行禮告退,先去休息。
未幾時,聽聞顧蓁蓁落水昏迷不醒的妃嬪們陸陸續續趕來聽雨樓探望,也都瞧見床榻旁的雲鶯。
沈文茵是來得最早的一個。
見雲鶯在這裡,她走上前去向雲鶯行禮請安,起身後看一眼床榻壓低聲音:“嬪妾聽說顧美人出事了。”
“聽說是遭人謀害。”
“且太醫說,不知何時才能醒過來……”
沈文茵將自己聽來的消息簡單告知雲鶯,亦是向她確認的意思。
這些消息沒有被刻意壓著,很容易能打聽到。
坐在玫瑰椅上的雲鶯站起身來,引著沈文茵往窗邊的方向走了幾步,方才輕聲說:“是叫人從背後偷襲敲暈了扔水裡的。”這樣一句話,算得上肯定沈文茵聽來的這些消息沒有問題。
沈文茵訝然。
呆愣過幾息時間她才回過神:“怎麼會……”
最初顧蓁蓁轉而討好雲鶯、向雲鶯獻殷勤時,沈文茵覺得她行事不穩重,的確有意有意同她保持些距離。後來相處得多了,知道她本心不壞,而雲鶯也不在意她從前做的那些事,便慢慢對她少了偏見。正因如此,才清楚她安分守己許久,沒有突然招來這般禍患的道理。
“現下不知究竟怎麼一回事。”
雲鶯望向窗外沐浴著日光的翠竹說,“不過陛下已經命人去查了。”
沈文茵輕歎:“若顧美人能醒來,興許知道些什麼。”
話出口,她自己先怔一怔。
持續過片刻的沉寂過後,沈文茵低聲道:“若那人聰明一些,便當自己站出來認罪受罰。”
雲鶯不置可否,隻說:“更要緊的是顧美人早日醒來,平安無事。”
“是……”沈文茵又輕歎一氣。
因有其他妃嬪前來聽雨樓探望顧蓁蓁,兩個人便收斂話匣,不再聊。
小半個時辰,除去呂淑清外,妃嬪們齊齊聚在聽雨樓。
良妃和婁昭儀一樣過來了。
人多了容易變得吵鬨,眾人便隻在外間坐著。
顧蓁蓁乃是被人謀害才落水出事,她們同沈文茵一樣已經聽說了,這會兒少不得有同樣的疑問。
又正因沒有可以懷疑的對象,外間隱隱約約浮動著不安的情緒。
誰也不希望扯進這樁事情裡麵。
自呂蘭雙出事以後,六宮太平過這些時日,兼之昨日一場馬球比賽玩得儘興,且久違得陛下賞賜,大多數人正歡喜。顧蓁蓁被謀害的事情一出,形如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叫她們清醒後宮從來不是遊玩之地,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昨日端午,顧美人卻遇上這種事,實在令人痛心。”
在眾人的緘默中,最終是良妃打破外間的安靜,“陛下已經下旨追查,無論何人所為,必定將其被揪出來。”
她這幾句話說得多少委婉。
乍聽是為顧蓁蓁不平,實則是暗中警告,讓作惡之人好自為之。
有昨夜良妃的好心提醒,回到昭熙殿以後,婁嫣立刻自查過身邊的宮人,確認私下裡沒有出亂子,這才安心。是以她這會兒便樂意附和良妃的話:“良妃娘娘說得極是,陛下定會給顧美人一個公道。”
有她們唱紅臉,雲鶯便也唱起白臉。
雲鶯目光掃向外間的妃嬪們:“昨夜離開蓬萊殿後,我一直同陛下在一起,不知諸位姐妹又都在何處?”
一句話令妃嬪們變得躁動。
見狀,沈文茵率先離座福身道:“回淑昭容,嬪妾昨夜不勝酒力,回藏香閣後便歇下了。”
婁昭儀卻不讚同雲鶯這般行徑,亦不願看雲鶯出風頭。她笑了笑:“淑昭容一直同陛下在一起,自有陛下袒護,可難道我們與陛下不在一處便都有嫌疑不成?”
“淑昭容隻是問上一句,婁昭儀何必不快。”
趙崇的聲音驟然傳來,婁昭儀一驚,窘迫中連忙與眾人一起向趙崇行禮。
“都起來罷。”
在上首處入座後,趙崇淡淡道,“朕也想聽一聽,昨天夜裡宴席散後,你們都去了何處。”
趙崇會這麼說是想要趁機辨認辨認是否有人心中有鬼。
若謀害顧蓁蓁的人在這裡,他不信此時對方能半點破綻也不露。
皇帝陛下發話,眾人唯有一一如實稟報。
宴席上妃嬪們基本上喝了不少酒,便幾乎是離開蓬萊殿後徑自回去休息。
隻有崔婕妤如同顧蓁蓁那般,先去吹了吹夜風醒醒酒。
崔嫻白著一張臉,咬著嘴唇說:“嬪妾昨夜是去過禦花園,卻不曾偶遇顧美人,更不知顧美人為何會出事。”
昨夜眼看趙崇擁著雲鶯離開蓬萊殿後,她心中苦悶,按捺不住去禦花園瞧一瞧那幾株梅花。
可這些話,又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那可當真是湊巧得很。”
婁昭儀覷著崔嫻梨花帶雨的柔弱模樣,隻覺得果然人不可貌相。
趙崇卻從崔嫻的心聲辨認出昨天夜裡她確實不曾見過顧蓁蓁,更不知顧蓁蓁為何遭人謀害。聽婁昭儀出言譏諷,他斟酌著正欲發話,夏江進來,說有要事稟報。
“何事?”趙崇問。
夏江躬身道:“啟稟陛下,有個小太監在顧美人遇害的荷塘附近自儘了,且留下一封絕筆書。”
趙崇蹙眉,示意將那一封絕筆書呈上來。
雲鶯看著夏江呈上信箋,想著這小太監忽然自儘,恐怕被推出來當替罪羔羊,越是想心裡越有一種奇怪感覺。
“夏江公公,那小太監往日是在何處當差的?”雲鶯擰眉問道。
夏江答:“回淑昭容,是望春樓的小太監。”
望春樓,呂嬪呂淑清……
得知這個小太監在望春樓當差,雲鶯心裡的奇怪感覺更甚。
呂淑清傷了腿,至今不曾離開過望春樓。
她有何理由謀害顧蓁蓁?即便當真與她有關,又怎會在此時推個小太監出來,將矛頭引向自己?
倘若……這是真正謀害顧蓁蓁的人有意為之,誤導他們將注意力放在呂淑清身上,那麼這個人這麼做,是單純想要撇清自己,還是彆有目的?
雲鶯想到這裡又重新思索昨夜猜測顧蓁蓁出事的原因。
她猜顧蓁蓁無意中知曉什麼不該知道的事,以致於招來了禍患。
現下顧蓁蓁不知何時會醒。若這個小太監是幌子,一旦顧蓁蓁醒了便要功虧一簣,但若待顧蓁蓁醒來時,哪怕她說出她所知的一切也無所謂了呢?
譬如——
這個人那時已經達到自己的目的,是本來便可能會搭上性命的某個目的。
雲鶯思緒一頓,抬眼去看上首處的趙崇。
第99章 嘗試
趙崇才將那封所謂的絕筆書迅速掃視過一遍, 耳邊便捕捉到雲鶯的心聲。
他目光從信箋上移開,望向雲鶯。
刹那間兩個人的目光相撞。
靜靜對視過一瞬,雲鶯先一步將視線移開了。
昨夜聽顧蓁蓁的大宮女翠梅所言便曉得,倘若當時顧蓁蓁有過呼救或與人起爭執, 她是可以聽見動靜的。
但是翠梅在遠處沒能發現什麼異樣響動。
雲鶯不願意將能對顧蓁蓁下此狠手之人想得太過簡單。
以目下情況, 既然他們可以想到這種可能性從而時刻留心聽雨樓動向,對方未嘗推斷不出這些。
若因害怕顧蓁蓁醒來後會說出昨夜發生的事, 於是慌不擇路、費儘心思對她下第二次手, 實則與自投羅網無異。縱然雲鶯不介意對方自投羅網,卻隻怕對方此時正在不慌不忙設法達成原本的目的。
至於那個目的……▂思▂兔▂在▂線▂閱▂讀▂
雲鶯手指不輕不重摩挲了下腰間的香囊。
她不介意猜測對方的目的在她。
她清楚, 一個稱得上獨得聖寵的存在有多麼招人嫉恨。
顧蓁蓁其實膽小得緊。從前被呂蘭雙略作言語威脅便快嚇去半條命, 尋常情況下也不是喜歡惹麻煩上身的性子, 昨夜的事倘若不過些許小事未必揪著不放。
若牽扯到其他妃嬪,也不見得非要對顧蓁蓁下此死手。
唯有牽扯到顧蓁蓁如今十分親近的她, 對方才會異常肯定顧蓁蓁不會袖手旁觀、不會假裝不知。
當對方在發現顧蓁蓁之際便立刻意識到自己將會麵臨最糟糕的局麵,毫不猶豫做出謀害顧蓁蓁的舉動也說得通了。同樣,如若對方目的其實在她,那麼這個人定然從一開始就清楚, 她出事以後,皇帝陛下絕不可能輕易善罷甘休。
顧蓁蓁一旦醒來說出一切會是死路一條,自投羅網般對顧蓁蓁再一次出手企圖滅口是死路一條。
謀害她也是死路一條。
如果對方足夠聰明,選擇製造些彆的動靜來模糊焦點。
轉而趁防備心最弱之時出手,想來隻要達成目的便認為搭上性命亦值得。
雲鶯暗忖間又反應過來,也存在謀害顧蓁蓁乃蓄意為之的可能,以此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從而達到其他的目的。
會是這樣嗎?
如果不是顧蓁蓁尚且躺在床榻上未能醒來, 雲鶯會覺得這事有趣, 可現下實在沒有那麼多興致。
至於究竟是與不是, 大約很快能見分曉。
她要做的,便無非順從對方舉動當不曾注意彆的,隻表現得在意望春樓。
雲鶯心思轉瞬百轉千回,趙崇的表情也隨之變得愈發凝重幾分。
不僅在於可能有人對雲鶯心懷叵測,更在於她短短時間,已經將這一樁事情思慮得如此的深遠。
趙崇很清楚,這份玲瓏心思不會是與生俱來。
是在他所無法窺知的她的前一世,那些她從前經曆過的事情日複一日讓她練就這顆玲瓏心。
但此時此刻在這裡的妃嬪皆無異樣。
對於顧蓁蓁落水一事,她們全然不知情,亦無其他不安分心思。
妃嬪中隻剩下這冒出來的自儘而亡的小太監牽扯到的望春樓以及呂淑清。
趙崇將那封絕筆書遞回給夏江,問:“呂嬪在何處?”
“呂娘子正在趕來聽雨樓的路上。”
夏江雙手接過信箋,躬身回稟道,“隻是呂娘子有傷在身,行動不便,須得費上些時間。”
趙崇略一沉%e5%90%9f:“派個人去,讓她不必來這裡,先去認一認那小太監。”
話音落下,他站起身,“朕也去瞧瞧。”
雲鶯聞言立刻跟著站起身,垂首一福身道:“臣妾實在痛心顧美人遭此毒手,想隨陛下同往,請陛下恩準。”
趙崇便頷首準了,攜她離開聽雨樓。
他們走後,坐在外間的妃嬪們齊齊沉默過半晌,良妃才開口打破沉寂:“顧美人要靜養,我們在這裡免不得打擾。左右已經探望過,不如各自先回去罷。”
皇帝陛下親自過問顧蓁蓁的事,且如此上心,這是良妃始料未及的。
她很難